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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眼见小碧出去,嘿嘿冷笑了两声,“则宁啊则宁,你和我斗!你也不想你是什么身份!一个洗衣丫头的娃,和我堂堂王府夫人的嫡子相比?你比得起吗?”他才没好心一直抱着则宁,顺手把他丢在椅子上,“你那个女人,还真不错。只可惜,我本来以为她会杀了你的,结果——看她样子三贞九烈,见到了小白脸还不是一样下不了手?什么东西?”边说他边环目看着四周,“好久不见,这还是该死的老样子,则宁,你还真不会享受,偌大一个王府,被你弄得凄凄凉凉,鬼屋一样!”他是赵德芳的第二子赵则安,数年之前因为一件事被王爷赶了出去,本是不准他再回来的,他这次回来,必然有备。
他本以为还龄会杀死则宁,她下不了手他分外失望,好不容易伤了则宁,他如果现在夺不回王府的大权,那可是大势去矣,再也没有机会了。那死老头从来不管事,倒是一件好事。
但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小碧找了一个什么大夫!她心急三少爷出事,竟然直接找上太医院,找了岐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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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伤了风,感了冒,这年头为爱伤风感冒很时髦,受了一点伤,不会死的啦。”岐阳本来和太医院的一群老夫子在打赌,说猪可以长出入耳朵来,那群老头自然不信,他正吹牛吹得天花乱坠,小碧找了他出来,他当然不高兴,但他当医生还是挺尽责的,不高兴归不高兴,人还是要治的。
“可是少爷从来没有生过病。”小碧小小声地道,“他也没有受过伤。”
岐阳根本没注意听,只是漫不经心地道:“他有一点植物性神经紊乱,导致体温过低语音模糊或者无声,你如果要他讲话的话,给他穿暖和一点,或者像现在一样发点烧,很容易可以说话了。我看病看完了,可以走了吗?”他非常无聊地看着小碧,眨眨眼睛,“我走了。”
小碧怔怔地听他说完,才迟迟地问:“你说——少爷——少爷他其实是——可以说话的?”
“他本来就可以说话,干什么要‘我说’?又不是我说他可以说话他就可以说话,他只不过是体温太低了,我刚才摸了一下,莫约在32度,低温导致他脑袋里面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所以抑制声带无法出声,就是这样了啦,反正我说得再多你也不懂。反正他体温高一些就可以说话了,懂了就少问了,我走了。”岐阳急着要回去和那群老头讲清楚猪和人耳朵的问题,实在不想在秦王府逗留,又何况有一个脸黑黑的据说是什么“二少爷”的不明物体在旁边,他看了就讨厌。
“可是,”小碧声若蚊蚋,“我请公子看的不是少爷为什么不会说话,而是他的肩上伤——”
“啊?不是看不会说话?”岐阳抓抓头皮,原来是看错目的,他仔细看一下,“哦,你是说他肩上的伤——”他沉吟了一下,脸色有些郑重了起来,“他肩上的伤是多久以前的事?”
“可能——有几个时辰了,五六个时辰——”小碧小心翼翼地道。
“完蛋!”岐阳看到了他肩伤的程度,皱起眉头,“他伤得不是很严重,”他见过比这个严重多了的伤势,什么撞车啦,跳楼啦,枪伤啦,则宁的伤实在不算什么,但是——“他的伤口不大,伤到了血管和肌腱,时间拖得太长——”岐阳非常抱歉、也非常遗憾地抬起头来,“我一直很讨厌这句话,非常抱歉,我帮不了他。微血管大面积破损,肌胜断裂在八个小时,也就是四个时辰之内立刻进行手术缝合成功率在70%,但是他拖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来不及了。”
小碧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她懂得一句,“来不及了。”听到这一句,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好的少爷——苍天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则安在一旁幸灾乐祸——则宁成了废人,即使他会说话,皇上也不可能再重用一个废人!王府的大权,终于有一天落到他手上!真是天助我也!
岐阳本来心情不错,被小碧一哭,登时也感到歉然,“喂,不要说我没有告诉你,他的体温太低,如果不是他一身武功他可能早就出问题了。体温32度是极限,27度就会死人,你不要冻死了他,很不好玩的。”
小碧点头,又忍不住要哭。
岐阳安慰道:“不要怕,你家少爷和别人不一样,他一身武功,要冻死他也不容易,你别怕了,算我胡说八道好了。他不会死,会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可能右手以后使不出劲,没什么的啦,他又不领兵打仗,手用不用上力有什么关系?没事的。”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胡说八道完全安慰不了人,“我还是先走了。”他看的生离死别太多了,这种凄哀,你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好,他从来不想参与,参与了,如何可以有超脱的心情为人手术?
小碧哭道:“谢谢岐阳公子。”
“嘿嘿,”岐阳干笑两声,“不客气。”他可再没有回去说猪耳朵和人耳朵的心情,这件事,还是去告诉容隐的比较好一点,他觉得。
玩归玩,正事归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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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宁醒来,冲口而出一句话:“不要走!”他一辈子没有出过声音,声带的震动刺激到喉咙,让他呛咳起来,“咳咳——”他从来没有听过自己的声音,会冲口而出这一句话是他不能不说!
原来他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可能因为长期没有说话,声音有一点哑,不怎么好听,不像六音有磁性动人的嗓子,更不像圣香眉开眼笑讨人喜欢,听起来像个陌生人。
“岐阳说,你的声音以后会好的,只要你能够把体温保持住,你就可以说话。”有人冷冷地道,声音就在他床边。
谁?则宁抬起头,只见容隐坐在离他五尺之距的檀木大椅上,端坐得冷冷、“我比你贵气”的样子,不觉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为什么容隐会在他秦王府?
容隐听到岐阳的说辞之后,到了秦王府,知道还龄突然失踪,也就猜中了十之八九。
“我告诉过你不要招惹还龄,是你不听我的。”容隐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她绝不是你可以沾染的人,即使她会爱你,但她决不会和你一起;你也一样,不是么?”
则宁睁大眼睛,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来划字,“她不是因为不能爱我而走的,她走,是因为其他的事情,我知道。”他还不会用说话表示意思,用手比用嘴更清楚。
“我不知道什么其他的事情,”容隐微微一蹙眉,“我只知道,她是辽国训练起来的第一流剑手,皇上要御驾亲征高粱河,就是这几天的事,如果她回到辽国,皇上亲征,你知道后果,必然是她,或者她的同门前来暗杀皇上。你不要说不可能,辽承天皇太后和耶律休哥既然可以派她来暗杀我,就会让她暗杀皇上,这是人的天性,也是本能。”
他冰冷的语气似乎从来没有变过腔调,“我并不是喜欢阻止你和哪家的姑娘一起,还龄本性是极好的。但是我们身为国臣,不能因为她是个好姑娘,就忘记了她是敌方的利器,忘记了国臣的本分,你要预见她可能带来的危险,对大宋的危险,身为国臣,不仅为皇上尽忠,还是要对百姓尽忠,如果她一剑伤害了大宋千万子民的前途,那么,她再爱你也是有罪的。”容隐没有说过这样真切的话,他并不是冷冰冰毫无感情的人,“你是大宋的好官,我不希望你做出错事,也不希望你痛苦。”
则宁没有说话,他只是睁着一双明利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容隐,没有气、也没有怒。
良久良久,他说了一句:“她不会伤人的。”他这一句是用力说的,虽然并不怎么字正腔圆,但说得很坚定,决不是自欺欺人的软弱之语,他的态度竟然很强硬,定定地看着容隐,“她不会伤人,你不能当她是洪水猛兽;你把她当做危险,把她硬生生押在大宋四年,你不忍她死,但是你造成了她这一辈子的痛苦!她是敬你的,我知道,就是因为她敬你,所以你要她如何对大宋下手?你只想到她可能会伤人,你有没有想过,她不得不伤人的心情?”则宁说得激愤起来,推开锦被站起来,“她是不会伤人的,她的个性太纯良。她来杀你,她究竟杀了你没有?没有!最后受伤害的是她!她要杀我,她杀了我吗?没有,她完全可以杀了我全身而退,因为我根本对她没有丝毫防备!她下不了手,她只能恨我,不能杀我。你清楚她的剑上功夫,不是她做不到,是她没有这份狠心,她宁可咬我一口,而不是刺我一剑,你就很清楚,她没有杀人伤人的天份。”
容隐霍地拂袖而起,“她是没有伤人的天赋,但是,则宁你要清楚,无论她有没有伤人的天赋,行刺皇帝都是死罪,你明白吗?我不只是在担心她会伤害皇上,我担心的还有皇上会伤害她,而你,是负责保护皇上安危的重臣,我担心的是这个!所以我来。我不知道她为了什么离你而去,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恨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为了她而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你是殿前都指挥使,不止是还龄的情人。你要清楚。”
他一字一字地道:“我不仅仅希望你可以守住自己的职责,更希望,你可以阻止它发生,无论是她伤害皇上,还是皇上伤害她,我都不希望看见,所以,我要你阻止她,不要让你们两个对簿公堂,聿修不会容情。我来,要你去,保护皇上、更保护还龄。”他举起手掌,手指之间挂着一件晃来晃去的小小物体,“这是枢密院虎符,我现在给你,你随皇上出征,直至高梁河战场。”
则宁看着他,眼中久久久久没有闪烁过这样灿烂辉煌的光彩。他从来不知道,容隐是这样心思细密、考虑得处处周详的人!他从来没有贬低过他这份感情的分量,自从他知道他的这份情,他做的,并不是如何拆散这一对不可能的佳偶,而是一直在提醒他不要被情感冲昏了头脑,一直在冷冷地帮助他,冷冷地保护还龄——他有容隐这样一个人同朝为官,实在是他的幸运!
还龄一直笑着说的:“容少爷是好人。”他终于清清楚楚地懂了,容隐为人,只要他认为对的、值得的,他就会尽他全力去成全;对大宋朝如此,对保住还龄不死如此,对成全他的情——也是如此。
他所尽的责任,不是对赵炅的,是对大宋朝,对百姓的。则宁清楚,他所守住的,不过是他本人做人的责任,而容隐守住的,是这一片歌舞升平的江山。
“我感激你。”则宁不善说话,他说出来的话咬字不清,不太容易听得懂,所以他扬起一抹淡淡的优雅笑意,以手作字,“上玄和你作对,是他可惜。”
容隐负手而立,冷冷地道:“这倒未必,上玄,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岐阳圣香又岂是省油的灯?”则宁的心情骤然轻松起来,他可以马上去还龄的故土,去远方的战场,去见她、去找她,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会在乎她是不是因为嚼舌而变成了哑巴,他只在乎为什么她会嚼舌?他只想好好地疼惜她,让她不再有恨——恨,是多么不适合还龄的字眼,她笑起来是如此地舒服好看。
容隐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他很少笑得这样柔和,“他们的确不是省油的灯,但却不是我的。”
“他们不是你的。”则宁也淡淡一笑,“上玄却总是觉得我是他的,这就是我为什么打赌,你一定会赢。我不同,我和你不同,你重视这个江山,是因为它已经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