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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陪审员们解散前,帕札尔却语出惊人地宣判:助理书记官延富办案程序,罚杖打五大板。据先贤的说法,每个人的耳朵都是长在背上,所以他会听见棍杖的声音,以后就会更加谨慎了。
“法官大人愿意审理我的案子吗?”
帕札尔困惑地转过身来。这个声音……可能吗?“是你!”布拉尼和帕札尔互相拥抱了一下。
“你竟然会到村子里来!”
“落叶归根嘛。”
“走,我们到无花果树下去。”
他们两人坐到大树下的矮凳子上,这是村中那些有钱人摆在这儿乘凉用的。
“还记得吗,帕札尔?你双亲死后,我就是在这里揭露了你的神秘姓名的。帕札尔:能预知未来的先知……长老会议将这个名字赐给你,的确没有错。这不正是一个法官所最需要的吗?”布拉尼说道。
“嗯,我行了割礼,村里的人给了我第一条缠腰布,我把玩具都丢了,还吃着烤鸭,喝着红酒。好热闹的庆祝会呀!”
“好快,转眼你就变成大人了。”
“太快了吗?”帕札尔问。
“当然,每个人步调不同。你吗,除成熟稳重的外表之外,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多亏了你的教导了。”
“不,是你自己造就出来的。”
“是你教我读书识字,让我接触了法律,使我努力钻研。没有你,我现在可能只是个以爱心耕耘的农夫。”帕札尔感激地说。
“你不适合当农夫,一个国家是否伟大与安乐,和法官的素质有绝对的关系。”
“当一个正义使者……必须每天不停地战斗。又有谁敢说自己永远不会输呢?”
“你有这个意愿,这才是最重要的。”布拉尼肯定地看着帕札尔说道。
“这个村落是个安宁的避风港,这份不讨好的差事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发挥。”
“咦,你不是被任命为谷仓的管理员吗?”
“村长希望我能当上王田的总管,以免收割时节产生纠纷。这份工作我一点也没兴趣,希望到时不会成功。”
“一定不会成的。”
“为什么?”
“因为你有另一条路要走。”
“我不懂。”
“他们派了一项任务给我,帕札尔。”
“法院?”
“孟斐斯法庭。”
“是我犯了错吗?”
“恰好相反。两年以来,地方法官视察员对你的表现一直有很好的评语。他们现在要派你到吉萨省,接替一位去世的法官之职—”“吉萨?好远啊!”
“搭船要几天的时间。你就住在孟斐斯。”
吉萨,一个最负盛名的地方;吉萨,齐阿普斯大金字塔所在,决定国家安和乐利的神秘能源中心,这个在位的法老能够进入的地方。
“我在这个村子过得很快乐,这是我出生、成长、工作的地方。离开这里,对我的考验太大了。”
“我极力推荐你出任,因为我相信埃及需要你。你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难道没有转园的余地了吗?”
“你可以拒绝。”
“我要考虑一下。”
“人的躯体比一个谷仓还要宽阔,躯体内充满了无数的答案。帕札尔,记得要选择正确的,让错误的答案永远幽禁在里面。”
帕札尔往河岸的方向走去。此时此刻,他的生活十分美满,他根本不想放弃平日的作息习惯和平静快乐的生活,根本不想离开底比斯乡间,迷失在大城市里。但是他又该如何拒绝布拉尼,那个他所最崇敬的人呢?他曾经发过誓,只要布拉尼一句话,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会全力以赴的。
河岸边上有一只大鹊鸟,正以庄严的姿态飞过,接着,那只神奇的乌停了下来,将长长的鸟嘴插入淤泥中,双眼则注视着一旁的法官。
“托特化身的动物选择了你,你别无选择。”牧羊人贝比躺在芦苇草丛中,以沙哑刺耳的声音说道。
贝比已经七十岁,一向惯于咕咕哝哝,却又不喜欢受束缚。能够单独和牲畜们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是至高无上的幸福了。他不愿听从任何的命令,因此每当税务人员像一群麻雀似地突然出现在村子里时,他便会灵巧地拄着多节的棍杖,躲进草丛里去。帕札尔也不再传唤他出庭了。这个老人家绝不许任何人虐待牲畜,每每遇到这种情形,他就会教训那个施虐的人,因此法官便视他为义务警察。
“你仔细看看那只白鹊鸟。”贝比坚持地说,“它一步的距离刚好是手肘的长度,也正代表了正义。但愿你的步伐也能和托特化身的鸟一样,又正又直。你会离开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白鹊鸟总是飞向遥远的天边,而它又选定了你。”
老人站起身来。风吹日晒后的皮肤,已经变成棕褐色,他身上只有一条灯心草织成的缠腰布。
“布拉尼是我所认识的惟一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他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你到了城里,要小心那些官员、朝臣和馅媚的小人,他们光靠那张嘴就能杀死人了。”
“我不想离开这个村子。”
“那我呢?难道我就想到处去找偷吃稻草的山羊吗?”
贝比说完便消失在芦苇丛中。
鸟儿随即也飞走了,大大的翅膀鼓动着只有它才知晓的节奏,径往北方飞去。
布拉尼从帕札尔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下个月初就到孟斐斯,就任前先住在我那儿吧。”
“你要走了?”
“我退休了,但还有几个病人需要我照顾,不然我也很想留下来。”
轿子消失在尘土飞扬的道路那端。
村长把帕札尔请了去。
“我们有一件棘手的案子要审理,有三户人家在争一棵棕搁树的所有权。”
“我知道,这件案子已经缠讼三代了,还是交给我下一任法官吧,如果他解决不了,那就等我回来再处理吧。”
“你要走了?”
“上级要把我调到孟斐斯。”
“那棕搁树怎么办?”
“就让它继续长吧。”
第二章
地上插了两根树枝,架着一个白皮旅行袋,帕札尔正在查看皮袋牢靠否,袋子装满后他就可以背在背后,把大皮带斜挂在胸前固定。
该放些什么呢?还不就是一块缠腰布、一件外衣和一张席子,一张可以当作床、桌子、地毯、挂幔、门帘,甚至裹尸用的席子。至于由两张羊皮缝合而成的羊皮水袋,则可以保持水的清凉达数小时。
旅行袋才一打开,就有一只沙土色的狗跑来嗅个不停。它叫“勇士”,今年三岁,是只猎犬和野狗的混血狗,腿长、脸短,低垂的双耳偶尔还会无声无息地竖起,外加尾巴卷曲,对主人忠心不二。它喜欢外出远游,但不善狩猎,尤其喜欢吃烹煮过的食物。
“勇士,我们走了。”
狗儿焦虑地望着袋子。
“先走路,再搭船,我们要去孟斐斯。”
狗儿坐了下来,它觉得主人有坏消息宣布。
“贝比帮你准备了一个项圈。他把皮拉得很柔很软,我保证一定很舒服的。”
勇士好像不怎么相信,可是它还是戴上了那个附着钉子的项圈。如果有其他的狗或野兽想攻击它的喉头,这个项圈就能有效地保护它了。帕札尔还亲自用象形文字刻上:“勇士,帕札尔的伙伴”。
帕札尔拿出新鲜的蔬菜喂它,它在一阵狼吞虎咽之际,仍不忘用眼角余光盯着主人看。它看得出来,现在不是消遣玩乐的时候。
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向法官道别,有些人还哭了。大家祝他一路顺风,并送给他两个护身符,一个画了一艘船,另一个则画了健壮的双腿,只要旅人每天早上向上天祷告,那么护身符就会发挥功效,保佑他平安。
帕札尔还有皮鞋要拿,但不是用来穿的,只是要拿在手上。他和其他人一样赤脚走路,等到他洗去身上仆仆风尘,进入屋中时,才会用得上这双宝贵的鞋子。他试了试第一和第二只脚趾间的皮带和鞋底的韧度,满意之后,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村子就在他走上尼罗河畔山丘上婉蜒狭窄的小路时,忽然有个湿湿热热的东西碰触他的右手。
“北风!你又开溜了……看样子我得把你带回去。”
这只名叫“北风”的驴子却不以为然,它伸出右腿表示打招呼,帕札尔见状也立即伸手握住(这幅景象是根据一幅浮雕画像而来的。天神塞托主管暴风雨和宇宙的力量,他的动物化身驴子在古代埃及,是人类的特别助手)。北风曾经因为咬断拴住它的绳子而遭农夫棒殴,多亏了法官帕札尔相救。它性喜独立,而且能负重担。
北风决定四十岁前都还要继续背负百来公斤的袋子,因为它知道自己的身价绝不下于一只上好的母中或一副高级棺木。帕札尔给了它一块草地,只有它才能在那儿吃草,它感激之余,便大量施肥以为回报。北风的方向感好得不得了,在迷宫似的乡间小径上,它从来不会迷路,而且常常独自从某处负送食物到另一处。行止有节、性情沉稳的它,往往只有在主人身边,才能睡得安稳。
北风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它打从一出生,每当微风自北方缓缓吹来,暑气消散时,它总会竖直了耳朵。
“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帕札尔说着,“你不会喜欢孟斐斯的。”
狗儿抚摩着驴子的右前蹄,北风明白了勇士的意思,便侧转过身,想要背起旅行袋。
帕札尔则轻轻地拉着驴子的左耳。
“唉,到底是谁比较顽固啊?”
帕札尔不再坚持,北风于是驮起了行李,骄傲地走在前头,并且毫不犹豫地便走上了前往码头的捷径。
在拉美西斯大帝统治下,旅人可以随意来往小径大道,可以随意找个棕搁树阴坐下聊天,拿羊皮袋到井栏装水,甚至安心地在田边或尼罗河畔过夜,随着日出而行、日落而息。沿途他们会遇见法老的使者或邮递员;有需要的话,他们还可以求助于巡逻警员。
那个常常传出惊叫声的年代,那个只要一搬家,无论贫富都会遭盗匪拦路抢劫的年代已经很遥远了。拉美西斯竭力维护社会秩序,因为秩序一乱,什么幸福安乐都是空谈(古代的埃及人时常出外旅行,最常取道于天然路线尼罗河,但也会行经乡问的道路和沙漠小径,法老必须确保旅人的安全)。
北风踩着坚定的脚步,往逐渐没入河水中的陡坡走去,仿佛已经事先知道主人打算搭船前往孟裴斯了。帕札尔带着狗和驴上了船,拿一块布付了船资。待两只动物睡着,他一人静静注视着四周。诗人们总爱把埃及比喻成一艘巨大的船,连绵的山脉就是高高的船舷,山岗和岩壁拔起数百公尺,好像保护着田地一般。深深浅浅的山谷所切割开的高原,错落在黝黑、肥沃、丰饶的土地和游荡着危险势力的红土沙漠之间。
帕札尔忽然想掉头回去算了。这趟迈向未知的旅程,让他坐立不安,对自己的未来完全失去了信心。他一个地方上的小法官,内心所失去的宁静,是任何升迁都无法弥补的。也只有布拉尼能说服他答应下来,然而他为自己所安排的未来,却很可能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
孟斐斯,埃及第一大城兼行政首都,由统一埃及的美尼斯(美尼斯是第一个统一上埃及与下埃及的法老,他的名字代表了“某某”与“稳定”之意)创建。南方的底比斯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