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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依条分缕析:“大明朝用这么多的给事中、御史,就是要用他们监督朝臣,甚至监督皇上,你想要他们不看着你,绝无可能。”
张居正说,言官只会读书,动不动就拿圣贤来教育别人,一个个都读成了书呆子。大明朝到了今天,不治是不行了,可你只要一动,准有人说话,我真想把都察院的人都换了,都换成我的人。
琴依笑:“就是都换成你的人,他们也同样会弹劾你,言官就是干这个的,你想让他不说话,行吗?”
张居正早就开始着手了,他举荐一大批人做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如今新换的言官已经过半,但琴依说不管他怎么换,言官们一定会弹劾他,跟他作对,这话说的对吗?
张居正问琴依:“我要把傅应祯送到浙江定海去充军,你说行不行?”
琴依说:“只要不死,傅应祯一定会回朝,那他可就名声大振了。他一回来,头一件事还是要与你作对,别对他有什么指望。”
张居正略有些失神:“傅应祯说来还是我的门生,是我取的进士呢。”
琴依说:“这也是常事,言官反责座师,那是大义灭亲,更能博得众人的喝彩。”
天大亮了,给事中、御史们都集中在宣武门,等着送傅应祯,傅应祯被押,发配去浙江定海充军。
人们都伫立宣武门内等傅应祯。
远远看到人来了,还是一身罪人打扮,戴着行枷。一见傅应祯到了,给事中和御史全都行礼,喊着:“公善,公善兄!”
给事中徐贞明过来说:“公善兄,大伙儿来送你,不能把你送到浙江定海,总能送你出宣武门,送去十里长亭,三十里驿站。”
御史李祯送别:“公善兄,你骨头硬,只盼再过些日子能见你回朝,我来送你一程。”李祯就蹲下,背起傅应祯向前走。众言官喊着哄笑:“不行,不行,你得脱了朝服,脱了靴子。”
李祯大笑:“对呀,公善兄不穿朝服,我穿这破劳什子做什么?”
众人大声喝彩,李祯有点儿肥胖,背了一会儿就有些喘,背不动了。
徐贞明就接着背,徐贞明说:“我给你送粥,就是光着脚板,一直走到监狱,我背着你,也得光脚。”
傅应祯很感动,流泪:“多谢大家。”
一百多人轮班背着傅应祯,傅应祯一直在擦泪。
陆树德背他,回头笑问:“公善兄,你说是张居正威风,还是你威风?”
傅应祯笑,有人答:“当然是首辅大人威风。”
陆树德说:“他威风什么?要我背他,背一步我也不肯。你要不让我背你,少背一步也不行。”
众官都笑,有的流着泪笑,相跟着送傅应祯,每一个人都很动情。要知道,今天的傅应祯很可能是明天的自己,要是自己也给发配了,也被送去浙江定海充军,或是送去云南边地服劳役,言官们也会欢送的。
北京城里风闻,说是两个大帅要回京来叙职了,一个是蓟州总兵戚继光,一个是两广总督殷正茂。
守候在城门等待戚继光的,没等到人。戚继光早已带着十几个人,悄悄从通州入城,一进了城,就在城内一家小店住下。戚继光带着人,押着一辆密不透风的棚车,直奔张居正府上而来。
戚继光进了书房,张居正在看书。
戚继光要行大礼,张居正推辞:不必,元敬,你远来是客,还是坐吧。
戚继光说起辽蓟现在边备森严,多亏相爷凡事都给支撑,要钱要粮,从未缺过。如今蓟州兵备,大明朝第一,京都屏障,真是稳固,这多亏了相爷。
张居正笑了笑,没有出声。
比起前几任首辅来,张居正更是活得舒适、豪奢。有人传说,张居正夜晚看书所用的香炉、烛台、暖手的手笼,无一不是古物。凡是想要进见张居正,要升官、求人情的都知道,相爷雅好珍玉,喜欢古玩,爱好字画。有一次在西庐,几个为皇帝经筵侍讲的讲官说起嘉靖爷时严嵩为了得到宋代张择端所画的那幅《清明上河图》,使尽了一切手段,害死了许多人,谁知道弄来弄去,还是没弄来真画,只是弄了一膺品。严嵩极不高兴,把送他假画的人下了狱,才算罢休。又有人说,那一案牵连着许多人,株连者甚众,很多人跟着下了监狱。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居正听着,就像是众官在说他,说他贪婪,说他雅好古玉珍玩。张居正脸无表情,一声不出。这些人说着说着,就越说越不自然了。他们可能也听说了,街谈巷议都说严嵩抄家,那些精品十之一二都归了张居正,究竟有是没有?张居正不说,人也不知。
戚继光又送了张居正一车厚礼。
张居正笑笑:“朝中有人天天说我厚待你,你不怕出事吗?”
戚继光大笑:“他天天聒噪有什么用?大明天下,要靠相爷支撑。我守蓟州,为京都屏障,要不是相爷一力撑着,哪有这样的安稳日子?每日备战,兵精粮足。我省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给相公送点,就好比是十万将士每人抽出一滴血来敬相公。蓟州要不是有了这个模样,俺答的后人早就前来抢掠了。”
张居正挥手:“算了,算了,又不要你给我评功摆好,你送我礼物,还是要说出一个道理来。”
戚继光说:“就是这个道理。”
张居正皱眉:“朝中的言官盯牢我不放,眼下是年根儿,他们还会上奏,要免了潘季驯的官,还要把我赶出内阁。”
戚继光有些忧郁,他回头命随从:“去拿弓箭来,给相爷看。”
随从取来一张弓,几簇箭。
张居正不知他想说什么。
戚继光递过弓:“相爷看看,试着拉拉这张弓。”
张居正没习过武,但也有些力气,看着这张弓,黑黝黝的不起眼,一拉竟扯不开,他用目光询问戚继光:这张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戚继光说:“这是女真部落的孩子用的。”
张居正愕然。
戚继光说:“我跟辽东总兵李成梁说过,现在沿海的倭寇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女真部落,要是女真部落能聚成一体,力量可就大了。”
张居正可不这么看,他担忧的心事不少,女真部落要崛起,那还远着呢。
戚继光说:“听说皇上喜欢骏马,我从辽东弄来了两匹神骏,一匹叫做乌雪骓,一匹叫做玉玲珑,明天去献与皇上。”
张居正本来想说,不能再献与皇上骏马了,皇上最乐意的就是骑骋,这是小术,不是皇上该做的大事。但他看看戚继光,就没好意思说出来。戚继光看出来他的心思,轻声问:“相爷,你不喜欢让皇上骑马?”张居正笑笑:“他最好是勤勉国事,那才是大明朝的福气啊。”
戚继光可不像张居正这么看,他想,只要皇上能做大事,玩玩又何妨?一个男人不喜欢骑射,便喜欢美色,不然就喜欢饮宴。“如果皇上只喜欢女人,那可就麻烦了,只怕皇上像先皇……”他说。
张居正忙说:“不会,决不会,有我在,他不会那样。你不知道,我天天教他,要他做个中兴之主,他也听得进去,这是社稷之福啊。”
正当张居正与戚继光两人在书房密议时,兵部尚书谭纶带人在宣武门迎接从南方归来的两广总督殷正茂,老远看到他带着几十个骑卒飞驰而来,谭纶大笑,大呼:“来了,来了!”
殷正茂飞身下马,来与谭纶拥抱,大呼:“我还是活着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
戚继光与殷正茂都与谭纶有交情,谭纶是一个既有学识又很能带兵作战的将军,他做兵部尚书,戚继光与殷正茂都很高兴,谭纶自己上阵杀敌,就是一员勇将,光是他自己杀死的敌寇与俺答部的人,就有数万人。
殷正茂大笑,说道:“说是戚将军也回来了,当与你一起,浮一大白。”谭纶笑着说:“这回回来,说不定兵部还有大事要交与你们。”两人说着,便向城里走。
殷正茂看谭纶,谭纶瘦了,不像从前那么雄壮。他担心谭纶的身体,据说他贪图女色,只要有了钱,便买美姬艳妾。一旦在家闲居,便是与几个美女盘桓,日夜贪欢,京都人皆知,兵部尚书是一个喜欢美色的人。
两人说笑着,走进了城门。谭纶说:“你去我家,我们痛饮一番如何?”殷正茂笑答:“怕不那么方便,我要去见首辅,听他对南方军事的安排,要他给我三十万两银子,不然就让我自筹军饷。”谭纶担心:“只怕言官不会放过你。”殷正茂大笑:“我怕言官吗?那回我军中来了一个监军,我可把他给治了,我一进军,就问他,你说,这么干行不行?他说,你是总督,你做事,我看着,我只要看见你出错,就向皇上禀报,要告你一个治军不严之罪。我是监视你的,你明白了吧?我说,我告诉你,我一看你来,就知道你要干什么,我要你干一回两回事儿,你一出错,我治你一回罪,我治完你的罪,砍下你的头,你再回京城告我吧!”
两人大笑,但笑得并不轻松。
殷正茂双目炯炯:“你说,给我三十万两银子,拿不拿得出?”
谭纶苦笑:“拿不出来,今年淮南淮北受灾,连漕运的路都泡进去了,只怕要麻烦了。首辅再怎么支撑你,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戚继光也来了,看首辅怎么办吧?”
殷正茂是张居正举荐上来的,他与李成梁、戚继光都是张居正举荐的人,还好,只有李成梁那里屡生兵患,他与戚继光这里暂无动静。
谭纶说,这会儿,李成梁忙得不可开交,他那里不妙啊。
殷正茂说:“我那里也不会平静,前年广西江瑶大起反兵,我命总兵张元勋率兵平了他一十六座山寨。去年也有反兵,但只是一小股。戚继光那里去年忙,朵颜部那个董狐狸不是攻占喜峰口了吗?他击败了董狐狸,也功劳不小啊。”
谭纶说:“董狐狸的弟弟长秃进犯,戚继光抓住他,又放了。”
张居正说,我去年听了工部的主张,用海运运粮至京,但运粮船在山东即墨遇台风,沉没七条船,只能停了海运。我想,明年的漕运要从冬天开始,改变以往秋末运粮的习惯,可就是这法子,也有人不愿意。
戚继光说,对啊,要是改在冬天运,就不会再遇上什么枯水季节雨季连绵什么的,那就好了。
张居正慨叹:“明明是一件好事,但就是有人反对,不管你在朝中做什么事儿,只要你想做,就有人上疏反对。我真不明白,这些言官是做什么的,他们为什么非要反对我?”
戚继光不语,他知道,他插不上话,张居正在朝中一力改革,要行新政,各地的官员们怕新政改革把自己革斥了,便都有些努力,大明朝眼见得气象更新了。但也有人怕张居正,他行新政,一定会得罪许多人。戚继光明白,要行新政,不得罪人,怎么使得?都察院的十三道御史下去视察,如有不合格的官员,即刻便弹劾罢免,许多官员都被罢了官,一个官员大呼:“苍天,苍天,我为人公正,廉洁奉公,就算我能力有限,张居正他凭什么罢我?”
张居正苦笑:“你记着,我不会欠你们的军费,你们要守得住边陲,我便能把朝政理顺。”
戚继光说:“一定守得住。首辅如此用心,大明朝中兴有望。皇上对首辅那么信任,大明倚重,尽在首辅了。”
张居正说:“你与我喝一杯吧?”
戚继光说:“不喝了,告辞,我回去,首辅也早歇息。”
张居正去见葛守礼,葛守礼为人正直,不愿意结交张居正,但张居正去都察院见葛守礼,是要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