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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艳冷冽的眸子带著一抹兴味,但金雪霁未再追问下去。他若不想多说,她也不会嚼舌地追根究柢。“走吧!”
“嗯。”
嵇奕脸上虽没刻上“生气”二字,金雪霁仍旧察觉到了。提缰的纤指迟疑了半晌,然后在一声低喝下,白驹扬长奔去,“赤王”则惯常紧跟其后。生气?不错,嵇奕正生著闷气呢!他气恼!气恼她的一意孤行,总教她身陷不知名的危险之中,让他的一颗心总处於提心吊胆的紧绷边缘。今天要不是天色昏暗,方才那三人能活著踏出林子吗?答案是否定的!目睹湖面那一幕的他们,他绝不容许他们留命的!但是更教他气恼的是……她的身子“险些”就教人给看光了!而他是非常的在意!他妈的不快极了!嵇奕发觉自己似乎“便宜”了那三人,他该挖了他们那对贼眼的。哼!有机会的话。他在心中起誓。
第三章
京城,金阁府。
“少爷!少爷……少——小月!有没有看到少爷?”嵇奕高大的身躯突地挡住由转角冒出的女孩。婢女小月低呼一声盛满参茶的青瓷玉杯也滑出了盘沿,一股劲地往地板砸去。眼见“杯碎”即将成为事实,婢女小月僵直身子地惨叫一句:“完蛋了!”那只绘有图腾的王杯,可是当今皇上赐予少爷的。这下她就算有十条小命也赔不起啊!隔了半晌,只见原以为难逃碎裂命运的青瓷王杯此刻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飘浮於半空中,杯身下部底盘的一端则被一对有力的手指稳稳握著。“青龙杯!”赞赏的声音忍不住地由嵇奕微微上扬的唇畔滑出。“小月,你知道这青龙杯是一对的,而另一只此刻正端置於皇上御书房的案桌上呢!方才要是倘真那么一摔……小月,你说这条罪轻是不轻?”嵇奕端高玉杯,置於眼前细细地观赏著杯身叹为观止的彩绘,语气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口“是啊,别说是罪不容诛了,嵇大哥,你要再这样莽莽撞撞,小月铁定先教嵇大哥你给吓掉半条小命。”小月瞪著几乎让她魂飞魄散的男子,好性子地笑骂著。
“给少爷的?”带抹兴味的黑眸终於将视线投向气色逐渐红润的脸蛋。
“嗯。”小月点头并作势要他“物”归原主。那对深邃不见底的眸子令她不觉地胸口扑通扑通直跳。“她在哪?”嵇奕并未将王杯递过去,反倒伸手取过小月举高的盘子,问道。小月看著嵇大哥把王杯置於托盘中央,她结舌地回答:“呃,少爷在……在“逸楼”的书房……嵇大哥”她似乎明白了嵇奕的举止。“让我替你走这趟路吧!就当作是赔罪,我走了。”反正自己正巧有事找她。不让小月有反对开口的馀地,嵇奕一手端盘,旋过身躯,往“逸楼”方向走去。
“少爷?”咦?不在吗?“少爷!”声音高出许多,不过里头仍无反应。嵇奕蹙眉,乾脆推门而入。咦?人明明在书房怎不应声?望了屏风后方的黑影一眼,嵇奕先将端来的参茶搁置书桌,桌面几份批阅完毕的帐册文卷让他立足几秒。他走向她。“少爷,万岁爷差使传话,要你明日儿个进宫面圣”睡著了吗?大迈的步子不觉地收紧,嵇奕小心地接近伏趴在窗前方几的人儿。“少爷?”嵇奕试探性地再次唤道,音量却轻如棉絮。瞧见睡梦中的人儿不舒适地调整睡姿,不舍的情感驱使他迟疑的心,他倾身上前,小心翼翼地弯腰抱起柳眉已明显轻皱的人儿。嵇奕才往侧门迈出一步,胸前便已传来沙哑的低语。
“奕?”细语让他收住脚步。“嗯,继续睡吧!”他对著那对睡意犹浓的半睁美眸柔声安抚。蒙胧之中,金雪霁明白自己正被嵇奕拥於怀中,她本想抗拒的,但是沉重的眼皮却教她只来得及闷哼一声,散著温热气息的胸膛令她下意识地撇过脸。只见金雪霁将自己冰凉的脸庞深深埋入那片温暖得教她感到安全的怀抱,一声听来像似满足的叹息不觉地由嵇奕怀里模糊传出。胸口涌满的柔情,教他心悸地收紧双臂。短短几步的路程,拥著自已深爱的女子,嵇奕明占口这终将是份只能摆置心底、无法启口的痴恋。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倾注一生换取短暂的此刻。
※※※※※※
“上安县最近频传一对劫财劫色的夜贼,专挑夜阑人静之际下手。据闻当地多户大富之家与待嫁闺女多人遭受摧残。两名夜贼狡猾多诈,功夫了得。地方官虽极力追拿,却无功而返。盗贼反而更显嚣张,惹得当地百姓怨声连连……左侍卫长,朕要卿家你明日午后启程至上安县缉拿此两名要犯,为不打草惊蛇,你就以百姓装扮进城。此趟朕另派一人与你随行,朕相信此人对你会有所助益。明天出了南侧门,往北行五里,有个十里亭,卿家就在此与他会合……希望卿家不——朕所望,尽速将盗贼逮捕归案……”
这是皇上方才与她在御书房的一段密谈,但是令她月眉深蹙的倒不是那阴险多诈的盗贼,而是皇上的另一句话:朕要卿家你与他假扮夫妇作为掩饰。夫妇?金雪霁紧皱的眉头几乎是挤成了一团,她的表情尽是厌恶,透露出她有多么不赞同皇上的提议,但皇上坚决的神色,又不容她有丝毫开口反驳的余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不过是区区两名天杀的盗贼罢了!压抑下那股想冲回御书房请皇上改变主意的冲动,金雪霁漫不经心地对两旁颔首致敬的侍卫点头回应,步下石阶,她准备越过高耸的拱门——
砰!拱门后方移动的内墙让心事重重的她来不及闪躲地迎面撞了上去!反弹的力量教她脚下一阵踉跄,眼看就要往泥地上落去——“小心!”沉稳的男声蓦地响起,金雪霁双肩被一对有力的手掌瞬间抓住,免去了她难堪的下场。“无恙吧,兄台?”金桓武发现自己正望进一对清澈透亮,犹如两汪秋水的眸子。好个俊美的男子!他忍不住在心中赞叹。金雪霁亦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仪表出众、器宇非凡!此人想必来头不小。
“多谢出手相助!告辞。”发现男人的手犹搭在自己肩头,金雪霁向后退了半步,抱拳示意,不著痕迹地甩掉它们。“兄台请留步!”为了证实心中所猜测,金桓武连忙开口喊住行经自己身旁的美男子。“敢问阁下可是大名如雷贯耳的金雪霁左侍卫长呢?”
男人的话让她迈出的步子收住。金雪霁转身:“抬举了,正是在下。”她望著那张毫无印象的面孔,“你我可曾谋面?阁下是——”“金桓武。相信咱们很快又会碰面的,告辞。”丢下寓意深重的一句话,金桓武带著神秘莫测的笑容举步离去。很快又会碰面?!什么意思?
金雪霁轻蹙眉头,不以为意的朝远行的背影望了一眼。然而“金桓武”这三个字却意外地盘据在金雪霁脑海中挥之不去。愈是细嚼“金桓武”三字,愈感此名甚是熟悉,彷佛在哪听过。哦!她想起来了。金桓武不就是皇上替月公主所内定钦点的准驸马爷。据闻金桓武是前太政大臣金可汗的长孙,自幼便文武双全,深得皇太爷喜爱,故在月公主金玦玥呱呱落地后便赐婚予他,待月公主满十八即让他俩成婚,而明年初秋月公主就满十八了。
为什么她会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呢?实乃因金桓武多年来被皇上派驻关外。元曜十年前归入金曜皇朝版图,却内乱频传的“厥尘”,担任平定将军一职,故碰面机会堪称为零。而这次金桓武会出现在宫中,想必是“厥尘”这一、两年来政局遂渐稳定而皇上亦不忍其妹月公主常抱两地相思之苦,故藉平定有功之名将他调回吧!接过马房小厮递上前的缰绳,金雪霁轻跃上马。临行前她不禁猜想著:金桓武的突然出现与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这与皇上口中的“他”,两者之间是否相关呢?想起皇上替自己出的馊主意!金雪霁不禁寒著一张脸策马离宫。
翌日午后,十里亭。
离约定的时间尚有半刻。十里亭内,金雪霁背倚圆柱斜坐在石椅,她一脚垂地,一脚则如男人般豪迈地踩在石椅椅面上,右手肘靠於弯起的右膝盖骨,左手置於左大腿,食指不规律地轻敲著,透露出她内心的愤懑。截至目前为止,她几乎可细数出地板零散分布小窟窿的数量。抬起头,带抹嘲弄,她望向正在检视马匹的男人。当她发现那匹高大的棕马频频地向自己的爱驹发出“亲近”的讯号,她扯开喉咙低吼。“该死!嵇奕!让你那匹发情的“赤王”远离我的“驹日”!”蓦地一声雷吼让检视马蹄的嵇奕轻情口啧、啧、啧!这女人打从昨日自宫中面圣回府,便活像吞了千吨火药般,教人避之唯恐不及。
为了害怕遭受波及,所以纵使内心好奇,他还是聪明的保持缄默。
“少爷,我知道你心情不佳,但请别将气发泄在我的赤王身上,它喜欢驹日。”嵇奕抬起驹日的后脚。心情不佳?我他妈的会心情不佳?哈,笑话!她此刻的心情愉快的几乎可以杀人放火了!“你有更好的建议?”瞪著她胆大的侍从,金雪霁冷冷的问著。故意忽略背后那两道欲杀人的寒光,嵇奕朗声道:“当然!不过这还得少爷愿意开口。”远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嵇奕也听到了,眨眼间,他已跃入亭内,来到金雪霁身旁,两手防御地按在刀柄,一副随时有刀剑出鞘之备。路的一端,漫漫黄沙随著马蹄所到之处扬起阵阵尘烟。在快马加鞭的催促吆喝下,不消片刻,金雪霁很快便瞧出来者何人。是他!果不出自已所料收起来,是自己人。朝身旁的男人比个手势,金雪齐。缓缓起身。自己人?就是他吗?与少爷碰面之人!蓄势待发的气焰收敛几分。
嵇奕放下置於刀柄的双手。他随著金雪霁步下石阶,来到亭外,迎视几尺外的男人。那是张陌生的面孔。“呵——”马背上的男人在金雪霁与嵇奕面前悬马勒缰。金桓武熟练地翻身下马,走向久候的两人。“久候了,左侍卫长。”
“客套了,将军大人。”金雪霁拱手回礼,然后柳眉微扬:“原来皇上口中所言的“他”,果真是将军大人!”“看来左侍卫长内心早已有数。”金桓武语气有著赞赏。
“过奖了,大人!纯属猜测罢了。”金雪霁望著眼前的男人。他除了长得一脸好看之外,实在瞧不出他有什么翻天的本领?年纪轻轻即坐拥盛名,并屡创丰功伟绩。记起身旁的嵇奕,她介绍道:“嵇奕,这位是平抚“厥尘”有功,大名鼎鼎的金桓武将军。大人,他是我的侍从嵇奕。”“久仰大名!将军大人。”嵇奕上前,恭身拱手行礼。原来他就是月公主的乘龙快婿,长得一表人材,与温柔婉约的公主倒是极为相配。
石雕般的线条转柔了,但是金雪霁的下一句话又让他马上紧绷神经。
“皇上诏令要我假扮女装,与将军大人化名夫妇,同往上安县揖拿盗贼,想必此事将军早已知晓?!”“不错!实不相瞒,进言之人正是在下。这两名瞻大包天的盗贼嗜色如命,举凡“女人”,他们都不想放过。所以当皇上问起是否有适当人选之时,我马上想起素有“冷面潘安”美名的——”
“荒谬!”他们的对话在百转千折之后,终於在嵇奕脑中消化掉。他喳呼一声,倏地了解到自己的失言又赶紧改口,“冒犯将军,小的该死十请原谅小的鲁莽。将军大人,小的要和我家公子借一步说话,失礼了。”等不及一脸错愕的男人作何回答,嵇奕不由分说的拉著金雪霁的手腕,急急的走向拴马的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