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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言不惭?”男子冷笑两声,摊开右手现出掌间的樱色粉末。“尝过了我的“玉石俱焚”再来说这四个字吧。”
“相公!”
一道娇嫩嫩的哭声飞奔而至,男人尚来不及反应,一条人影已经落入他怀抱之中,抽抽噎噎。
“呜……我好想你……呜呜,你有没有被拷打,呜呜……”她的痛哭娇哝让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全数化为乌有。
龙步云好笑地看著男子瞬间收起与他俊逸容颜不搭的奸狞神情,换上另一种温柔神色。
“我没事,把眼泪收起来,乖乖的。”男人安抚著小娘子,顺便拍拍她的背,将方才被她撞翻而沾上她衣裳的毒粉给拍去。
“呜……他、他们说我不招罪状的话,就、就要拷打你,然、然後在你的胸前烙上“无耻盗类”四个字……”小娘子抽抽鼻翼,仍止不住狂泄的泪水。
“你招了吗?”男子问道。
小娘子不断摇头。
“好了,再哭下去又没完没了了。”
“嗯……”小娘子顺手拎过男人长及胸前的束发帻巾擦眼泪鼻涕,不小心擤鼻力道过猛,将愤巾给扯了下来。
霎时间,银光耀耀的发丝流泄而下,披散在男子的肩头,衬托出他绝俗的容貌。
“哇!银发,这可真少见。”泠溱在牢门外惊叹一声。
“你这头发色果真异於常人。”龙步云也赞道。虽然那头银发没有瞬间散发出熠熠光辉,至少让幽暗的石牢里蓬荜生辉。
“你若喜欢,我可以赏你一颗毒药,包你不出一年满头黑发就褪成银色。”银发男子嗤笑一声,并露出慷慨大方的模样。
“敬谢不敏。”龙步云可没这等好奇心,他只在意著眼前男女的真实身分。“你方才说你非毒手夜盗,是咱们官差冤枉了你?”
“大人,真的冤枉呀,我们不是坏人啦!”小娘子忙不迭抢话。“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捉到这儿来,我和夫君是正正当当的好百姓,你瞧我们的脸就知道我们的善良和无辜……”
“好了,娘子,你说的话完全没抓到重点,对洗刷罪嫌更没有帮助,乖乖坐在旁边休息会儿。来,吃颗糖压惊。”
“可是我好怕……”
“这就是你不听相公言,吃亏在眼前的现世报。早叫你随我游山玩水去,你偏偏突发奇想地办义诊,还说啥“善有善报”?你也瞧见了,这就是咱们两夫妻的窝囊善报?”
小娘子内疚地低下螓首,委屈地扁著红唇。
“别怕,有相公给你靠。”银发男子一把将小娘子搂到怀中,眯起晶亮双眸瞪著龙步云。“相信你们官差已经明白毒手夜盗擅长使用贵妃醉迷昏目标,进而行抢,是不?”
“没错。”
“所以才会蠢到不分青红皂白,光听到我与夫人聊及贵妃醉三字便将我俩五花大绑至此。”出口又是一句贬损。
龙步云轻喔了声,透彻明白银发男子入狱的始末。
“但你们可知长期使用贵妃醉有一後遗症?”
“是什么?”
银发男子凉凉地打了个哈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哼哼,大爷他不爽时,别想从他嘴里套出半个字。
“你——”泠溱在丰外气得哇哇叫。
“公子若愿详述,龙某担保必擒获毒手夜盗,以洗刷公子的不白之冤。”
“我和我娘子可没这等好心情窝在牢里等你抓人。”
“公子在与龙某谈条件?”
“对。”银发男子自傲地扬起下巴,“我说。你放人。”
龙步云神色一敛。“公子,你恐怕没本钱与龙某谈条件,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
“比你优势,不是吗?”银发男子由喉间滚出讽笑。“龙捕头也可以继续将我们夫妻俩紧锁在牢里,但下回毒手夜盗再犯案,你可别怪我不留退路予你——对了,忘了知会你一声,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会记仇,别人赏我一
巴掌,我会将那家伙毒成一摊尸水,何况是你们这群让我娘子担心受怕的没用衙差?”
他心高气傲地仰起下巴,以王者之姿俯视著龙步云。
龙步云突然涌现强烈的揍人欲望——他这辈子从没有如此想海扁一个人的念头,但现在,暴戾全数教眼前笑得凝眼的银发男子所激发。
忍住、忍住,殴打疑犯是不被允许的——
他深深吸气数回,并收握双拳,确定它们不会背离主子的神智而猛挥向银发男子後才道:“好,你说,我让你出狱。但是在毒手夜盗未查获之前,你与尊夫人不许踏出洛阳半步。”
“你乾脆,我自然好说话。”银发男子笑得可得意了,“听好了。贵妃醉这种迷药是选自五种麻痹药草,虽对人体无伤,但其中一味“曼陀罗”可非等闲,此花笑采酿酒饮,令人笑;舞采酿酒饮,令人舞。这当然并非指它拥有令人开怀的疗效,而是它会让尝者陷入某种迷幻虚境,若浅尝自然无大碍,但毒手夜盗长期使用贵妃醉只会有两种下场。”
龙步云颔首,等著银发男子接续。
“一,他若无视此毒,日积月累下来,浑身必脱不了浓烈酒味,但维持不久,因为他绝对活不过半年。所以一般懂此迷药者都会选择第二种下场。”银发男子修长的指比画个二。“以毒攻毒,定期服用另一味毒药,以抗贵妃醉的後遗症,巧就巧在这味毒药易取易得,但服用这味毒药者,这里——”他点了点自个儿的锁骨。“会浮现一颗殷红血痣,照常理而言,应在七日之内红痣会主动消失,但长期服用者只会不减反增。依我看来,毒手夜盗锁骨部分的肌肤恐怕不只一颗红痣。”没有满天星辰大概也有七星连珠了吧。
“原来如此。”
泠溱提醒道:“大师兄,他的话能信吗?”
“能能能,我相公说的话绝对是真的。”小娘子在银发男人的胸膛问抬头,急忙为夫君作证,“而且我相公是神医世家中最厉害的一个,他对医术、
药材、解毒都很精通,虽然他方才那一串话我有听没懂,但绝对是货真价实!”
“神医世家?”龙步云挑起眉,看著银发男子一脸来不及阻止爱妻发言的懊恼神情。“公子,你该不会正巧也复姓“皇甫”吧?”
银发男子的眼神正吐露著一句句粗话,薄唇却不见蠕动,压根没有回答龙步云疑惑的迹象。
龙步云不以为意。“泠溱,送公子及夫人出牢。希望公子所言皆无造假,慢走。”
银发男子搂著爱妻,步出石牢。
“等等。”龙步云突地唤道,“皇甫夫人,请留步。”
“啊?什么事?”小娘子直觉回头应声,正对上饱含著贼笑的龙步云双眼。
“娘子,你真是……”连这种蠢笨的骗术也会上当?天……
“果然不出龙某所料。皇甫公子,龙某欲请两位到府上做客数天,不知是否赏脸?”
“赏脸又如何,不赏脸又如何?”
“赏脸自有八人大轿送两位到府上,不赏脸的话……”龙步云一顿,扬出一丝报复的快感。“泠溱,将人押回龙府。”
※※※
小娘子——姓柳,闺名宝春,捧著香气直窜的碧螺春,小口小口地啜饮,圆溜溜的双眼不时打量著亲亲银发夫君及“强押”他们回府的龙步云。
两个男人不发一语,偶尔互瞪数眼又各自别开脸。
几许微风拂过湖面,扬起片片落叶……
气氛真冷。
宝春扯扯银发男子的衣袖,示意要他询问龙步云究竟意欲如何,总不会邀他们夫妻俩到龙府来乾瞪眼、闲喝茶吧?
龙步云也发觉宝春的意图,率先开口。“皇甫夫人请放心,龙某绝无恶意,只是想确认你夫君的真实身分,因为神医皇甫世家对龙某相当重要。”
“喔?”宝春脑中第一直觉,“你急著找神医世家,难道是因为府上有人需要诊治?”
“诊治倒没有,只不过皇甫公子遗失了某样“贵重物品”在龙府。”龙步云瞧向由远而近那道蹦蹦跳跳的灵活身影。
贵重物品——娃娃登场!
娃娃这回鼻间嗅到的草药味熟悉得令她惊愕,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银发男子身上。好熟悉!这股草药味和爷爷师父是一模一样的!
“你……”
“娃娃,过来。”龙步云唤著她。
“龙老大,那个银发男人身上的味儿是……”
“先别急,坐下来再说。”
娃娃乖乖坐定,瞳儿仍打量著银发男子。
银发男子开了口,“你所谓遗失的贵重物品是什么?”
“她。”龙步云双掌扶撑在娃娃肩胛。
“那我恐怕不是你要找的“皇甫”。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流落在外的妹妹或私生女,更别提啥表妹、堂妹,连聘妻都不曾有过。”皇甫呷了口香茗,意兴阑珊。
“或许是皇甫公子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但不能否定她的身分。况且,龙某目前只是怀疑皇甫公子是娃娃姑娘所寻找的亲人,尚未确认,皇甫公子毋需摆出一副推托的受难模样。”
“是他。”娃娃笃定地开口,“就是他。”
只有同类之人,身上才会有绝对相同的味道。
只有同类之人,才会在头一回见面便产生熟悉之感。
娃娃直接问:“你就是爷爷师父口中所说的皇甫小伙子,是不?”
银发男子——皇甫,挑起一双剑眉,把玩垂落胸前的银亮发丝,淡淡反问:“你爷爷师父是谁?”
“我爷爷师父就是人称无双医圣的谁谁谁嘛!”娃娃心急地回道,只可惜她仍不知道爷爷师父的真实姓名。
“原来是那老不死的。”皇甫自鼻腔轻哼了声。“无双医圣?我瞧是医“剩”吧,剩下来的剩。”一听到那老家伙的名号,让他浑然忘却自己原先打定主意耍赖到底的念头,贱嘴忍不住反嘲道。
“你怎么可以侮辱我爷爷师父?!”娃娃气得抬起莲足,硬要踹上皇甫嘲讽的脸,所幸龙步云眼明手快地箝制她的轻举妄动。
皇甫冷笑。“我侮辱他?!是他自己侮辱了这名号!连个女人都救不活的老家伙,有啥颜面占著医圣的名号招摇撞骗?他不丢脸,我都替他觉得可耻。”
“你胡说!”娃娃揪起一把瓜子朝皇甫丢去,轻而易举地被他摊扇承接了下来,并谄媚地贡献给宝贝娘子当茶点。
“我有没有胡说,老家伙自个儿清楚。”
“相公,你真认识小姑娘嘴里的爷爷师父?而且你跟他……有过节?”一头雾水的宝春轻声探问。
皇甫从不隐瞒宝贝爱妻,坦白回答。
“那丫头嘴里的无双医圣是皇甫世家出过最差劲的子孙,辈分算来是我亲叔公咧。当年我娘亲身中剧毒,我和赤芍曾求助於他,但——”皇甫嗤笑数声,“那无能的老混蛋只给我兄妹俩一句话:“等死”,他的一句等死,换来我和赤芍多少年的怨恨,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冷眸一扬,“死丫头,那老不死的混蛋人呢?!”
“我爷爷师父过世了!”娃娃吼回去。
鸦雀无声中只闻皇甫的冷冽笑声。
“死得好,他早就该死了。”
“你——”
“既然你是他的传人,又与我何干?”
娃娃望了眼龙步云,满心不愿地从小福袋摸出爷爷师父的遗书,递给皇甫。“你自己看,我爷爷师父要说的话都在里头。”
皇甫毫无兴致地接过,展信一览。
半晌。
“这老家伙可真有胆识,到死还摆了我一道,只可惜我何必为他收拾烂摊子?况且他将仇人之女交给我,是希望我在闲暇之余多多凌虐她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仇人之女?那封信上不是说我是你的堂妹吗?”娃娃愣了。
“呀,的的确确是八竿子打得著的关系。”皇甫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