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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杨浩自嘲之语,柳朵儿和崔大郎都忍不住鼓掌大笑,柳朵儿笑的直喘:“原来……原来大人也听到城中百姓士绅对你的‘赞誉’之词了?”
杨浩白了她一眼,板着脸道:“有这么夸人的么?”
柳朵儿想起百姓间传扬的愣头青、大棒槌故事来,再看看杨浩的模样,更是大笑不止,杨浩见她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不理她,只顾埋头对付那盘绯羊首。
柳朵儿笑拭眼角泪水,忽地想起一事,忙又正色道:“对了,有两件大事忘了对大人说了。”
杨浩停箸问道:“什么?”
柳朵儿直起腰来,正色道:“这第一件,现在许多有名号的青楼妓坊,都在重金诱买咱们如雪坊的人,探听咱们的一举一动,大人教授的麻将、纸牌、轮盘赌、掷骰子等等也被人学去,害得奴家现在千小心万小心,身边除了妙妙,简直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了。”
杨浩哈哈一笑,说道:“有句话说的好,我们一直被慕仿,但是从未被超越。让他们仿去,再怎么仿,许多模式总要滞后于我们,这种事,是不可能保密的,我们不是要做唯一,而是要做第一。”
杨浩这句话说的既傲又狂,充满了自信。论学识,他未必强于这个时代的人;论人情世故,比他老谋深算的人有许多。但是,他所拥有的见识,是这个时代的人再学究天人、再多智近妖,也无法掌握的,这就叫他的优势,所以他有这个自信。
悄悄返回厅来的妙妙姑娘正好听见了他这句话,不禁向他投以钦佩和仰慕的一瞥,小妮子情窦初开,杨浩年少潇洒,且位高权重,正是她心仪的目标,不知不觉间,她的心中已经渐渐印上了杨浩的影子,只是她自知身份卑微,而且自家小姐似乎也对杨浩有了情意,她怎敢向杨浩表达好感,也只能这样偷偷地看着,向他投以爱慕难言的一瞥。
杨浩抓起茶杯来又喝了一口,问道:“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柳朵儿担忧地道:“还有一件,有人已打听到诗僧无花的事情,又知道他是个不守清规的狂僧,所以近来有几家院子的当红姑娘千方百计地去勾搭无花大师,想要求他赋诗相赠呢,奴家担心……”
杨浩一怔,不觉哑然失笑:“那些姑娘们在打壁……无花的主意?”
他忽地想到一个笑话,一个女孩痛哭流涕地向朋友倾诉:“昨天……陪一个导演睡了,结果……今天他告诉我,他是动画片导演……”朋友回答:“那也不错啊,你可以争取给主角配音。”
要是那些诗才满腹的青楼名妓勾引了不清规的无花大师上床,却不晓得这位俊俏小和尚教她们些甚么,难道是飞檐走壁、偷鸡摸狗?
杨浩摇头一笑,说道:“你不必担心,无花和尚那里我放心的很,他不会向别人赠一首诗词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柳朵儿似乎功利心太重,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正见柳朵儿松了口气,展颜笑道:“无花大师是大人的朋友,你们相知甚深,你说没事,那就无妨了。旁的,就没甚么事了,如雪坊这边有奴家和大郎等人看着,闲暇时候,奴家就苦练大人所授,以备‘千金一笑楼’开张。现在满城传扬,都是大人的消息,大人还须小心着力于公事,免得一朝阴沟里翻船,像罗三公子家中一般……”
“罗三公子?”杨浩知道她所说的罗三公子也是一位非常欣赏她的客人,而且这人就是罗公明的三公子,忙问道:“罗三公子家中出了什么事么?”
柳朵儿和崔大郎面面相觑,半晌才吃吃地道:“大人……竟……竟不知此事?”
杨浩做出一个拈笔的动作,说道:“这几天我忙的很,每日就是游走于大街小巷,左手举着圣旨,右手写个拆字,再画一个圈儿,哪里顾及得了其他的事,再说开封府其他衙门的官员我又不熟,没啥往来,你快说,罗家出了什么事?”
柳朵儿见他果然不知,连忙把罗家近来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杨浩听了大吃一惊:“竟有此事?我竟半点不知!哎呀,我得去罗家探探消息,看看能否帮得上什么忙,与公与私,我都没有置若罔闻的道理。”
他匆匆起身抢出几步,到了门口忽又站住,仔细想想,便对妙妙吩咐道:“妙妙,去把叫辆马车来,我要一用。”
“啊,喔……”少女一旦动了情思,心神难免恍惚,妙妙的眼神追着他,脑子却没跟上,待杨浩说完后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逃了出去。
柳朵儿急急追上来道:“恐怕大人未必进得了门呢,罗大公子一入御史狱,罗公就告病在家歇息了,许多同僚故交赶去探望,他都闭门不纳呢。”
“喔?”杨浩目光微微一闪,恍然道:“罗公这是在避嫌……,他的同僚故友都吃了闭门羹,那我也进不去了。”他在门口匆匆踱了几步,说道:“如此,我得先回开封府一趟……”
第260章 老谋深算
杨浩回到开封府火情院,立即召集一班喽罗浩浩荡荡杀出开封府,开封府对面柳树下卖梨的老刘头看着那支扛镐提锹的拆迁队,喃喃自语道:“咦!愣头青又亲自出马了,这回是哪个官儿遭殃了?”
杨浩领着人直奔麦秆巷左保康门罗氏大宅,四下看了看,一指巷弄中几间低矮的棚子,问道:“这里怎么还没拆啊?”
一个胸前缓着红色圆圈,中间一个火字的火情巡捕凑上前道:“大人,您没说过这里要拆啊。”
“是么?那么想必是本官疏漏了。”杨浩提起毛笔,走过去在棚壁上写了个拆字,熟之又熟地画了个圆圈,说道:“好了,现在可以拆了。”
他扭头看看大门紧闭的罗宅,招呼道:“去,给我砸门,就是南衙火情院要拆棚子,叫这幢宅主赶快出来。”
那火捕陪笑提醒道:“大人,这幢宅子,是三司使副使罗大人的宅院。”
杨浩把眼一瞪,喝道:“那又怎样?”
“是是是,”那火捕心道:“王相公家的棚子你都敢拆,我还能怎样?”当下乖乖上前叩门,不一会儿门子应门,那门子原还以为是来探望自家大人的客人,一问却是开封府来拆棚子的,便急忙折身向内传报。
内宅中,罗家三公子罗克勤听说开封府来拆棚子,登时勃然大怒,吼道:“欺人太甚,这是以为我罗家要垮么,来啊,来啊,给我召集壮仆,我去看看哪个混帐东西敢拆我家的东西。”
罗公明正坐在花厅品着香茗静静地看书,听到声音寿眉微微一皱,扬声喝道:“勤儿住口!咱家这条巷弄,不需再做拆除清理了吧?开封府哪位官差带人来了啊。”
一听老罗问起,那门子连忙进了花厅,禀道:“回老爷,是南衙火情院的愣头……啊不,杨院长,亲自带人来的。”
“杨浩?”罗公明放下书,站起来慢慢踱了几步,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呵呵,此子一颗赤诚之心,克敌没有交错朋友。”
“爹爹!”罗克勤怒气冲冲地抢进来,看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待老爹微微颔首就要杀出门去。罗公明皱了皱眉,训斥道:“你呀,老大不小年纪,性情还是这般莽撞,不说你大哥二哥,就算你的幼弟,也比你沉稳许多。你……,唤你二哥过来。”
罗三公子虽然气愤,却最是畏惧父亲,只得忍着气唯唯退下,不一会儿领着罗克捷匆匆赶来,罗克捷道:“爹爹,您叫我?”
罗公明把他唤到近前,小声细细嘱咐一番,罗克捷心领神会,立即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罗家大宅的角门儿一开,罗二公子独自一人施施然地走了出来,说道:“我是罗家二公子,开封府哪位在此办差?”
杨浩立即走上前去,高声说道:“罗二公子,得罪了。开封府火情院杨浩,奉圣旨清违建、疏道路、建火巡铺子,你这巷弄中几间棚子不止有碍观瞻,而且使人出入不便,杨某要予以拆毁,这是圣旨。”
罗克捷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那处地方只是每日清晨搁置马桶之处,盖个棚子只图夏防雨冬蔽雪罢了,并无什么打紧,杨院长既是奉旨疏竣道路,只管拆除便是。”
杨浩大喜,回首道:“你们听到了,还不动手。”打发了人去拆棚子,杨浩又大声道:“罗二公子深明大义,杨某佩服的很。”随即低声道:“听说大公子犯了事,如今已下狱待参,杨某今日才刚刚听到,是以急急赶来,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罗克捷微微笑笑,也放低了声音道:“家兄绝不会贪污夹带的,更不会私通北国,这是有人蓄意陷害,无中生有终究不是炼火之金,朝廷查下去,总会还罗家一个清白,杨院长费心了。”
“我倒没做甚么,”杨浩道:“我与克敌兄乃生死与共的袍泽兄弟,罗公有难,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罗公闭门不出,想是要静候朝廷上审个水落石出了,既如此,不会再生什么乱子了吧?”
罗克捷眉宇间隐隐有些忧虑,轻叹道:“水落石出时候,不该出的东西也要出来了,只是……算不得十分打紧的事情,杨院长不必担心。”
杨浩一怔,顿时狐疑心起,“既说没有贪鄙,也没有私通辽人,那还担心什么?难不成罗家大公子另有见不得人的私隐,因这桩疑案,御史一查,就要揭穿?”
果然,罗克捷苦笑道:“这其中的确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使计陷害我罗家的人十分精明,而且深谙官道中事。说起来,好端端的,谁也不会去查一个朝廷大员,尤其是我罗家,家父是三司使副使,朝中任谁都要给几分面子,可是那陷害之人用一桩很容易拆穿的嫁祸之计,引得官家彻查此察,有些不便显露的事情不免也暴露出来了。”
罗克捷简明扼要说了一番,杨浩才明白其中原委。
原来大宋立国之后,为了避免唐代那样军阀割据的局面出现,将地方的军权、政权、财权、刑事权、官吏任免权等一一分离,转运使就是朝廷委派下来掌理地方财政大权的官吏。为了防止转运使贪污腐化,财权也高度集中,地方需要财政补给的时候,就需转运使上奏朝廷拨付。
立国之初,财政官员的素质良莠不齐,所以财务非常混乱,常常不需拨款时,转运使却急急忙忙向朝廷奏请拨款,拨付了款项后却又发现不需要拨款,又得上缴款项,所以朝廷便在考绩上做了规定,要求各路转运使尽量平衡本路的财政收支,一旦奏请朝廷拨款失当,就要做为渎职查办。
然而这当与不当,却是很难划清界限的,为了政绩考课上不致有污点,许多转运使便在手头上保留了一笔机动财赋,一旦地方有了需要就先拨付过去,落实之后再向朝廷申请拨付,补入机动财赋,这样可以避免频繁地向朝廷请调款项,这件事当然是违反朝廷的律令规章的。
杨浩听了也有些发呆,这种事与明朝初年的“空印案”倒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官吏面对政策上困扰之处想出的折衷之计。明朝初年时,朝廷规定各布政使司、府、州、县均需派遣计吏至户部,呈报地方财政的收支账目及所有钱谷之数,府与布政使司、布政使司与户部的数字必须完全相符,稍有差错,即被驳回重造账册,并须加盖原衙门官印。
各布政使司计吏因离京城太远,往来一趟旷日持久,便预持盖有官印的空白账册,遇有部驳,随时填用,按理说,用这种报表是造不出有价证券来的,人们也很难靠这里的数字徇私舞弊,因此户部也不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