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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金山国的统治者一味打压当地少数民族的错误政策,使得他们处处树敌,渐渐的,祖先的荣耀不再,金山国渐渐没落,反而要敬甘州回纥为父可汗,这个时候,杨浩来了,带着他的大军,总欲重新打通西域古道,重振这里的东方文明,对执掌瓜沙政权的曹家来说,这是他们的末日,而对归义军来说,却是喜忧参半。
当萧绰正睹儿思人,黯然神伤的时候,杨浩已亲统大军到了葫芦河,从此再往前去就是瓜州了。
暮色苍茫,夕阳西下,杨浩的大军在葫芦河边驻扎下来。毡帐如同突然生长在河边的一朵朵蘑菇,绵延开去,无穷无尽。尽管瓜州归义军冒险偷袭的可能不大,不过排布在外线的人马,还是按照规矩,一丝不苟的挖战壕、设拒马,做好了防御准备。
这一路上,他们见过了雕刻在沟壑峭壁上的佛像,见过了大漠驼铃、瀚海蜃景、胡杨秋色、清泉绿洲……,异域风光固然优美,但是见多了也就索然无趣,每日感觉最深的反而是白天的烈日炎炎,夜晚时的秋风刺骨,还有风起时的漫天黄沙。
军营最南面驻扎的是肃州龙家兵,杨浩得了凉州,便把凉州城主络绒登巴的两万兵马带了出来,此番得了肃州,以肃州为据点,攻打瓜州的时候,依样画葫芦,把肃州兵马也都带了出来。龙家兵久居西域,对西域风情更是司空见惯,毫无新奇,好不容易度过沙漠,来到绿洲,兵士们十分畅快,纷纷来到葫芦河里沐浴洁身。
最上游的河里,站着两个只穿兜裆布,就像两个相扑手似的彪形大汉,黑铁塔一般的身子,两个大汉正在河里摸鱼。这里的鱼肥硕无比,因为没有渔夫的捕猎,生态环境极好,一两尺长的大鱼随处可见。不过对不怎么懂水性的肃州军来说,想要徒手捉条大鱼却不怎么容易。
好不容易,其中一个黑嘟嘟的汉子溅得满脸水花地抓起一条大鱼,哈哈大笑道:“老支,老支,快来看,哥哥我抓到了好大的一条鱼。”
另一个黑汉子一见大喜,连忙蹿了过来,嚷道:“妙极,吃那又硬又干的肉干儿真是吃腻了,哈哈哈,老卡啊,你抓紧了它,赶快上岸,咱们把它烤来吃。”
老卡一听,瞪眼道:“怎么要烤来吃呢?这样鲜美的河鱼,应当下水去烧,烧得肉烂骨酥,吃净了肉,啃干了骨头,再喝一碗浓浓的鱼汤,那才美味。”
老支摇头道:“你懂个屁,这鱼莫要刮鳞,也莫去了内脏,就这么在火上烘烤,鱼的鲜香滋味才不会消散,我见西域远来的商贾这样吃过鱼的。”
“炖了吃,有肉有汤,汤鲜味美。”
“烤了吃,鲜香扑鼻,回味无穷。”
两人站在齐腰深的河水里大吵起来,老卡勃然大怒,把手中活蹦乱跳的鱼儿往手里狠狠地一摔,那鱼砰地一声入水,竟尔有些晕了,清醒了一下,才摇头摆尾地游去。
老支瞠目结舌地道:“你怎么把鱼扔了?”
老卡赌气道:“要炖来吃,就要炖来吃,你偏要烤来吃,好罢好罢,干脆不吃,懒得跟你惹那一肚子鸟闲气!”
老支听了也是怒发冲冠,大叫道:“不吃就不吃,好稀罕么,难道就你会抓,老子的一双手是摆设不成,我自己抓!”说着双手伸手河中,拼命地搅活起来,搅得河水四溅,故意溅了那老卡一身。
岸边站着的侍卫见了二人吵闹,不禁掩口偷笑。这两个人,一个叫卡波卡,焉耆国人后裔,还有点突厥人的血统,是肃州龙王军的左果毅都尉,另一个姓支,叫支富宝,山东琅琊人,唐朝时他的祖上从军入伍,成为安西都护府的一名士兵,后来道路阻隔,就远离家乡,在西域安家落户了。这两个人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又一起当了兵,一起做了官,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偏又最喜欢拌嘴呕气,他们的属下早就见惯不惯了。
肃州军因为很大程度上接受了大唐安西都护府军的衣钵,所以官制一如唐朝,又因他们学大唐官制学了个四不象,最高领袖称王爷,区区一州之地,偏又按照一国的官制来设官,所以官制体系混乱的很,按大唐军队的官制,每十丁设一什长,每五什设一伙长,每三伙设一队长,这支部队的规模也就是一队的数量,设一个队长、一个队副足矣,然而肃州龙王兵的将校“通货膨胀”的厉害,这一队约一百五十人的队伍,居然设了左、右果毅都尉两名正六品级的校官。
杨浩因为正在战时,不能对他们的军队进行彻底的改编组和,为了让士兵们习惯和适应,现在只来得及对管事的高级官员按着节府编制进行了改制,至于下面人浮于事的众多将校长官,依然按照旧制,暂时没有触动。
支富宝搅活了一阵,一条鱼也没有抓到,觉得很没面子,不禁愤愤地道:“奶奶的,不捉了不捉了,我还去吃自己的肉干去。”
他直起腰刚要上岸,忽然发现前方顺流而下,落隐若现一道影儿,不禁惊喜道:“哇!好大的一条鱼,来人啊,来人,抛一支矛下来。”
岸上士兵急忙抛过一支长矛,支富宝接矛在手,便向那河中起浮不定的一道黑影急急赶去,卡波卡扭头一看,忙也跟了过去。
支富宝得意洋洋地道:“嘿嘿,这条鱼块头儿够大,一半用来沌,一半用来烤,怎么样,哥哥我比你大方吧?”
卡波卡嗤之以鼻:“等你真捉到了再来充大方吧,你就那笨手笨脚的样儿。”
支富宝大怒:“你这厮怎么总是与我作对?好好好,叫你看看某家的手段!”支富宝举矛在手,就欲抛出长矛,卡波卡突然一把拉住了他,凝神肃容道:“等一等,好象不是鱼,是个人。”
卡波卡奇道:“怎么可能?这种地方,哪来的人?”
二人凝神屏息,定晴看去,只见那或浮或沉的黑影渐渐飘近,果然是个溺水的人,卡波卡大惊道:“真的是个人!”说罢伸出长矛将那人拨了过来,只见那人长发在水中披散,容颜苍白清丽,恍如一个水妖,又大叫道:“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支富宝掏掏耳朵道:“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女人落水而死呢?莫非是过境的胡商遭了马匪?”
卡波卡道:“你怎知她就一定是死的?”
支富宝道:“不是死的,难道还是活的?”
两个人又抬起杠来,一边拌着嘴,一边各自拉住一只手,将那女人拖上岸去。
卡波卡喋喋不休地道:“如果是活的,咱们以后捉了鱼,就全都沌了吃。”
支富波道:“如果是死的,咱们以后捉了鱼,全都烤了吃。”
虽然日光西斜如血,但是沙地上仍然极热,那女人被拖上岸,往沙地上一放,热气往上一烘,不等救治,鼻翅便翕动了一下,卡波卡眼尖,一见大喜,叫道:“活的,活的,她是活的。”
支富宝不屑地道:“你没看她一身是伤?现在活着,不代表一会儿还活着。”
卡波卡气的跳脚:“你又要赖皮不成?依你这么说,就算她是活的,再过几十年还是要死的,这个赌你岂不是永远也不会输?”
支富宝道:“咦,我有说几十年那么久么?我只是说,一会儿她也许就断气了,这样的话,我就没有输。”
手下的兵士早已看不下去了,当兵三年,老母猪做貂婵,何况这女人虽然芳容憔悴,却极是秀丽,偏生两个混帐主将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还在那儿拌嘴,一名亲兵便忍不住插嘴道:“两位都尉大人,咱们是不是先救人呐?”
这时,那女人似乎神志清醒了些,她朦朦胧胧地张开眼睛,虚弱地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卡波卡和支富宝对视了一眼,蹲下身道:“这里是葫芦河,你怎么落了水的,还有什么家人么?”
女人眸波闪烁了一下,弱弱地问道:“葫芦河?瓜州……东面的葫芦河?”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女人道:“我……我认得沙州曹家的人,你们……你们救我……”
卡波卡哈哈大笑道:“那可对不住了,我们虽然正身在葫芦河,可我们却是肃州龙家的人。”
女人微微茫然,半晌才低语道:“肃州龙家?又……又开战了么?龙家……龙翰江大人,与……与家父是老友,尚请……请赐予援手。”
支富宝拐了卡波卡一下,说道:“老卡,以后不要再说是龙家的人了,太尉听了一定不开心的,咳!姑娘,我们现在,实是夏州杨太尉的人,奉命西征,讨伐瓜沙的。”
女人哑然:“杨太尉?”
卡波卡道:“不错,夏州杨太尉挥军西进,一路势如破竹,已然占了凉、肃,现在正兵进瓜洲,我们龙家军,现在也归附太尉了。”
女人眸中一片惊喜,身躯猛然一动,似想要坐起来,可惜实在虚弱,她喘息着,一把抓住卡波卡的手,急促地道:“快!快带我去见杨太……尉,我……我是杨太尉的……”
女人勉强说到这儿终于力竭,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卡波卡抓了抓头皮,疑惑地道:“她怎么谁都认识啊?她说她是杨太尉的什么?”
支富宝蹲下来,仔细看看那女子憔悴中仍不失俏丽的容颜,摸着下巴沉吟道:“莫非她是杨太尉的相好儿?”
卡波卡恍然大悟道:“老支啊,你总算聪明了一回,我琢磨着也是八九不离十,八龙女都做了太尉的侍婢,太尉为人,那可是风流的很呐,你看她这俏模样儿,就算现在不是太尉的相好儿,见了太尉之后,也保不齐就成了他的相好儿。”
一旁的侍卫忍无可忍了,大叫道:“两位都尉大人,等你们弄清楚了,这女人也就死啦!”
卡波卡大惊道:“既是太尉的相好,可不能死在我的军中。”
支富宝跳起来道:“不错不错,咱们得撇清自己,快快快,拿条毡毯来,趁她还没断气,赶紧给太尉大人送去。”
两个活宝弄来一条毯子,把那女人往毯中一裹,又试了试她的鼻息,果然还有微弱的呼吸,两个大汉赶紧把她抬起来,撒开双腿便向杨浩的中军奔去。
中军帐外,杨浩忧心忡忡,踱来踱去,也不知帐中的竹韵现在是生是死。
他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竹韵,看她一身是伤,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场惨烈的厮杀,方才赶紧喂了些热汤下去,看她气息稍稍平稳了些,但是到底生死如何,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
杨浩正在想着,就听帐中一声娇叱:“滚开,再敢碰我……杀了你!”
随即便是哎哟一声杯盘落地的声音,杨浩一惊,赶紧冲了进去,就见头发花白的军中老郎中仰面摔了开去,旁边一个捧着药匣的小徒弟惊惶失措地站在那儿,杨浩赶紧扶起郎中,掠到榻边,就见竹韵伏在榻边,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抓着杨浩的佩剑,紧咬牙关,怒视着那郎中。
杨浩道:“竹韵,你怎么样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郎中险险被一剑开膛破腹,吓得脸色惨白,这时一见杨浩,便大吐苦水道:“太尉大人,老朽奉命来为这位姑娘诊治伤势,谁想这位姑娘也太凶了些,老朽还没解开她的衣衫,就险些被她一剑取了性命。常言道,有病不讳医,老汉这么大岁数了……”
那郎中还在喋喋不休,竹韵一见杨浩,顿时萎顿在榻上:“太尉,竹韵……竹韵此去陇西……”
杨浩截口道:“有什么话,等裹了伤再说。”
“不,此事干系重大……”
“再如何重大,也得保住了性命再说。”
竹韵臂上一条刀口肌肉外翻,因为被水浸泡的缘故,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