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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陷入了两难选择。
唉,人生就是两难选择,在一个烫手的山芋和另一个烫手的山芋之间来回倒手。原指望在多次的倒手之后会有一个山芋凉下来得以入口,可崇祯穷其一生竟只做了倒爷的工作。这一点,在今天的朝会上,崇祯已经隐隐地有所感觉。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兵变迫在眉睫,如不着手解决,必成燎原之势。无奈之下,崇祯下了两个决定:一、辽东的兵饷还是要发的,但不是袁崇焕说的七十八万两,而只给三十万两,打了四折;二、全国土地赋税自明年起每亩加税三厘,用于辽饷。平辽之后,所加赋税即行停止。
走一步看一步吧。当晚,意兴阑珊的崇祯第一次没有自我加班,大明朝的宏伟蓝图从此受到冷遇。明朝的第十六代皇帝崇祯终于明白,他生错了时代。唱戏的舞台早已撤走,现在的他只能纵情于救火表演,而这本不是他的专长。但是历史的剧情已然转到了这一幕,看客们正伸长脖子津津有味地等待着他的突围表演,他也只能怀才不遇地演下去。一切都将一一呈现,而他只不过是个演员。
但他没有料到,接下来的剧情会是如此悲情,令他黯然神伤。
第三节 人生需要面对面的沟通
有些人的命运注定是充满戏剧性的。
比如毛文龙。
这个清秀的杭州人曾经潦倒不堪。但他不明白,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命运竟迥然不同?命运是什么?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吗?
他开始钻研麻衣相术,想搞懂自己的命运有没有柳暗花明的可能。但是一切都暧昧难言。直到二十年后,当他成为辽东巡抚王化贞的标下游击之时,他才恍然明白,行走改变命运,而时势注定会造英雄。他在刀锋上游走,很快有了自己的根据地——鸭绿江口近海的皮岛。在明朝与后金对抗的格局中,这是个很有价值的小岛。1623年,毛文龙率部一举攻下了辽东要地金州,俨然成坐大之势。真是刀把子里面出政权,虽然毛文龙的所作所为很有游击的习气,且未经朝廷的允许,但朝廷还是对他优待有加,提升他为左都督挂将军印,赐尚方宝剑,并认可他设镇皮岛。
唉,有什么办法呢?皮岛和金州的战略地位太重要了。当时的兵部对毛文龙的作用有一个判断:毛文龙灭奴(指努尔哈赤)不足,牵奴则有余。也就是说毛文龙在海外可以牵制努尔哈赤的军队。不承认他甚至不优待他肯定不行:他今天可以牵制努尔哈赤的军队,明天一翻脸也可以引进努尔哈赤的军队。
正是因为这一点,朝廷几十名官员上疏弹劾毛文龙,说他暗藏狼子野心,建议皇上对毛文龙加强管理。怎么管理?没有明说。崇祯气得直哼哼:都他妈的以为我是上帝呢,把问题推给我解决。我解决得了吗?这事问袁崇焕去,他有临机专断权。
袁崇焕也是一直没好心情。
靠着崇祯给的区区三十万两银子,他好不容易把呼之欲出的兵变弹压下去。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呢,那边毛文龙又开口要兵饷了,而且一开口就要按十万的兵来发兵饷。你有十万的兵我怎么不知道,袁崇焕觉得毛文龙要得太多了。
你的是你的,我的不是你的。我答应给你的是你的,我没有给你的,你不能抢。户部也觉得毛文龙要得太多了,于是户部员外郎黄中色被授权专理东江饷务,上岛核实毛文龙到底有多少兵。结果统计数据出来是东江共有兵员三万六千名。毛文龙上疏大呼冤枉,说黄中色只统计了一个岛的数据而没有统计各岛兵员数据,何况“辽民避难,屯聚海岛,荷锄是民,受甲即兵”,谁分辨得出来啊。我说按十万的兵来发兵饷那真是替朝廷考虑,望皇上明察。
崇祯懒得去察,只把这一切烦心事交给袁崇焕去处理。
袁崇焕没有见过毛文龙的面。他只是觉得毛文龙这个人,很没有大局观。皇上刚掏出三十万两银子来,你就乘胜追击,你以为这是打仗啊?还有,做人不能居功自傲。你毛文龙曾经牵制了努尔哈赤,我还打败了努尔哈赤呢!我落什么好了?
当然,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问题的关键在于,你太不把我袁崇焕放在眼里了。一点屁大的事就越级打小报告,什么人品啊?
事实上也难怪袁崇焕会想不通。他是辽东战事的最高指挥官,以钦差大臣出镇行边督师,毛文龙毫无疑问应该是他的部下,理应受他节制。但是现在毛文龙的所作所为太让他失望了。
必须钳制毛文龙,否则其他各边防部队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毛文龙不守规矩,大明军队统帅的权威、整个部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都成问题。袁崇焕决定痛下杀手,宣布海禁:以皮岛为圆心,方圆两百里为半径,严禁海上贸易。袁崇焕的这一举措可以说一夜之间切断了毛文龙的粮饷装备供给渠道,整个部队的生存顿成问题。
毛文龙这边兵饷还没到手,那边又被袁崇焕卡住了喉咙,真是苦不堪言。毛文龙明白,袁崇焕太知道他的七寸所在了。原来毛文龙为了广开财源,不仅在岛上经商,还与日本、朝鲜、暹罗进行海上贸易,每月可收入白银十万两,以贴补军用。袁崇焕一宣布海禁,毛文龙颗粒无收。
致命的十万两!袁崇焕这是拦喉切我一刀啊……
毛文龙仿佛又回到了江南那钻研麻衣相术的时代,他必须重新搞懂自己的命运有没有柳暗花明的可能。
很快,毛文龙出招了。但很可惜,他这次出了误招。
他没有选择与袁崇焕直接沟通,而是再次上疏崇祯,倾诉心中的委屈与不满。他甚至说了这样的话:实在是文臣误国,而非臣误国;诸臣独计除臣,不计除奴,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
崇祯看了毛文龙的奏疏,一方面烦这个人为什么老是打小报告,另一方面也对袁崇焕出手的狠辣感到震惊。这完全是后金的干法啊,自己的军队封锁自己的军队,他袁崇焕想干什么?造反?不太可能。可如果不是造反,袁崇焕走这一招狠棋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后金趁势攻过来怎么办?现在这情势要不要我老人家出来调停一下?可我要是插手了这件事,袁崇焕会不会说我太小气,老是不放权给他?唉,毛文龙的兵饷还指望袁崇焕去解决呢,朝廷是再也拿不出钱来了。
崇祯选择了将毛文龙的奏疏快递给袁崇焕的做法,他在上面未置一词。他希望袁崇焕有个聪明的处理方法。但是,崇祯没想到他的这一做法竟很微妙地改变了毛文龙的命运;而毛文龙可能到死都不会明白,他的命运在袁崇焕打开他写的奏疏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了。
其实,袁崇焕一直没有想过要置毛文龙于死地。
他只是在等毛文龙给他一个说明,或者说是一个姿态。
他宣布海禁,只是想促成毛文龙与他的一次面对面的沟通。
人生需要面对面的沟通。
辽东战局需要面对面的沟通。
大明王朝需要面对面的沟通。
这是对他人负责,更是对自己负责。
因为沟通的结果无非是两个:冰释前嫌或一拍两散。
袁崇焕要认清毛文龙是敌是友。
但是,他没想到毛文龙不是敌也不是友,而是一一小人。
眼前的奏疏有两句话刺痛了他: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
袁崇焕觉得毛文龙误解了他。
误解了不要紧,可以坐下来谈。
但你谈都不谈,直接将自己的成见报告给皇上——究竟谁“操戈矛于同室”?
所以,毛文龙的人品绝对有问题。→文·冇·人·冇·书·冇·屋←
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人,竟长期占据大明朝的咽喉地带,拥兵自重,我行我素,这是国之祸患啊!
毛文龙必须离开皮岛“岛主”的位置。
这是辽东战局的需要,更是大明王朝的需要。
但是,怎么离开是一个问题,一个相当相当棘手的问题。
毛文龙在皮岛经营多年,手下的兵都是他带出来的。
可以说毛文龙在大明王朝建立了一支史无前例的“毛家军”——手下将领为了表达对他的忠心,都改姓毛了。
要毛文龙离开皮岛,就等于要十万“毛家军”离开皮岛。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如果一旦火拼,笑到最后的一定是皇太极。
袁崇焕叹一口气:养虎为患,这虎现在大得是无法收拾了。
那皇上是什么态度呢?袁崇焕摩挲着奏疏,体味着崇祯的心境。
本来是上奏给他的奏疏,他却不着一字地转给我,什么意思?
是婉转地批评我?还是让我——相机行事?
批评我不太可能,皇上想必也不愿毛文龙坐大。十万“毛家军”都不姓朱了,搁哪位皇帝头上心里都要咯噔一下。那么皇上是暗示我除去毛文龙?皇上如果有这个心思的话,他为什么又不着一字呢?
奏疏突然掉到了地上,袁崇焕弯腰去捡的时候,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皇上他这是不好下旨啊,如果他明旨除掉毛文龙,万一事败,毛文龙还不率部杀进紫禁城去?
看来,除掉毛文龙,要悄悄地进行,敲锣打鼓地不要。
一个人只要动了杀心,他是不计后果的。
袁崇焕不是没考虑过除掉毛文龙的后果。
后果很严重,可以说极其严重。
十万“毛家军”反戈一击的话,那绝对是致命的。
因为他们身后站着皇太极的部队。
都是虎狼之师啊。
所以除掉毛文龙,收服“毛家军”,直接关系着大明王朝的生死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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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的人生哪一步走的不是险棋呢?
宁远大战、平定兵乱,还有接下来的除掉毛文龙、收服“毛家军”,袁崇焕需要险中求胜。
这是最后的时刻。胜了,他和大明就都胜了;败了,他和大明一块玩完。
袁崇焕开始以一种赌徒的决绝心态下注。
第一步,他走得很小心谨慎。他请求皇上催促户部先凑发十万两兵饷给毛文龙,让毛文龙感受到他的善意。接着他以面授方略的名义,邀请毛文龙离岛一叙。谈什么呢?谈对后金东西夹击的军国大事。
毛文龙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接收到了袁崇焕的善意;另一方面,他对袁崇焕的海禁政策还是想不通:又打又拉,什么意思嘛?还有离岛一叙,会不会不安全?可袁作为他的顶头上司,他还真不好叫他到皮岛来见他毛文龙。于情于理,他都得听从袁崇焕的安排。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当然了,对于动了杀心的袁崇焕来说,他很明白自己是在做一个局。不把毛文龙调出大本营,他袁崇焕即便能除掉毛文龙,恐怕自己也要殉葬了——十万“毛家军”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皮岛的。
因此,毛文龙必须离开皮岛。当然出于安全考虑,毛文龙即使愿意离开皮岛的话也不想离得太远。他是绝对不肯来宁远的。所以,必须给毛文龙一定的安全感。
袁崇焕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个小岛——双岛。双岛在三岔和旅顺之间,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岛屿。袁崇焕以为,对现在的毛文龙来说,越是荒无人烟的地方,越安全。毛文龙应该有安全感了。
袁崇焕猜得没错,毛文龙果然来了。…》小说下栽+wR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