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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教父-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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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成带着赵大夫来到顺子家时,已经九点多了。因为赵大夫又回医院取了一些药品和手术器械,耽误了一点儿时间。

顺子没在家,柴禾妞像只小猫似的偎在床上,惊恐地看着陈成。

“顺子呢?”陈成问。

“出去了,说是要搞点儿钱。”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就不等他了。你,脱了裤子。”

“你们,要干什么?”柴禾妞吓得脸色苍白,缩进床的最里边。

“做人工流产。快脱。赵大夫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没吃饭呢!”

手术仅二十分钟就做完了。走出屋门时,赵大夫又问:“这个孕妇是谁?”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陈成塞给赵大夫一卷钱,说,“我实在是出于不得已,才用这种劫持的办法把您请来。他们都还年轻,以后还得生活,需要您帮助他们保留一点儿自尊心。”

“我理解。”赵大夫坚决地把钱退给了陈成,“另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您问吧,可以告诉您的,我一定诚实地回答。”陈成说。

“如果我拒绝来,你会用刀子杀死我吗?”赵大夫紧盯着陈成的脸,严肃地问道。

“我想,我是不会的。”陈成犹豫了一下,说。

“我也认为你不会真的杀我。”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一个天良泯灭净尽的杀人者。还记得吗?两年前,在太平湖边,有一家四口人要投水自尽。”

“您是……”陈成惊疑地打量着赵大夫。

“那时,我们一家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到了非死不能解脱的地步,很偶然地碰上你们,没有死成。其实,过了这一关,硬挺着活下去,也就慢慢地熬过来了。”

“您的爱人和孩子,他们……还好吗?”陈成的语音发颤,心情很激动。

“老婆离婚另嫁了,她现在生活得很幸福。”赵大夫苦笑着说,“我们本来是要同生共死、携手赴黄泉的。你们的捣乱,使我们有机会修改了结婚时的誓言。”

“我们不该救你们,让这个世界上少了一对忠贞相守、矢志不渝的夫妻,多了两个背情变节的聪明人。”陈成打趣地说。

“你错了,小伙子。生活多变,情,怎么能不变呢?”

走到院门口时,陈成又说:“赵大夫,请教一个问题,怎样才能把自己喜欢的女人追到手呢?”

“把女人追到手,靠的是技巧和机遇,但是要得到女人的心,必须要有为她和她的事业献身的勇气。”

院门外的台阶上趴着一个人,腰上挨了一刀,浑身血淋淋的。

顺子。

11

陈北疆也怀孕了。经期已经过了二十几天,还是没有动静,呕吐、心烦,想吃酸的食物。自己摸摸肚皮,硬硬的、鼓鼓的,而且一天比一天胀鼓起来。

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刘南征、周奉天、陈成,还有其他许多不知道姓名或知道姓名的男人都与此有关。这里面,有中国人,还有外国人;有电影明星、政治领袖、中国同学,甚至还有肮脏污秽的乞丐。就像周奉天所说的,有一万人。

山村的风雪之夜,既使她感到了报复后的快感,又使她隐隐地感到一种后悔和不安。强迫男人们去强奸一个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当时,她对刘南征说,王星敏代表了与我们敌对的那个阶级,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是阶级的象征,或者说,她本身就是那个阶级。因此,必须彻底征服她,而不是简单地毒打一顿了事。

征服的含义是什么呢?就是侵略、占有和强暴。

刘南征严肃地点了点头,以一种战士的雄姿和殉道者般的勇气毅然地推开那道屋门。后来,小屋里传来厮打和挣扎的响动,但是,没有哭喊、没有哀求、没有呻吟。是的,阶级斗争就是在无声无息中拼出你死我活的。

回来以后,她开始不断地接到周奉天通过各种渠道寄给她的信。

这些信有的简洁含蓄,甚至简洁到只有几个字,如“誓言”“一万人”“你已经被轮奸”等等。有一封信上竟形象逼真地画了一个勃起的男性生殖器。

有的信则极尽杜撰编织之能事,言之凿凿地描绘了她被轮奸的具体细节和过程。

对所有的信,她都是以浓厚的兴趣认真地读了。惧怕卑鄙的人,不是强者。

正在这时,学校进驻了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军宣队长亲自找陈北疆谈了一次话,让她反省和交代“文革”初期打人致死的问题。她和队长大吵一场,从此再也不到学校去了。

但是从这以后,她便开始了不断被噩梦吓醒的恐怖历程。甚至在白天,睁着眼和家人们说话,她也能看到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这些噩梦的主题只有一个:强奸。

先是梦见王星敏被强奸,被刘南征、生产队长,甚至是被驴、狗、猪所侮辱。这使她感受到极大的快感。从梦中醒来后,常常是身上大汗淋漓、冰凉精湿。

有一次在梦中她见到了赵大锁。他笑着说:“我操你!”

她紧紧地捂住耳朵,但是这句话却顽强地穿透她的手指,不断地在耳鼓中鸣响着,轰不走,赶不开。

以后,梦中的被强暴者,就是她自己了。当赵大锁那粗壮的身子向自己扑来时,她曾竭尽全力地抵抗过,但是不一会儿就精疲力竭了,她的身体像断弦的弓弩,一下子就瘫软下来,接着,就是被无情地侵略和占有,忍受无尽的痛苦和屈辱。再以后,她就根本无力再抵抗任何男子的攻击了,甚至是三岁的男童。更可怕的是,这些梦一个接着一个,使她无法弄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

但是,她毕竟是陈北疆,她笑着承受了这一切,尽管在梦中她常常泪流满面。

母亲带陈北疆去部队医院作了一次检查。妇科大夫拿着化验单哭笑不得地对母亲说:“你的女儿还是处女呢,怎么会怀孕呢?”

精神科大夫的诊断是:受到强烈的暗示影响,假孕。

12

三福和大丫头在郊区住了几天,吃够了姨母的白眼和冷饭,实在熬不住了,又回到城里。

刚到家,大丫头的娘就找上门来了,三句话没说完,就和三福妈对骂起来。

“哟,我说我们大小姐怎么老是往你们家里钻呢!敢情你们家有长三只手的,花起钱来就是气派!”

“哪敢和您家比呀!娘儿俩伺候着一个老公,那辈分儿呀,也不知该怎论!”

小两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又抱着哭了一场。三福说:“大丫头,要不,你先回家去住几天吧!”

“我不!回了家,那条老色狼还不得把我揉搓烂了。你要是逼着我回家,我就去死!”

“你别总说寻死的话,这会儿我心烦,不爱听这个。”

大丫头又哭了:“我不是说给你听的,我是真想去死。”

“那你就死去吧,没人拦着你。”三福气呼呼地说。

大丫头捂着脸哭了很久,然后,她擦干眼泪,对三福说:“三福,那我就走了。”

“你走吧!我心烦。”

大丫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三福想去追她,但是终于没有去。把她追回来又怎么办呢?也不能总是靠眼泪来打发日子呀!算了吧,无情无义才是真丈夫。

黑子被刺成重伤,住进医院,老二就成了这一帮人的大哥了。从小佛爷混成吃佛爷的玩儿主,一靠机会,二靠手黑。现在机会有了,还得显显手段。坐稳这把椅子,得冒几分险。

老二和弟兄们凑了二百块钱,找到周奉天,说顺子把黑子刺伤了,求周奉天做主。

周奉天说:“这件事我不管。按照街面上的规矩,你们要是有本事呢,你们就把顺子干了,挣回面子;要是没本事呢,别人还会欺负你们,不如赶早散伙儿,各寻新的靠山。这就叫适者生存,自然淘汰。”

老二又问:“陈成和边亚军会不会管呢?”

周奉天说:“顺子已经不是街面上的玩儿主了,他还争圈子,干玩儿主的事,谁也不会给他撑腰的。”

老二领了周奉天的旨,带着七八个人到处找顺子,终于在一天傍晚找到了他。

“顺子大哥,这些日子混得还不错吧!”老二搭讪着靠近顺子,其他人也从四面围了上来。

“我洗手不干了,有什么吃什么,苦日子苦熬吧!”顺子没精打采地说。这时,他忽然发觉了围上来的人,顿时警觉起来:“你们哥儿几个到哪儿≮我们备用网址:。。≯玩去啊?”说着,他习惯地摸摸后腰。

但是自从收山以后,按规矩,他就不能再带刀子上街了。

“我们哥儿几个现在混得还不错,顺子大哥,这钱你先用着,以后……”老二把两张十元钱的票子硬往顺子的怀里塞。

“不行,这钱我不能收。情意,我领……”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觉得腰间一阵刺痛,用手一摸,一把尖利的弹簧刀扎在自己的右胯上部。

那帮小子!刀子没拔出来就跑了。雏儿!顺子想笑,但腰间的剧痛使他没有笑出来。他扶着墙,站稳身子,右手紧握刀把,猛地用力一抽,把刀子拔了出来。

刀子上沾满了血,顺子在街灯下认真地看着血水沿着刀尖一滴滴地流下来。他玩过刀子,也见过血,但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血。

他终于笑了,尽管笑得头晕目眩,笑得浑身出虚汗,他还是笑了。

他妈的,老子要重开山门了。

半夜里,三福突然惊醒了,他听到了大丫头的哭声。三福穿上衣服走出家门,街里街外找了一圈,没见到大丫头的影子。他疑疑惑惑地又躺回床上,再也睡不着了,耳朵里老是响着大丫头的哭声。

“又想你那个大姑娘呢?早钻进那老浑蛋的被窝了。”三福妈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三福的心里腾地烧着了一把火,再也躺不住了。他翻身下地,摸了一把菜刀,拉开屋门走出去。

他不想别的,只想杀人。

13

周奉天能写一手好书法,这天,他抄录了两句诗贴在自己床前的墙壁上:志须预定自远到,世事岂得终无成。

宝安读不懂,问边亚军。边亚军说:“周奉天下决心一定要实现自己的誓言,而且他已经作出了具体安排。”

“报复陈北疆的誓言吗?那怎么可能实现呢?”宝安不解地问,“一万个人轮奸一个人?”

“怎么不可能?‘世事岂得终无成’,他相信自己是能够实现誓言的。”边亚军叹了口气,又说,“不过,实现了这个誓言,他自己也就彻底完了。”

“为什么?”

“毁了别人,也就是毁了自己。”

春天的时候,陈北疆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发现这些跟踪者并不难,因为他们都是些流里流气、嬉皮笑脸的小流氓。

而且,他们好像毫不隐蔽自己的跟踪意图,甚至常常故意地暴露自己,但是要想摆脱掉这些跟踪者却很难。他们油滑敏捷,死皮赖脸、寸步不离地黏上你,想甩都甩不开。

陈北疆知道,这些小流氓都是周奉天的人。

他派人来跟踪我,到底要干什么呢?

渐渐地,陈北疆发现跟踪者的队伍扩大了很多,路上的行人、卖冰棍的老太太、公共汽车上的售票员,甚至连大院传达室的那个老头都用不怀好意的眼光在盯着自己。

陈北疆索性不再走出家门一步了。

五一节时,父母逼着她去中山公园散散心。她去了,但是刚一出门就被人跟踪上了。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发现这个神秘的跟踪者。

这个人像是外地来京的旅客,脖子上挂了个照相机。他跟着陈北疆坐公共汽车、进公园,又出了公园。整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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