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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踏车仍躺在原地。
傅恒把车扶起来,也没有骑,只是一路推着走,一手还牵着又琳。
走了几步,又琳忽然有话要说,“我要骑车。”
傅恒不予理会。
又琳强调,“我要骑车。”
傅恒冷冷睥睨,“徐风让你喝酒你就喝?”
她撇撇嘴,居然回道,“香槟又喝不死人。”
又琳的这种反应可遇不可求,他忽然来了兴致,“你几时喝过香槟?”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走路吧。”
他好笑,她教训他呢,“你看谁喝过香槟?”
她略一思索,“没有……”
“那你说看过猪走路?”
“喔……从书上看的……”气焰灭下去一些,遂又复燃,“我要骑车。”
“你不会骑。”他点醒她。
“那你骑。”她对答如流。
“我骑走了,你怎么办?”
“嗯,你骑快一点就可以。”答非所问。
“那好,我骑,你慢慢走。”他做势要骑车。
又琳期待地看着他,不知在等什么。
傅恒索性跳上车,真的踩起来。
才踩出几步,又琳终于意识到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哥!我要骑车!”又来了。
傅恒停下来,她也咚咚跑过来,自觉地往后座上爬。
他看她急不可待的样子,不禁好笑,浑不觉他此刻的眼神饱含宠溺。
原来被酒精放松下来的又琳,这么好沟通。原来这种蠢兮兮的对话,他也会甘之如饴。只是换个对象,也许他早就拂袖走人,恕不奉陪。
又琳快快爬上后座后,不客气地直接把手臂圈住傅恒的腰,嘴里还嚷嚷,“快快,嘀嘀——呜呜——。”听起来象汽车发动。
好吧。
傅恒便又开始骑车。又琳嫩嫩的两条手臂搭在他腰上,她软软的身子就贴在他后背,风拂过来她长长的发丝几缕拂上他的耳朵,带来淡淡的清香。惬意非凡。
所以,骑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把这珍贵一刻无限延长。
“轰隆轰隆,”火车吗?又琳又说,“嘟嘟——”这是汽笛,“嘭嘭嘭嘭,”这又是什么?“飞机——,哥,你好慢啊。”又琳催促,“快一点。”
他无奈,踩快一点。
“再快一点——”她把一只手伸出去,感觉风拂过手臂。
但是,不过瘾。
“再快一点——”她拖长声音,绵软撒娇。
他再加速。
“再快再快——”她还在后面发号施令,“象来的时候那样快——”
他咬咬牙,原来他要吓唬她的,她却上了瘾。
他索性真的狂蹬一气,却不想她同时松了两支手臂,展开来,假装自己是只飞翔的鸟。
他大惊,急捻手刹,另一手伸去扶又琳。
又琳不明就理,只觉车速在下降,看到傅恒的手要抓她的,她不甘心,扭了扭身子,要躲开他的手。她这一扭,车身也开始扭起来,傅恒一手掌不住有些失控的车把。
下一刻,她尖叫一声,他也喊了一句,一阵天旋地转。
再回神,两人都已经摔在地上。傅恒比较倒霉,压在车下,又琳大半身子都在车上。
傅恒顾不得自己,起身连忙扶起又琳,查看她的伤势。手肘膝盖都破了皮,隐隐渗出些血来,一身灰头土面。
正要教训她,却听见她咯咯直笑,“好好玩。”
她脸上还沾了些灰土,绽开的笑却从来没有这样真切过。
他一时被迷惑,教训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得把她拎起来,确定她没有太大的伤口,再帮她把灰尘拂了去。
又琳见他一直沉默,才问道,“哥,你生气了?”
他想一想,摇摇头。
她这样子,实在难得。好象她在梦里,活得率性自然,他若把她唤醒了,她又要回到残酷隐忍的现实,他于心不忍。但若重新上车出发,难保旧事不重演。他百般不愿,也还是得等她从梦里清醒,才能继续往下走。
他索性牵了她,推着车转道走向观景区刻意留出的小湖边。
找了个荫凉的树荫,让她靠着树根坐下,他也在她身边落坐,脚踏车就扔在一旁。
他拾起脚边小石子,一颗一颗往湖里无意识地扔进去。
湖边拂过的夏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树上蝉鸣鸟啾,交织出一番生动的背景音乐,好半晌,两人都默契地不说话,这样的无拘无束没有压力的时光,简直象偷来的,美好得不真实。
“你真的觉得很好玩?”他终于开口了。
又琳不知沉浸在自己的什么思绪里,他的话仿佛惊醒了她,“嗯,快得好过瘾。”
“原来你喜欢速度,”他有些惊异,还有些惊喜,好象自己跟她在某个层面突然有了进一步的沟通,“难怪来的时候没吓到你。”
“其实,一开始很吓人。”又琳老实交待道,“后来……,就好了。”
她有些语焉不详,他决定放过她,没有追问。好不容易得来的轻松坦诚相处,他不想被自己步步进逼破坏掉。
“哥,教我骑车好不好?”
“好。”傅恒耸肩,平稳轻吟,没有附带任何条件。
又琳有一秒怀疑自己听错。傅恒从来都很臭屁,让他帮忙他都有一堆附加条件。这次却这么爽快,她是走了什么好运?
她别过头仔细看他。他仍然盯着湖面往里面扔石子。落日余辉穿过树缝洒下来,蒙蒙给他俊逸侧影镶了一道边。他仍然保有着一贯的懒散姿态,嘴角隐隐噙着的笑意却泄露他的好心情。
她有些着迷地看他,然后,她象中了蛊,开口道,“到底为了什么,那么多年,你都不喜欢我?”
时间在这一刻被她这句问话吓得停步不前,连夏风也不拂了,鸟虫也不鸣了,一切都似乎静得可怕。
最糟糕的是,香槟借给她的胆仿佛也随着她这一句话溜之大吉。她终于从梦里醒过来。
还好傅恒似乎因她的话而愣住,定了一秒才转过头来看她,要确定她真的说了他刚刚听到的问话。
她急急解释,“我是说,你常对我没好脸色,不许我做这不许我做那,”她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个例证,“不象思翰和思琪。”这总把她的问题澄清了吧?
时间终于回归原轨,夏风徐徐,虫鸟唧唧。
傅恒盯牢她的眼睛,她有些躲闪。
她脸上因为薄酒而起的红润早就消褪,不事掩饰的率真笑意也由规规矩矩的拘谨微笑取代。
魔法消失了。他叹息。
兴趣缺缺地掉回头,向后靠住树根,徐声道,“没有理由。我不想要妹妹。”
他瞟到她一脸的失望落寞,又补充,“你一来,就跟我抢,抢完了父母抢兄弟。我当然容不下你。”
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绞在一起的手指头,细声问,“后来呢?”
“后来?”他自嘲,冷笑道,“后来发现我树敌太多,妹妹一个接一个的来,万他们这样一直领养下去,我哪里恨得过来?脑细胞倒死不少,划不来,索性算了。”
又琳莫名听着这话想发笑,但又怕伤了傅恒的感情,于是只好继续埋着头。
傅恒起身,拍拍裤子,“走吧,回家了。”
又琳也忙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轻盈跳上后座。
傅恒边踩车边别过头对着她的方向说,“我会踩得很快哦。”
又琳忙用两臂环住他结实的腰。
他满意回过头去。
她似乎很快就习惯了以这种方式搭傅恒的车。她安心地把自己的贴在他宽厚的背上,侧耳聆听他沉稳的心跳。脚踏车快速前行,眼前飞掠而过的景致让她有片刻的错觉。这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这是在离开的途中。而他们贴近的心跳让她觉得她可以全然信赖他。
她想,其实那种生死相依,完全交付的感觉,比平平淡淡总留在安全范围之内的感觉,好象更容易让人上瘾。
第 14 章
之后傅恒一行人再骑车出游,又琳仍然坐徐风的车。
但徐风曾经让又琳觉得惬意的轻缓平稳的车行风格,如今却让她实在觉得无聊透顶。
特别是,她时常看到傅恒载着思琪,飞速掠过徐风,思琪有时开心大笑,有时尖叫连连,她直觉羡慕不已。她想念那种感觉。全身上下都专注在速度上,一路往前往前,思绪被不断前行和上升的速度全面占领。
她喜欢速度,喜欢速度带来的爆发力。
这样的爆发力好象能让她体内积郁的一部分得到渲泄。
她越来越常偷偷看着被傅恒扔在后院的脚踏车。
它很寂寞地躺在那里。
她记得它的轮胎飞转的样子,好象有了生命和方向,于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直往那方向飞奔。
她知道傅恒什么时候要用脚踏车,什么时候不用。
这群公子哥只有到他们常去的湖边乘凉度日才会用上脚踏车,其它的时候都直接开车出去兜风。
她也时常回想那天她坦然要求傅恒教她骑车,他大方平淡的反应。她仔细琢磨他的回答有多情愿有多真实。但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直到暑假结束,新学期开始,大学生活带来的新鲜自由,让他变得更加忙碌,他看上去好象完全不记得曾经答应过她什么。
当然她也考虑过央求徐风教她骑车。但是啊,但是。她想起徐风那样和缓悠闲的骑车态度……
倒不如自己摸索吧。
她弯腰小心扶起脚踏车。
车型是男款的,本来就比较高,再加上傅恒身形颀长,他把坐椅也调整到最高,以便他的长腿能完全舒展开来,车子也能完全把速度上的优势发挥出来。
但是这些对又琳却都是问题。车身太高,她光凭自己根本上不去。如果上去了,她根本没法象傅恒那样单脚着地地撑起车身。但她的手一旦沾到车把,就好象有了自己的意志,不愿放开。
那么,试一试吧。
她把车推到后院草坪外的小小篮球场,傅恒有时候在这里跟朋友打篮球。
要怎样开始?她完全没有概念。
傅恒通常都是直接跨坐到车椅上,然后一脚踩在一个踏板上,另一脚往地上一踮,车子就开始动起来。
她有样学样。
可是,为什么男款的脚踏车中间有这样粗一根横杠!她根本没有办法把一条腿跨过去之后,还能两条腿同时站立。她拧着眉头有些恼火。但是对驾驭速度的向往让她舍不得轻易放弃。她把腿退回来,干脆从那条横杠隔出的三角区域伸腿过去。这样她到是两腿都能凑到踏板上,只是姿态不仅怪异,而且很不舒服。
她忽略这怪异和不舒服,蛮横地想试着将车骑起来。
左脚点地,往前催动车轮,右脚往前踩动踏板,车子动了!
她欣喜不已,但这欣喜只维持了半秒。
她尚不及把左脚也踩到踏板上,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车子就连人一起翻倒在地。
她挨在地上愣了好几秒才直起身子,直直瞪着身边的脚踏车,脸色不郁。
车旁突然多出一双球鞋,接着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你在搞什么?”
她当然认得那鞋子和那声音。蓦然觉得好象做坏事被抓个正着。她磨磨蹭蹭站起来,有点委屈地看他。
他弯身下去把车扶起来,斥道,“你要学车,为什么不跟我讲?”
她瞠目结舌,他忘了她要学车的事,现在却诬赖她不跟他讲。但学车的事还仰仗他,她只好垂着头,有点委屈地继续假装好象做错事。
傅恒当然记得答应过她什么事,只是她之后从未再提起。他们再一起出游时,她又坐回到徐风的车上。他气闷,干脆懒得跟她提学车的事,偏要等她熬不住了再主动跟他提。但她有种得很,宁可自己胡乱摸索,摔得鼻青脸肿,也再不开口跟他要求。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找徐风呢?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