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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无赖!”李承乾差点没气得晕过去,倚红楼的头牌,那本来就是有钱就能睡的,还需要换!不对,都让这小子气糊涂了,就算自己想要召妓,也不会选人家用过的二手货吧!
那边长孙冲眼睛一转:“这个,若是我向陛下禀报,说醉长安新出了一等好酒,乃是酒中的极品,你说,陛下会让进贡多少呢?”
太奸诈了!太无耻了!李承乾咬牙切齿的看着几个一脸正经,但眼睛里都流露出狐狸一样光芒的人,最终咬牙道:“你们几个分一桶,别的没啦!要知道,那十几桶酒被几度蒸馏,已经剩下不到五桶了,若是你们不肯,干脆,我自己送给父皇好了!”
虽说未必相信李承乾的话,但是他们几个还是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的,当下也不多说,同声道:“成交!”
正文 第81章 净土寺
“殿下,就算我们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也不能这么折腾我们吧!”柴令武看着不远处一座规模不算大的寺庙,有些抱怨起来,“我最烦那些光头了,什么都喜欢管!上次我不过是在终南山射了几只鸟,让一个小和尚看见,足足唠叨了我半天!不就是几只鸟吗,我吃不吃它们关他屁事啊!”
李承乾有些无奈:“你当我喜欢来么?还不是我那宝贝妹子还有我家里那位!”
长孙冲转念一想,恍然大悟:“这就是上次长乐与台资飞过来烧过香的净土寺!长乐确实要我来上香来着,我都差点忘了!”
“上香还愿吗?”杜荷抓着折扇,狠狠地挥了几下。
“那个!我家延儿也是定了亲的人了!”长孙冲叹道,“长乐她们要为那小两口祁福呢!不仅在青羊宫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还有一大堆寺庙,也要去烧香的!据说这里的菩萨比较灵感,自然要过来了!”
这里的香火确实旺盛,大殿里香烟袅袅,不时有信男信女在巨大的佛像前祷告还愿。李承乾抬眼看看那足有丈许高大的佛像,分明就是铜铸的,上面还镀了金粉,更显得宝相庄严。李承乾心里暗自嘀咕起来:这佛门也太有钱了!这不过是个可以说是小型的寺庙,居然也有这等手笔,要知道,绝大多数道观里,供奉的还是泥塑木偶呢,有的甚至直接挂了个三请祖师的画像,也就是了!哪里比得上这佛门,说是富得流油都嫌寒碜了!
那边,长孙冲已经熟门熟路的找上了一个小沙弥,这等知客僧最是有眼力不过,看到这几位香客虽说是一身儒衫,但看他们的举止言行,很容易就判断出他们绝对是身份高贵之人,搞定了他们,那香火钱岂不是要涨上一大截!当下摆出一副谦恭的模样,一个小沙弥合十道:“方丈正在坐禅,几位贵客还请稍候,请到禅房用茶!”
原来是禅宗!李承乾暗暗想道。禅宗此时并不十分出名,李承乾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禅宗如今声明最盛的正是那少林寺,其余的却是很少见了。禅宗即是所谓“教外别传”,据说佛祖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人皆默然,唯独大迦叶破颜微笑。佛祖便说:“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这便是“拈花微笑”的典故。于是摩诃迦叶成为禅宗初祖。后传阿难,后传商那和修,后传优波鞠多……,依次传承。至二十七祖般若多罗,付法衣钵菩提达摩,是为二十八祖。达摩问祖曰:“应往何方教化?”祖曰:“震旦(中国)有大乘气象,应往彼教化。”并记曰:应“设大神通,直接上根。”于是六十余年后,达摩东来此土,传法度生。而这净土寺,据说其方丈无相乃是遥承禅宗衣钵,对佛法的领悟极为高深,在左近很是有名。李承乾对佛教缺乏好感,有一个原因便是如此了,佛门崇尚经义,最喜欢辩论佛法,这实在是与那魏晋时代的清谈之风相似,只知道坐而论道,一位空谈,与实事毫无用处。加上其有关轮回的教义,这一世受苦,来世享福,教人不思进取,实在是祸国殃民之举。
到了后院的禅房中,出来接待的是无相的弟子明秀,他年纪不过而立,气度已经是不凡,举止从容,进退有据,见得几人进来,伸手虚引:“几位贵客请了!”地上并无桌椅,不过是几个蒲团,李承乾也不矫情,直接在蒲团上坐下,长孙冲他们也随之坐了下来。明秀合十道:“师父这几天略有所悟,坐禅时间要长一些,还请几位贵客少坐片刻!”
奉茶的小沙弥模样极为清秀,茶也泡得极妙。听那小沙弥讲解,这清茶乃是采自山中云雾深处的野茶,据说沾染了轻灵之气,香气缥缈,回味悠长。
李承乾端着茶杯,笑道:“我闻佛家有云,众生平等,何以法师张口闭口,都称我们为贵客,难道法师平常还会贵此轻彼不成!”
明秀一愣,不过他涵养很好,当下点头道:“明秀受教了!是明秀修行尚浅,心中尚有贵贱之分,不能通透佛法中无法无相之意!”
倒是个实诚人,李承乾心里嘀咕起来,忽然看到窗外旗幡被风吹动,想起一则禅宗中有名的典故来,他指着外面的旗幡,问道:“那是什么在动?”
明秀向窗外看去,回答道:“是幡在动!”
“那你说?”李承乾又看向在一旁伺候的小沙弥。
那小沙弥显然没想到会扯到自己头上,张口结舌了半天,才说道:“是风在动!”
李承乾只是微笑,外面传来平和的声音:“阿弥陀佛,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进来的正是无相方丈,他一身僧衣,身材瘦削,已经显出了几许老态,但是精神极为矍铄,行走间如同行云流水,自有风华。李承乾抚掌大笑:“果然是大师,本公子受教了!”
无相合十施礼:“施主有大慧根,对佛法也有颇多见地,烦请指教!”
李承乾看看身侧,几个蒲团都已经坐了人,他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和尚请坐!”
几个人都吃了一惊,虽然心里隐隐约约明白李承乾是在和这个无相方丈打机锋,却也不明白李承乾这么说,到底想要干什么。柴令武一下子咕哝起来:“公子你这不是戏弄人吗?这里一个座位都没有了,你让人家大和尚坐什么地方?”
无相却不以为意:“佛家有四大五蕴之说,何处没有座位!”
李承乾慢悠悠道:“佛法有云,四大皆空,五蕴非有,哪里又有座位呢!”
无相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就这样看着李承乾,李承乾轻笑起来:“天大地大,自然无处不能安坐!好一个大和尚!”
正文 第82章 论禅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李承乾与长孙冲房遗直他们几个坐在一面,无相的徒弟还有侍者沙弥也坐在他的身后,摆出了一幅坐而论道的架势。
李承乾笑吟吟的问道:“人常说到地狱,那么地狱到底存不存在呢?”
无相回答道:“诸佛如来说法,向无中说有,如眼见空华,是有还无。公子现在向有中觅无,手搘河水,是无中现有,实在可笑。如人眼前见牢狱,为何不心内见天堂?天堂地狱都在一念之间,善恶皆能成境。”
李承乾却又问道:“佛经上说到,由地藏王菩萨,曾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大宏愿,那么地狱岂不是确实存在了,和尚又怎么说只在一心呢?”
无相神色依旧平和:“佛法无边,一念即生,地狱自然是有了!”
好个狡猾的秃驴,李承乾心中腹诽,后世网上关于禅宗乱七八糟的典故不知凡几,想要驳倒这位和尚想来也不算难,于是,他很快转移了话题:“那请问大和尚,不知这地藏‘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语,乃是何意?”
无相脸上现出慈悲之色,沉声说道:“地藏王菩萨慈悲心肠,愿力深厚,立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为普度众生,放弃成佛之机,乃是何等大慈悲、大毅力、大智慧!”
李承乾笑眯眯的问道:“那如今,地狱空还是不空呢?”
无相一愣:“世人沉沦红尘,耽于私欲,地狱自然难空!”
李承乾一本正经道:“若是为官一方,治下盗匪横行,民风不正,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教化之事执行不力,那官员便是尸位素餐之辈,可称渎职了,那地藏王菩萨发下誓愿千万年,也不能让地狱变空,即使不是怠慢职守,也是虚言欺世之辈,何以能得世间香火供奉,又哪来的什么大智慧,大毅力呢?”
无相再次沉默了半天,终于满脸愧色,长叹一声:“施主高明,老衲耽于经义,不能明心见性,实在是已经身在歧途了!禅宗一切法直指本心,求得便是顿悟之机缘,老衲还是有了争胜之心,不能放下啊!”
“那就恭喜大和尚了!”李承乾微微一笑,又说道,“本公子还有事要请教,还请大和尚指点一儿!”
“施主慧根独具,不敢谈什么指点,不过是探讨一二便是!”无相神色端严,说道。
“杀一人与杀千万人,有什么不同呢?”李承乾问道。这个问题本来出自战国时《天道篇》残卷中的《丸子见秦襄王》,这是丸子当年向秦襄王提出的问题之一。
无相显然也是明白其中典故的,当下说道:“无异!”
“那救一人和救千万人呢?”
“也无异!”无相回答道,“杀一人是杀,杀千万人也是杀,救一人是救,救千万人也是救,心中存了杀念,你杀一人与杀千万人,与心中存了善念,救一人与救千万人,皆只因心中一念而已,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那杀一人能救千万人呢?”李承乾神情肃然,又问道。
“若为帝道,自是杀一人,而安天下!”无相叹息一声,“老衲只是凡人,纵使知道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无非只能袖手旁观而已!”
“世间为虚妄,一切皆是空!”无相语气里带着些悲悯的味道,“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脱去一切,即为极乐!”
“和尚以为,名利如何?”李承乾转而问道。
“《庄子》上有言,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无相说道,“不过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罢了!”
“和尚也信老庄?”李承乾笑问道。
“大道所在,分什么佛道!万流归宗,一切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无相沉声道,“禅宗求得便是一个空字,这世间一切都是空,名利自然也是空!”
“那和尚何不封寺修行,还要在这滚滚红尘打熬,沾染因果,又哪来的空呢?”李承乾淡淡的一笑。
“施主这是何意?”无相皱皱眉,“净土寺何尝深入红尘了?”
“贵寺金身佛像,据说颇为灵感!香客往来众多,香火鼎盛!如何还不是红尘?”李承乾可以说是在狡辩了,“佛家既然四大皆空,又要修什么佛像,收什么香火!”
“我佛慈悲,世人自以香火供奉!”无相合十道。
“我听说,佛与众生,本无异相,那么,为何要供奉佛陀呢?”李承乾冷笑一声,“既然佛陀慈悲,那为何还要什么供奉!贫民连饱饭都吃不上,却要将辛辛苦苦积攒的钱捐作香油钱,只为了求一个虚妄的来生,那又是什么道理?”
“一切不过是因果轮回罢了!”无相微微低头,“供奉香火,乃是积德行善之举,死后便可以得入天人道,或是得以容身极乐世界!”
李承乾也不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