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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八十文,当然比不上原样的,咱们这里自产的皮腰带都要一百文以上,还细得跟青线蛇一样。”
“刀也能挂,药葫芦和弹袋子也能挂,还真是方便。”
“何止方便,看着也精神啊,朱三,还有多的吗?”
众人纷纷攘攘地议论着,即便是嘴里不屑的,两眼也都紧盯不放。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正吃着的饭菜上。
“我那舅子说,龙门的红衣兵,吃的全是白米饭,顿顿菜都带油荤,至少三天一顿肉,大块大块的红烧肉!”
“肉……肉算个啥,人家一月薪饷就是四五两,官长还扣不到,个个都有余钱自己买短铳。”
“哎呀,那遇着了他们,一人当面起码就是两枪,那怎么是对手?”
“对手?你有资格当老红衣的对手?咱们运气也好,南蛮在这边的红衣基本都是以前的卫军。灰衣兵更多,叫什么义勇军,就跟咱们的练勇一样。”
很快话题就转到了眼下的形势,这也是兵丁们聊天的传统套路。
“运气好个屁!没听说南蛮靠一条怪船,就把岳大帅的水师打垮了,大帅的儿子都被抓去了,急着把咱们襄阳水师调过来,就是要跟那怪船拼命!”
“嘶……吐着黑烟,叫声就像是龙王出水的怪船?武昌镇的人说,那船最厉害的还是炮,一炮能隔着三五里远,就轰烂咱们的一条船,他们几十条船围攻人家,结果还被打得落花流水。”
“完了,这日子可算过到头了,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跟南蛮打仗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都处得好好的,现在又打起来,为的是啥啊?”
武昌镇水师的遭遇顿时引起热议,连带几个马兵级别的船头都掺和进来了。
“最近华容在发什么告贴……”
有人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众人顿时不言语了,目光躲躲闪闪,捉起了迷藏。
“其实不少人都看过了吧,咱们这一哨有三条船,还都是中赶缯,算算能得一万两银子,再加上人头,每人能分……一百多两呢。”
有胆大的打破沉默,来了这么一句,众人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炽热,但却还被什么绊着,并没有热烈响应。
“不止这个,还可以入南蛮的海军,海军啊!听说他们的待遇比红衣兵还好……”
终于有人作了补充,众人更是憋得难受,有些人饭碗已空了,筷子依旧咣咣搅着。
“空口白牙,谁信啊?到时候船一缴,人一杀,下了地府可没处喊冤。”
“告贴上有施大将军的孙子作保!南蛮还缺银子?南蛮还犯得着为你一个小兵丢了信誉?”
“说得悬乎,谁真有那告贴?”
再有愣头愣脑的终于撕开了那层无形的遮掩,有人受不得激,伸手就要掏东西,正是那扎着宽皮带的朱三,可手到怀里就停住了,接着人也跪到了地上。
不止朱三,所有人都跪下来叩拜,他们的管哨外委千总,正陪着一个地位更高的军将巡视过来了。
王外委朝襄阳水师协中营游击介绍道:“陈中军,人都在这,标下这一哨有三条中赶缯,六十六个兵,三十二个船工,绝无贪吃兵额之举……”
那中军嗯了一声,严肃地道:“今日南蛮在华容偷发告贴,惑乱军心,副戎有令,一查到底,一哨一队都不能漏下!”
王外委点头连连,中军细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再说道:“查到了什么也不要声张,副戎可不想让岳大帅分心。”
王外委品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很坚决地道:“标下唯副戎马首是瞻!”
两人离去,这边的兵丁安静了好一阵子,有人惨声道:“上头都下来清查人船了,这就要开打了么?”
那朱三却道:“告贴上说,官老爷带船南投的,船银三成给官老爷……”
众人愤愤不平:“凭啥这事也要优待官老爷啊!?”
四月开始,江西已是战火纷飞,西山大营和江西兵三路出击,跟英华军在袁州、临江和建昌三府展开大战。
湖南一面,鄂尔泰汇聚武昌大营另一半人马,加上湖北绿营其他镇协,继续压迫岳州,而岳钟琪则以武昌大营一万三千火器军缓攻常德,更有四百多条战船,一万多水兵组成的庞大水师,在洞庭湖西面游弋,一面控制洞庭湖水路,一面摆出随时登陆洞庭湖南岸的架势。
跟陆上不同,水路安静得多,岳钟琪担心被那艘怪船各个击破,都是以快哨船巡查,后面再跟三四十条战船组团而行。
好几日都没南蛮船只的活动迹象,更见不着那艘怪船,岳钟琪心头越来越稳,之前的消息已被确认,那艘快船出了毛病,再动弹不得。洞庭湖水路,完完全全就在自己的手里。
他正要专心组织常德攻势,水上出现了挂着南蛮旗帜的快船,似乎只是巡哨船,又小又快,这边的快哨船根本就追不上。
“就是水上的细作,不必太过关心。”
岳钟琪没有想太多,短时间里,南蛮在洞庭湖怎么也不可能组织起一支强大水师,搞出几条船来探查水路,根本没什么威胁。
可渐渐的,事情开始有些不妙。
四月七日,彝陵协报说,有一条船掉队,微末小事,岳钟琪随手就在文报上画了个圈。
四月八日,九日,十日,各有一两条船报损,这也正常,本就在战事中。
四月十一日,襄阳协报说,船团遇敌,派了一哨三条船迎战,因湖面风大浪高,三船受损沉没,管哨外委千总单身逃回。
这事有些蹊跷,岳钟琪也没想太多,只是警惕,南蛮似乎也鼓足了劲地在建水师,水上巡查的强度还要加大。
四月十二日,荆州镇……
四月十三日、十四日,十五日……
到了十六日,岳钟琪终于感觉不对头了,天天都有报损,数目越来越多,现在合计每天要少七八条!少的原因还不都是遇敌,船损沉湖、大雾失踪、贼人凿底,失向搁浅,什么花样都有,襄阳协甚至给出了“船不受炮,放炮船沉”的说辞。
岳钟琪的武昌大营火器军在常德城下毫无进展,他的叔叔岳超龙对上了他,战意格外旺盛,不仅城池守得固若金汤,还有余裕冲出来阵战。不是靠着三十多位新式火炮,岳钟琪都觉得常德永无攻陷之日。
这十来天里打下来,陆上兵丁损失两三千人,可水上根本就无大战,怎么能丢掉三十多条船呢?而且理由还稀奇古怪!
岳钟琪十二分不爽,招来那一镇两协的总兵和副将,严词诘问,对方躲躲闪闪,百般推诿,毫无所得,让他更是怒火中烧。
正在头痛时,幕僚李元带了一个惊人消息。
这三人的船队停在华容时,官兵曾经收到了无数告贴。
“船长凡一丈给银五百两,每人给银,比照薪饷二十倍算。凡军将领三船以上举义南投,船银三成归军将。有船才付,见船即付,现银、英华存单、江南存单、英华联票,方式任选。”
“海军招募,信誉无忧,举义者还可入英华海军,待遇丰厚。”
看清了告贴上的文字,岳钟琪呻吟一声,两条腿都软了。
好狠好无耻!居然直接用银子买他的水师!?
“大帅!此告贴不可全信!照着告贴所说的数目,要买下整个水师,得要二百万两之巨,这怎么可能?不过是南蛮诓人尔!”
李元扶住岳钟琪,这话也让岳钟琪稳住了心神。是啊,南蛮就算有钱,也没多到这种地步吧……二百万两,真有二百万两,他岳钟琪都会认真考虑一下,是不是带着整支军队“举义”。
“可要买那一镇两协,只要一百万!”
再一想,不对,南蛮该没傻到以为可以用银子买下所有人船,他派出去控制洞庭湖水路的就是这一镇两协的船,武昌水师营的船还握在他手里,当做主战之器。
“你下到这一镇两协,去查查他们的人船实数和失船实情!带上中军人马,若有不对,马上扣下那三个家伙!”
想到之前盘问三人的情形,岳钟琪很不放心,派李元去总兵魏洪,副将吴文仲和韩登的营中调查。
李元人还在半路上,三人已齐聚魏洪的总兵大帐里。
“好像露馅了……”
襄阳水师协副将韩登这么一说,原本还装出一副凛然模样,谈着正事的另外两人,噗哧吐了口长气。
“咱们可是心有灵犀啊……”
彝陵水师协副将吴文仲一脸轻松地道,之前他们都只是各搞各的,暗有默契,现在捅破了窗户纸,自然放开了心防。
“咱们也是在整肃军纪嘛,岳钟琪握着武昌水师不动,就让咱们在外面忙乎,当饵食一般,他可是不义在先。”
荆州镇水师总兵魏洪是旗人,对岳钟琪这个汉人本就不爽,还在为自己辩护。
“总戎的银子,是存在了江南银行?”
韩登忽然问了这么一句,魏洪一愣,啊哈哈地笑着摸头,反问道:“难道你们不是?”
在江南银行存银子特别方便,而且不必怕谁查到,江南银行的信誉也是杠杠的,就算满人都无顾虑,北京城里,不少王公宗亲都在江南银行开了户头。
“南面……确实有信啊,甚至还容咱们这般行事。”
吴文仲感慨道,另两人心有戚戚,同时点头。
他们早在华容就看到了告贴,最初还不当回事,可前几日不断有零星船只失踪,让他们开始上了心。
接着他们各自发现,有下层军将居然在卖船!跟驾着快船在湖上游弋的“南蛮水师”定期联络,将部下人船引导给南蛮,坐收船银。兵丁怕家人受牵连,不敢投南蛮,这也不要紧,就把船交给南蛮,只收船银,人头银子就不要了。
大多数官兵还是不敢南投英华,毕竟当官的家人在别处,当兵的家人就在当地,而且对前景感觉迷茫,没那个心气新开人生。于是告贴上所说的“举义南投”之事,就成了交易,人船分计,谁带来的船,船银给谁。双方的来往现实,跟岳钟琪手上所拿告贴的说辞有了很大变化。
一条大船怎么也有五六丈长,大的能到十丈,而造价最多不过千两银子,卖给南蛮却有两三千乃至五千两银子,这算术太简单了……
卖了船,就向上报船损,如果有人投了南蛮,一并报了意外。
下面的人手脚作得太烂,很快就发觉了,当然,其中某人更是从一开始就自己在搞。另外两人明白了内情,心中都是怒火狂烧,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背着我卖!?要卖也只有我有权!
于是三人都下了海,有他们支持,这买卖就作得格外兴旺,一时不慎,没控制住规模,竟然卖出去了一小半……
“李元要来了……”
这就是恶果,之前他们一气联手,还以为蒙骗过了岳钟琪,却没想到岳钟琪根本就不信任他们,派来亲信幕僚查探。
吴文仲皱眉深思:“这怎么办?”
韩登若有所思:“咱们还能有卖的……”
这个韩登满脑子想的就是卖,当初也是他最早开始“响应”告贴,跟下面管一哨的王外委串通,让他去测试南蛮的信用。那王外委把这一哨的三条船全交给了南蛮,还向南蛮传达了韩登的意见:不要再给兵丁船银,那些“散商”就别管了,今后襄阳镇水师的船,统统由他韩登来卖!
南蛮那边也修改了交易条例,兵丁自驾船来投的,就不再给船银,而是安排待遇优厚的好工作,船银全交给相关军将自己去分,这是鼓励军将主持“买卖”,毕竟批发商“量大”、“稳定”。
现在把营中战船卖出去了近二十条,他一人独得四五万两银子,再算算剩下的船,如果全卖了,这辈子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