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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名点点头。周培公最后的表现已经很明白地说明了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张长庚还有更多的要求。
“我不打算逼他说,因为逼急了他可能就会撒谎,而一旦开始撒谎,他就只能坚持到底了。”邓名和往常一样向周围的人解释自己的用意。刚才他进行威胁前,并没有把握说武昌方面一定另有打算;不过现在周培公既然告辞离去,那下次他来的时候就一定会吐露出更多的实情:“既然他今天走了,那么他也知道我们已经看破了他们的用心,下次来的时候就不会再撒没有人信的谎了。”
“提督认为他们想干什么?”任堂问道,今天邓名的表现让他非常钦佩。
其他人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邓名,满怀希望地想从他口中听到对清军意图的大致判断。
“我不知道。”邓名摇摇头。
没能看到邓名展示出洞察一切的能力,众人都稍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这点失望也被满满的钦佩之情盖过。
“周培公居然还想和提督耍心眼,”李星汉嗤笑道:“真是班门弄斧。”
邓名正在喝水,听见李星汉用的这个词差点被笑呛了。自从学了不少成语后,李星汉有机会就要用一下,这种学以致用的精神让人赞赏,但是用在此处,似乎是在暗示邓名才是耍心眼的大王。
在邓名看来,周培公的进步称得上是神速,经过短短几个月的锻炼,周培公的谈判技巧今非昔比,甚至还自行摸索出一套控制谈判节奏的手段来。
“我看过不少商战电影和小说,报纸、电视上也经常有商界巨子的传记,就是侦探、推理片,也常常涉及到谈判的技巧。而周培公接触到的顶多是些商家店铺的老板,他一生的前二十年都在埋头读书,为了买菜讨价还价这样的小事用不着他做,今天周培公的表现都是他边学边琢磨出来的。”邓名在心里想到,若论眼界、视野之宽广,周培公别说一辈子,恐怕几辈子也别想追上邓名:“若是周培公有机会和我接触到同样的信息量的话,我怕不是他的对手啊。”
在邓名暗暗感叹周培公的天赋时,后者则是灰心丧气,远离明军营地而去时,懊恼得恨不得抽自己两鞭子。周培公知道邓名比他小好几岁,而且周培公见过很多上流缙绅,在湖广总督衙门当过快两年的幕僚,自认凭自己的阅历,怎么也比邓名这个在山沟里成天和流寇为伍的家伙要强很多。但是武昌城下第一次谈判时,周培公就被邓名牵着鼻子走,后来几次交锋更是惨不忍睹——根本称不上交锋,自己完全被邓名所左右,毫无招架之力。
自从得知邓名离开武昌,周培公总结了以往的经验教训,还向不少缙绅请教说服别人的方法——大部分缙绅都没帮上多少忙,他们擅长的是送红包和拍马屁,这个周培公知道对邓名用处不大;为了不至于继续被邓名压着打而没有还手的能力,周培公不惜自降身份去向武昌的商家取经,还拿武昌周围的明军军官练习了多日。
这次周培公来找邓名谈判前,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大部分的台词都在腹中反复预演过几遍,就连说话时的神态、表情也都照着镜子练习过。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把谈判节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稳稳地控制住了李来亨等人的情绪。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是和上次一样,在最后关头被邓名干脆利落地解决。
直到现在为止,周培公仍难以相信自己在邓名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地就瓦解了多日以来精心准备的攻势。邓名那么年轻,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怎么就这么老练呢?难道是生而知之不成?
现在周培公的恩主张长庚,遇到了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
首先就是欲望。得知蒋国柱受到表彰,梁化凤更深得顺治皇帝的赞扬后,张长庚十分嫉妒,也想从邓名身上捞取一些声望、功绩,这个当然要趁着邓名还在湖广的时候捞,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其次,张长庚有一些人情债需要还。为了拉拢湖广的缙绅,张长庚大肆封官许愿,答应了不少官职出去——现在天下未定,科举出身的人也不一定能够保证得到职位,但是封疆大吏的保举几乎一定能够得到北京的同意。尤其是湖广这种战区,张长庚作为未来的湖广总督,他的保举比状元出身还管用。因此,张长庚靠着封官许愿获得了一批缙绅的拥戴。但僧多粥少,局势稳定后张长庚认真一算,发现根本没有那么多空出来的职位,而自己已经答应人家了,等邓名离开湖广后也差不多该还了。
最后,张长庚还有一些经济问题。最近这段时间里,价值数百万两银子的货物源源运去了明军那边,这个问题虽然可以通过伪造账目、把罪名推给前武昌知府这两个办法来解决一部分,但这么大量的财物流动还是动静太大,涉及到的人数众多。最开始张长庚用邓名给他的回扣封口,后来改用明军给他的封口经费收买知情者,但再后来张长庚连封口经费都舍不得给别人了。不想出钱,但知情人日益增多,张长庚就决定拉更多的人下水,比如给明军的棉衣就是分包给武昌城内的一些缙绅去做,许诺将来从藩库拨款给他们……简而言之,就是这批最后落到明军手里的棉衣,张长庚不但要拿回扣,还要打着给绿营官兵造冬衣的名义,使用本应拨给云贵清军的新棉花当材料,由湖广藩库出钱,雇佣缙绅去制造。其它还有不少货物张长庚也都照此办理,这样他不但可以从明军手里拿回扣,还可以从缙绅手里收礼,更由于有财大家发而赢得了武昌、汉阳的缙绅之心。这种方法虽然很好,但也有后遗症,那就是湖广的财政缺口越来越大,已经难以单纯靠造假账来掩盖了。
一座装满粮食的仓库,如果管理员偷了一石米,没有人会知道;偷了一成米,也可以解释为老鼠肆虐;但若是把半仓库的米都偷走了,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把剩下半库的米也偷走,然后烧仓库或者假报雷击来掩盖实情。
这几个月,不少武昌的缙绅都发了大财,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巡抚出事,不然清廷追究下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这些缙绅给张巡抚出的主意就是“烧仓库”。
正好邓名从南京返回,在制片人张长庚的剧本里,会由邓名来扮演这个雷公的角色,把黄州府等地的府城、县城攻下来几座,张长庚就可以狠狠报一通损失。由于事先知道哪座城池会丢失,张长庚还可以把这些地方上的库存抢先运走,用来填补一些藩库的亏空。至于领导责任问题,张长庚并不担心,这完全可以推给前人湖广总督胡全才,是他不顾一切地抽空了湖北各府的兵力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只要能收复这些失地,张长庚就什么都不怕——周培公向邓名说什么张长庚为了总督位置不希望明军攻城掠地,根本就是用来迷惑邓名的烟雾弹,或者说是故意漏给对方的破绽。
用这个办法,不但能解决经济方面的麻烦,同时也能帮张长庚解决政治问题。之前胡全才的保举同样非常有效,而且胡总督也没有浪费权利,任命了不少地方官吏。对于胡党余孽,做贼心虚的张长庚一向是欲除之而后快,利用邓名把他们消灭后,还可以腾出位置供张长庚还愿,正所谓一举两得。
至于张长庚渴望的功劳、名声,在“收复”了被邓名“攻陷”的那些府县后,想怎么吹就可以怎么吹。
张制片把这个剧本交到周培公手里后,遭到了周导演的极力反对。周导演说,若是被男主角邓名看到这个剧本,那他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喊出天价的片酬。要是不给的话,邓主演不接片还是小事,要是带人来烧制片厂那可怎么办?
张制片一想有理,忙问周导演计将安出?周导演稍加思索,就拿出改良解决方案:先装可怜,让邓名相信只要他再攻城掠地,张长庚就会位置不保,通过主动告诉对方这件事(卖一个破绽)来取信于人;邓名肯定能够意识到张长庚登上湖广总督宝座的价值,所以可以利用这点来说服邓名配合张长庚的行动,满足于接受一些粮草和平过境;接着周培公就可以给邓名送去虚假情报,声称有的县令察觉到异常,或是誓死效忠清廷而拒绝提供粮草,还打算告发张长庚,让邓名出手把这些地方官剿灭;既然邓名有心保住张长庚的位置,那么随后也肯定会痛快地把城池交还,并允许张长庚大肆吹嘘胜利。周培公可以说如果邓名不同意自损名声,那张长庚就会因为丢失城池而失去官职,逼迫邓名两害相权取其轻。
周导演指出,这种拍戏方式可以大大节约片酬,而且邓主演也会更加卖力,张制片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他原本就不打算要的一万八千两黄金尾款。
又一次,张长庚听得是抓耳挠腮、喜不自胜,马上命令周培公前去明军营中忽悠邓名,全权负责湖北的剿抚事宜。
本来周培公并不担心邓名事后醒悟过来。首先,他可能永远被蒙在鼓里。其次,就是邓名后悔,清廷也不可能相信他的话——明军败将对清廷封疆大吏的攻击,怎么看都像是反间计。
不过今天邓名的表现动摇了周培公的信心,他精心准备的说辞,竟然一下子就被对方瓦解了。周培公怀疑邓名已经猜到了他们的部分计划。离开明军营地后,周培公马上让一个张长庚的心腹赶回武昌报告,并把今天谈判的经过,以及邓名的威胁一字不差地告诉了他。
没过两天,张长庚的心腹就带着另外一个巡抚的亲信从武昌赶来。听完报告后,张长庚不假思索地命令周培公向邓名直言相告,然后满足他的一切要求。担心一个人说不清,张长庚还特意派来了第二个心腹,再三叮嘱周培公道:“巡抚大人说了,万万不可因小失大,不要再耍什么心眼了。巡抚大人说了,周先生您是正人君子,没法和邓名斗的,还是统统和他说了吧。”
交代清楚后,这两个人还要求和周培公同行,旁听他与邓名的谈判。
既然顶头上司已经缴械投降,周培公也失去了所有的斗志。第二次进入明军营地后,就老老实实地提出了张长庚的真实要求,并询问邓名予以配合的代价。
“我不可能同意张巡抚吹嘘把我打得大败。其它的都好商量,但这件事关乎我的名声,也关乎我军将士的忠诚和士气。”不出周导演所料,邓主演听明白以后,马上就动手修改剧本:“我的中兴大业,不是能用银子来收买的。你们只能说我因为缺少粮草而主动放弃,不能说是把我击败赶走的,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两个在周培公身后旁听的人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周培公因为没看见他们的动作,所以还想负隅顽抗:“可是,这样张巡抚不好向北京交待啊。”
“反正你们可以把责任推给胡全才。”邓名看着周培公那两个点头如捣蒜的谈判副手,冷笑了一声:“这些地方官和张巡抚不合,我出力解决本来就是帮忙,张巡抚还要我自损名声,世上有这么对待朋友的吗?”
邓名觉得打两仗也不是坏事,实战最能锻炼部队,这种没有风险的实战可真不好找。
啪!
明军这边旁听的李来亨,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正是因为张巡抚够朋友,我们才帮他的忙。要是张巡抚不把我们当朋友,那我们何必保着他?就算换一个巡抚来,有拿钱的好事,他会不干么?张巡抚不想当这个湖广总督,有的是人想当!”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