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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会因为一顿饭就满足。”
但那无疑是很久以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了,邓名觉得同秀才们不在乎他是不是迹近强盗,反正大家现在对帝国的理解基本上也就是这个意思。只要同秀才们觉得战争有利可图、能够让他们受益,哪怕只是捡到一块金币,或是一顿、两顿免费的美食就会很高兴。
在新年前后召开的帝国议会上,议员们居然没有如邓名猜想的那样通过新的战争提案,没有要求发动新的战争,实在大大出乎邓名的意料。经过认真思索,邓名理解了为何川西社会对战争出现疲倦感,也明白这种厌战情绪很快就会过去——邓名不希望老百姓产生厌战的情绪,也不愿意任其发展。
今日过后,就不会有人再怀疑明军在缅甸的胜利了,也不会怀疑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了。
“邓提督高明。”熊兰站到了邓名身后。因为今天的酒肉是他负责预备的,所以他借口汇报工作就跑上了城楼。只有他和游骑兵一起呆在邓名左右,这岂不是对他密告的最大奖赏吗?
“从今往后就算有人非议朝廷做的事,也不会有人信了。”熊兰得意洋洋地说。
“朝廷?”邓名一边看着城下狂欢的人群,一边头也不回地反问道。
熊兰察觉到邓名似乎不想以朝廷自居,他略一思考,马上改口道:“院会。”
“院会?”邓名琢磨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这个词不错,我很喜欢。”
此时蒙正发和朱之瑜还没有到,邓名问熊兰道:“古人云:国虽大,好战必亡。熊行长怎么看这句话?”
“那指的是昏君好大喜功。如果都像提督这样,只打利国利民之战,以战养战;每次战争前都认真思考如何让同秀才们获益,那只有愈战愈强啊。”熊兰不假思索地答道。
“哈哈,”邓名仰天大笑数声,拍了拍熊兰的肩膀:“熊老弟之言,我非常赞成,非常赞成啊。将来等银行上了正轨,你也去做个知府吧。”
第四十八节 融洽(上)
邓名对开办银行非常重视,但他完全没有现代金融的知识,只是知道开办银行这件事情具有很大的危险性,无论是发行纸币还是贷款都要冒很大的风险。所以邓名对银行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不久前还直接下令给熊兰的银行,规定他们必须定期派人到接受四川银行(央行)的商业银行去查账,每一笔贷款都必须有抵押物,而且放贷的金额不得超过抵押物的七成——至于给军人的那些优惠贷款,也同样需要抵押物,不过这个抵押就是官府的担保。
因此,熊兰自走马上任以来始终感到自己被束缚着手脚,权利不大但是责任很大,无论是印刷纸币、物价起落还是发放贷款给商业银行并监督他们的工作,熊兰一直都是第一责任人,邓名当初那句“曹操的粮官”也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听到邓名说可能让他去当一个地方的知府,熊兰喜不自禁地连忙道谢。出任行长以来,熊兰也算是川西集团的中央高官了,人脉积蓄了不少,对理财也有了不少经验。如果能够外放去做一任知府,熊兰觉得自己的资历就更完美了。成都、叙州的知府目前都由夔东军头的子侄担任,熊兰没有像他们那样可以夸耀的出身,如果能拿到一个知府,就表明他正式进入了邓名的原始集团,起码说明他在邓名心目里的地位和当初的东川卫队成员也差不太多了。再说现在川西的知府权利很大——从表面上看,邓名把税收、司法权力都从知府衙门剥离出去了,似乎导致知府衙门的权利萎缩,但实际上则不然。与那些权不下乡的传统官府相比,现在川西的知府衙门直接管到每一个亭,传统土豪、缙绅的权利空间尽数被川西的官府并吞,现在刘晋戈、袁象能够直接动员的财力、物力都是传统官员难以想象的。
正在邓名和熊兰闲聊的时候,蒙正发和朱之瑜也来到了城楼上,邓名一面继续观望着城内的动静,一面和两位士人谈话。琢磨了一下,邓名又让卫士去把成都的大部分官员也都请上来。刚才他在城楼上讲话,官员们就在春熙路上等待,因为邓名没有传令,他们也没有擅自上来。
站在城楼上,城内沸腾的人群、欢乐的景象尽收眼底,蒙正发和朱之瑜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了,但在他们以往的见闻、看过的书籍中,实在想不起有类似的先例来。
可能也就是小说《水浒》里梁山泊的山大王们干得出类似的事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过在蒙正发、朱之瑜的心里那不过是一群山贼,虽然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现在窃据北京皇城的建州强盗集团,也知道要标榜自己的“天命所归”,竖起“替崇祯报仇”的牌子来;哪怕是更早先的东北巨寇努尔哈赤,抢劫辽东以前都会喊出“七大恨”,表示他是去讨还公道的。各地的土寇绑票勒索,拿到赎金以后倒是会分赃,得手后往往聚集在一起大吃一顿。
因此,看着满面春风的邓名,朱之瑜感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实在无法把传说中名震天下的青年统帅同乡下的土寇联系起来。行礼过后,朱之瑜仍是犹豫不决,他有心劝诫邓名一番,但首次见面就说不好听的话似乎有些唐突,而且朱之瑜也拿捏不好言语的轻重程度。
正在朱之瑜脑筋急转,想着该如何暗示邓名这种行为和他尊贵的身份、赫赫的声名不符时,蒙正发已经抢先开口了:“国公与民同乐,与士卒同甘共苦,让学生钦佩不已。”
“蒙先生过奖了。”邓名觉得自己的办法不错,就是不知道在士大夫眼中会有什么样的观感。刚才他察言观色,见朱之瑜的表情十分严肃,心里顿时也紧张起来——最初邓名并不知道朱之瑜为何许人士,后来得知朱先生号舜水后,邓名顿时生出一片敬仰之情。穿越前他从不知道陈佐才,甚至连文安之也不晓得,但朱舜水的鼎鼎大名还是如雷贯耳。
因此邓名也希望能给这些明末的大儒留下些好印象。朱之瑜越是不说话,邓名的心里就越不安,但蒙正发此言一出,顿时让他暗暗长出了一口大气,轻松地微笑起来。蒙正发的名气此时也不小,但邓名同样不知道。以前好像听任堂说过这个人的坏话,但既然他是朱之瑜的朋友,邓名觉得他的看法应该和朱之瑜差不多。
“今天做这些布置,是为了让都府的百姓们知道我军确实在缅甸打了胜仗,也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分享到王师获胜的好处。”
邓名当然不好意思说采用这个办法是为了省钱,而且还能有轰动效应:“正如蒙先生所说,这是为了鼓舞士气、团结人心,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两位先生不吝赐教。”
朱之瑜登上城楼以后暗暗观察到现在,觉得邓名的态度似乎相当诚恳,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颇有讨教的热切之色。听到邓名语气真挚地寻求建议时,他清了清喉咙,就打算委婉地说上两句,最起码也要让邓名懂得,丝毫不掩饰自己强盗行为的做法是极不可取的,会成为千秋万世的笑柄。
“国公大才,为了驱逐鞑虏,必须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蒙正发完全不理会朱之瑜的心情,再次抢在他之前,大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国公的做法更是返璞归真,大巧不工……”
熊兰听到这里忍不住打量了蒙正发一眼。蒙正发只是一个书生,刚来到川西,还没有任何功绩,虽然只是瞥了一眼,顿时就让熊兰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这人是个劲敌?”
任堂、穆谭等几个军方的官员都没有赶到城楼上去凑热闹,而是留在他们各自的岗位上,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他们也能立刻召集驻防成都的常备军。
一直等到刘晋戈从热闹的春熙路返回知府衙门后,任堂、穆谭才得以把责任卸下,赶去城门楼见邓名,他们二人也有好久没有看到邓名了。
这两个人登上城楼的时候,看到刘曜、杨有才等一大群旧人围在邓名的身边,但和邓名言谈甚欢的却是那个新来的蒙正发——刘晋戈和周开荒站在闯营的立场上,公开支持巩焴;但任堂、穆谭都对蒙正发和朱之瑜更有好感,对烧神主牌的巩焴更是心有成见。所以看到邓名和蒙正发如此谈得来,任堂也感到高兴。
见到任堂后,邓名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国公正说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任堂微笑着走上前去。他估计谈话的内容多半是和书院的教育有关,因为刘曜和杨有才脸上都看得出满是迷惑,显然听不懂二人的话题,而熊兰和周开荒则皱着眉毛,大概一样插不上嘴。
川西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士人,任堂觉得算是来了志同道合的人了,他虽然是军人但却始终以文人自诩。既然邓名和蒙正发正在谈论风雅的话题,那他绝对可以掺和一下——任堂以前向邓名谈到过蒙正发,但他和蒙正发之间的矛盾终究还是士人之间的矛盾,他们说到底还是同一阵营的。
“很有意思的话题……”邓名微笑着答道。
这时任堂突然注意到朱之瑜正侧着头仔细察看着城墙、门楼,好像在很认真地观察成都的城防工事,人也躲到一旁,离邓名和蒙正发远远的,这让任堂顿时心生疑惑:“初次见面,朱先生怎么不和提督攀谈,却去看什么城楼?这个城楼什么时候看不可以?”
邓名转回头去,笑吟吟地问蒙正发道:“刚才蒙先生说,《金瓶梅》是谁写的来着?”
“必定是王世贞无疑。”虽然是二月,但蒙正发和朱之瑜的手里都握着一把文士的折扇,现在蒙正发右手持着扇,向左手掌心轻轻拍击了一下:“我敢断言,兰陵笑笑生必是王世贞的化名。”
“啥?”任堂惊叫一声。
“国公观敌料阵,一望就能把对方的主帅猜个八九不离十吧?”蒙正发一边轻摆折扇,一边从容说道:“对我们来说,这读书也是一样,一看遣词造句、情景描绘,这到底是谁的化名也就昭然若揭了……”
蒙正发博引旁证,不时地把其中的段落拿出来,和王世贞的其他作品中的比喻、描述相比较:“国公请看,这些是不是似极?”
“果然似极,蒙先生真是博学多闻。”邓名现在对蒙正发是发自内心地佩服,蒙正发谈起王化贞的文章那是信手拈来、口若悬河,大段的文章背诵起来不费吹灰之力,连文章出自哪一本书,出书的年代、背景也捎带着背出来。
“国公过奖了。王公乃先贤名儒,他的文章,学生小时候那是反复背诵的。”蒙正发不但博学,而且还很谦虚,邓名对他的印象是越来越好了。
这些论证让邓名听得津津有味,只可惜刘曜、周开荒、熊兰他们完全听不懂,不知道邓名和蒙正发在讨论什么。朱之瑜拱手告了声罪,说是自打来了成都后还没有好好看过城楼,说完就急匆匆地往城楼那边去了。
任堂来了,邓名觉得很好,可以让讨论变得更加热烈,不至于让蒙正发一个人演独角戏了——在这个问题上,邓名虽然能听懂一点,但完全没有讨论的资格。
邓名想询问任堂的意见,但却扑了个空,找不到任中校的身影了。他左顾右盼了一圈,才在远处发现了目标:“嘿,任兄弟,你怎么也去看城楼了?你又不是没见过。”
第四十八节 融洽(下)
正在邓名和蒙正发相见恨晚的时候,一个知府衙门的人急匆匆地跑上城楼,向邓名报告道:“惠老先生今天早晨过世了。”
原来,刚才刘晋戈回到知府衙门后怀了一肚子气,心里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