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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愿-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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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在大病一场之后也有同样的感觉。

“来,我们开始工作吧卜

芳契向良友号下一道命令,“搜索资料:毁林建设的不良后果。”

良友号回答:“搜索开始。”

芳契与永实静静等待。

良友号一定储藏着最丰富最周详的资料,光与影他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他们必定用最先进最优秀的仪器工具做了一个惊人准确的报告。

芳契抬起头笑,“太坏我们不能这样做论文。”

“啧啧啧,勤有益,戏无功。”

良友号打出答案:“我只拥有简单的全球性资料。”

这已经不简单。

芳契与永实对望一眼,立即说:“请告知”。

他们俩一直坐在书房里,不倦不渴不饿,阅读良友号打出来的图文。

天蒙蒙亮了,芳契问:“挽救地球的感觉如何?”

永实抬起头来,“电脑纸没有了。”

“一会儿我打电话去文具店订购。”芳契掏出一支香烟。

她看着窗外鱼肚白的一角天空,沉默良久。

永实说:“事情真的相当严重。”

“水土大量流失,泥沙淤积、旱、涝、风。雹增加,氧气量大减……这样下去,我们还剩多少年?”

“问良友号。”

良友号答:“即刻尽速进行补救工作。”

芳契说:“一会儿我就出去买几棵树苗回来。”

永实说:“种速生树,刺槐与白杨。榆树与水仇,还有木棉也长得快。”

“把百科全书取下我们来研究一下。”

芳契端张椅子,站上去,抬高手,不料脚步不稳,一滑,自椅上跌下,幸亏永实眼明手快,连人带书把她接住。

芳契这才学着永实的语气与声音说:“那女人或许有点儿冲动有点儿笨,但是我爱她,顺着她意思令她高兴,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永实一怔。

她正确地读出他的心声。

永实不出声,过半晌,笑笑,“我去做咖啡。”

等于默认。

芳契放心了,有伴若此,夫复何求?

他肯忍让她,与她共进退,已经足够,从此以后,也只得他同她相依为命罢了。

芳契见过太多的丈夫要证实妻子无能,又见过太多妻子要证实丈夫无良,然而两人始终不分手,连这点儿自尊都失去,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芳契知道永实永远不会这样对她。

他喃喃说:“我也有我的毛病。”

“那是什么?”

“我坚决爱老女人。”

“喂喂喂,我正当盛年,刚刚成熟,说话好听点儿。”

那一天早上,他们上去向华光机构辞职。

老板一口拒绝,才问原委。

芳契只是说:“现在是我为家庭出点儿力的时候了。”

“你,做家庭主妇?”老板笑得弯腰。

芳契有点儿憔悴,她紧绷着脸,握住拳头:我一定要学。

华光高级职员离职照例需要三个月通知,她老板说:“九十天后你会哀求我半价让你回来。”

芳契说:“你收下信再说吧。”

她收敛了笑容,“公司已经改了政策,凡是收到辞职信,一律不追究原委,不挽留人才。”

公司越做越大,规格越来越严,人情味尽失,不像从前,似个大家庭,事事有商量。

芳契淡淡的感慨好景不再。

永实没有退缩,“这只是一份工作,不是事业。”

“好吧,我替你把信转到总公司去。”她停一停,“你呢?芳契。”

芳契笑笑,“我同他共进退。”

“恭喜恭喜,你们终于解决了所有问题。”她笑着与他俩握手。

是的,芳契看一看永实,其他一切都微不足道。

“我让人事部替你计算细则。”

永实与芳契站起来。

“有空来探访我们。”

走到门口,芳契说:“我们两个都失业了。”

“怕不怕生活成问题。”

“什么?”芳契深深吸一口气,“你家没有橡胶园?”

“橡胶都在马来西亚,你搞错了。”

“我俩何以为生?”芳契惊惶。

“我不知道。”永实看到她眼睛里去。

芳契一脸是笑意,“噫,这么大的考验,不知如何过关?”

说笑管说笑,离开工作十年的岗位,芳契总有若干感触。

高敏匆匆追上来,“你们两个慢走。”

芳契转过头来:

高敏大惑不解,“为何离开我们?十载情谊,一笔勾销,不是为着什么蝇头小利吧?”

芳契黯然,“我自有不可告人的难处。”

“你这一走会影响士气,人人都会想,我也受够了,她能走,为什么我不能走?”

“我不是你的眼中钉吗?现在你可耳目清凉了。”

“你有什么资格刺着我,吕芳契,你专门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芳契点点头,“听,肺腑之言都出来了。”

高敏说真话:“我会想念你,芳契。”

“我也是。”芳契与她握手。

“你还没有把那个秘方告诉我。”

“秘方?”

“你可是亲口答应过我的。”

“呵,青春的秘方。”

“说呀。”

芳契向站在一旁的永实呶呶嘴,“认识一个年轻的男朋友。”

高敏本待说不信,想一想,又深觉得有一定的道理,正在思虑,芳契已经与永实乘电梯下去了。

高敏问老板:“他俩缘何辞职?”

老板笑:“也许人家打算把余生所有的时间用来度蜜月。”

永实与芳契还有旁的事情要忙。

他们花了三天时间整理报告,署名的时候,芳契不让永实占一分。

永实还抗议:“小姐,我花的心血恐怕比你多。”

芳契摇摇头,她不想永实担太大的干系,她悄悄地注脚:报告内容任何一部份都欢迎复印引述刊登。

他们把它钉装好,托速递公司寄出去。

芳契松出一口气。

永实说:“有些图片与资料,不是我们的能力可以做得到。”

“识货的人一看就知道并非危言耸听。”

“好了,好了,我们可以去结婚了。”

关吕两族的家长亲友同聚一堂观礼,芳契与永实大笔一挥,签妥证书。

证书年龄一栏上仍然登着他俩的真实岁数,芳契莞尔。

他们举行了一个小小茶会,切完蛋糕,芳契躲在园予一角,正预备享用,永实走过来,轻轻在她耳畔说:“瞒不过我。”

芳契一怔。

“你不是那个吕芳契,你没有百分百还原,所以你欠下光与影一笔人情,非努力偿还不可。”

芳契睁大眼睛,“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你知道的,”永实微笑,“我是你丈夫,我也知道。”

“有什么分别,说说看。”

“随便举一个例子,三年前你不是跑去穿耳孔?”

芳契伸手摸耳珠。

“对了,耳洞呢?”

芳契不敢作声。

永实笑:“知道你的心态同一般女子差不多,倒是增加了我的安全感。”

真的瞒不了十年八年,瞒三五载也是好的,唯有在这方面,心甘情愿地认低伏小。

芳契笑了,“你不介意吧?”

“幸亏差别不显眼,算了,放你一马,记住这是皇恩浩荡。”

芳契笑问:“当我六十四的时候,你仍会这样与我说话?”

“你打赌我会。”

他们等了七个寂寞的日子,静待回音。

音讯全无。

永实问芳契:“你有没有在信封上注明紧急文件?”

“当然有。”

他叹口气,“听者藐藐。”

忠言逆耳。

芳契忧郁他说:“文件在大机构里环游世界数月是常有之事,你急他不急,也许半年之后才有初步消息。”

“你已经尽了你的力。”

“不,和平部队才算是尽力。”

“各人的能力不一样。”

“永实,让我们祈祷最好的结果。”

“芳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我们终于在一起生活,家父母已经打道回新加坡,令堂大人由令姐接走养老,我俩又无职一身轻,你还要什么?”

芳契没有抱怨。

她想都没想过她的永久伴侣会是关永实,那个来做暑假工的小男孩,面孔给人的印象如薄荷冰淇淋,开口闭口对她说:“是,女士。”

一日芳契猛地转过头来,毫无因由地怒道:“我不是你的女士。”一旦成为人家口中的女士,永无超生之日。

渐渐她对他发生兴趣,暗中留意他同些什么人走,一两次她看到小女朋友在大堂等他,她们倒不一定长得很美,但是那种毫无机心的明媚已使芳契发呆。

这一切都过去了,他现在属于她。

芳契可以任意回忆过去而不带辛酸的感觉。

晚间芳契与良友号对谈。

良友问:“有无回音?”

“没有。”芳契十分遗憾。

良友号不服贴,“不信,读到那么优秀的报告而不动容者,是什么地方的生物?”

芳契笑,每个作者都那么看重自己的著作,可是读者不那么想呢!

良友说:“或者是封面不够吸引的缘故。”

芳契答:“一定。”

“你应该亲自携报告到位洲岛,约见苏丹王,身穿轻似舞衣匿藏在一张卷着的地毯中,由关永实拉着进去,由他把你抖出来,彼时,你才把握机会跪着把报告呈上去。”

芳契唯唯喏喏。

“现在,白白浪费我一番心思。”

芳契再三向良友号道歉。

过两日她到华光会计部结数,会计小姐把支票交给她,她点查过收好,寒喧几句,那位小姐问:“不知你听说没有?”

芳契笑问:“是哪一件大新闻啊?”

“你走了之后,高小姐掌资料组,不是在研究在汶洲岛发展旅游区吗,我刚在想,又近又方便,将来非得一年去玩一次不可,谁知发展商一个命令下来,叫搁置这个计划呢,虽然费用照付,高敏好没兴头。”

芳契怔怔地听着,“搁置?”

“是呀,高敏怀疑有敌对公司从中作梗。”

芳契慢慢露出微笑,嘴角越拉越宽,终于笑成米奇老鼠那样,忍都忍不住。

会计小姐好不诧异,“吕小姐,我说过什么好笑的话?”

“呵,没有没有,我走了。”

芳契仿佛听见高敏尖声骂她:“吕芳契,我早料到又是你搞的鬼。”

她蹑手蹑脚进电梯,到了大街上,她急急往前走,直到离开华光大厦远远的,才欢呼一声,跳起来,举高双手挥舞。

那晚,她与永实坐在泳池旁,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谈天观星。

“看,永实,猎户座升起来了。”

“是,春天已经到了。”

“坐食山崩,兄弟,我们也该找份工作。”

“可是现时的生活这样舒服美满,我动都不想动。”永实笑。

“此刻真希望我俩可以变成标准二世祖。”

话还没说完,一颗流星在高空中划过,拖着长长的闪光电离气体尾巴。

芳契马上叫起来,“那会不会是光与影?”她站立抬头观看。

永实急得额角冒汗,一手扯住她,另一只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不准许愿!绝对不准许愿!”

芳契本能地挣扎,那颗流星已经堕下天边去了,她脚底一滑,扯着永实往泳池直跌下去,幸亏池里一年四季都放满水,两夫妻在泳池中载沉载浮。

芳契奇问:“你这是干吗?”她伸手拢一拢湿发。

永实游近她身边,再说一遍:“不准许愿!”

他怕她心血来潮,突然盼望下半生做男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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