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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咣当”一声,盘子被人扔到了地上,回头一望,却是贾安柔叉腰站在那里,恨恨的指着她骂:“偷懒懈惫只知道吃的货!才吃了午饭就想着晚上的吃食了?也不照照镜子看你自己生了一副什么模样!也配吃这好东西不成?”
秋芝被贾安柔骂得垂头丧气,低头捡起那盘子和洒落的石榴,默默的放在了前院的石桌上,然后垂头听着贾安柔的训斥。淑华在杭州住得高兴,贾夫人宠爱着这个外孙女,将自己一个贴身丫鬟给了淑华,两相比较,淑华越发的嫌弃秋芝呆头呆脑,打发她跟着容大奶奶回了江陵。秋芝一开始还觉得开心,她本就不想在杭州呆着,一心想回江陵伺候容三爷,可没想回来以后形势大变,容夫人丢了权,贾安柔跟着遭殃,心里不快自然要找人出气,于是碧芳院里每日都能听着她训下人的声音。
容三爷手里银子花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在牡丹阁住不下去了,只能回了碧芳院,因着贾安柔这些日子有点脾气,容三爷也不爱和她在一处,于是便歇在了秋芝房里。贾安柔虽说自己不想计较,可究竟是成了亲的妇人,久久不逢甘露难免有些彻夜难眠,只是不好开口从通房丫头屋子里拉人罢了,所以这些天她见着秋芝便心中有火,不是打便是骂。
等贾安柔骂够了,旁边有个丫鬟端了一盏茶过来:“三少奶奶,喝口水。”
贾安柔瞥眼一看,原来是新来的秋霜。早些日子她向容夫人抱怨院子里头的丫鬟都不太合用,容夫人便从自己四个贴身丫鬟里拨了一个秋霜给她,因着林妈妈不在,又给了她一个姓易的婆子,暂时顶了林妈妈的缺。这秋霜和易妈妈在主院混惯了,最会见人眼色行事,这几天里边,碧芳院里没有挨贾安柔骂的也就她们两人了。
接过热茶抿了一口,贾安柔望了望秋霜,脸色稍微柔和了些,毕竟是容夫人派来的,总归要给主人几分面子:“还是你贴心。”
秋霜低头微微一笑:“三少奶奶,若是觉得没事儿做,总得要找点事才行。老爷不是叫你好好带着孩子吗?三少奶奶的孩子除了碧芳院的几个,随云苑的也是你的孩子呀。”
贾安柔转了转眼珠子,望着秋霜啧啧惊叹:“好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怎么姨母就舍得把你给了我!”
秋霜福了福身:“三少奶奶真是谬赞了!主院里头比我机灵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呢,三少奶奶这些话,尽管留着去夸她们,秋霜可当不得这般夸奖!”
秋芝站在那石桌旁边听着贾安柔和秋霜的话,心里头实在想不通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只是听说有“随云苑”三个字,还是知道该是与四小姐有关系,暗自打定了主意,等着天黑便去随云苑那边将这事儿说一说。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秋芝趁着贾安柔拉着容三爷在屋子里头说话的空隙,快步溜去了随云苑,开门的是飞烟,见着是碧芳院的人,一脸的防备,秋芝笑着对她说:“你喊了飞红出来,我找她有事儿。”
不多时飞红便走了出来,秋芝将今日下午听到对话向飞红说了一遍,她蠕动着厚厚的嘴唇片儿,有些恐慌:“我也不知道三少奶奶究竟想做什么,可我见着她那笑容便觉得有些不好,你让四小姐提防着。”
飞红拍了拍秋芝的肩膀道:“你有心了,我替我们家姑娘感谢你。”说罢朝秋芝手里塞了一个小小的银锞子,秋芝掂量着约莫有半两重,心里也是高兴,朝飞红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了,三爷说不定要去我屋子呢。”
“那你快回去罢。”飞红站在随云苑的院墙边,见秋芝跑得很快,那浅浅的麻灰色裙袂上下纷飞,露出了下边白色中裤的裤管,不由得笑了笑:“秋芝难道就这么在意那个通房丫头的名分不成?”
回到屋子里边和秋华一说,秋华托腮想了想,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这碧芳院里的三少奶奶是坐着没事儿做,想要来寻我的晦气不是?我们且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秋草抱着嘉徵站在秋华的旁边,听着飞红这般说,有些担心,望着嘉徵溜圆的一双黑眼珠子,心里只是一阵发紧:“姑娘,三少奶奶不会想向六少爷下手罢?”
“咱们随云苑注意好门户,不要让外人进来便没别的事。再说现儿她要下手的人可是我,不是嘉徵。”油灯的光影洒在秋华脸上,显得她神色柔和,可是里边又透着几分坚定:“看来三少奶奶是闲得没事儿做了,我可得给她找些事做才行。”
第二日秋华才下了学回随云苑,碧芳院的易妈妈就过来传话:“四小姐,三少奶奶请你去趟碧芳院。”
秋华“哟”了一声,故作惊讶:“三少奶奶今儿怎么想着要喊我去碧芳院了?”
易妈妈陪着笑,一张树皮般的老脸上打满了褶子:“这个我也不知道了,还请四小姐过去便知道。”
“既然三少奶奶特地派妈妈过来请我,那我便去一趟罢。”秋华淡淡一笑,带了飞红走出了院子门,丫鬟绿柳站在门边扯着嗓子喊:“姑娘,你若是小半个时辰没回来,要不要我去主院请老爷过碧芳院?”
易妈妈心中一怵,这随云苑的丫鬟怎么就这般机灵,一个个都成人精了!这绿柳的话可分明在威胁着她呢,若是三少奶奶敢折腾四小姐,她们便敢去主院搬救兵!秋华回眼笑吟吟的看了绿柳一眼:“在说什么呢,三少奶奶不过是许久不见我,想喊我去说说闲话罢了!还不快些进院子去,没由得让易妈妈笑话去!”
到了碧芳院,贾安柔正在前头院子里边坐得端端正正,见秋华走了进来,努力挤出了个笑脸来:“秋华来了。”
“听说三少奶奶找我,可有什么事儿?”秋华笑吟吟的站在了一旁,望着贾安柔一张细白的脸,见她眼角也有了些细细的纹路,心里想着真真是韶光容易把人抛,去年见她还是光滑紧绷的一张脸,现儿却见到了皱纹,这美貌果然转瞬即逝。
“听说你在族学的功课极好?”贾安柔见秋华没有半分慌乱恐惧的影子,心里有些不忿:“可我怎么觉得你便没有学以致用呢?”
“听三少奶奶这话,便是秋华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还请三少奶奶明示,秋华也好改正。”秋华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唇边有一个淡淡的笑容,看得贾安柔心里越发恼火:“你既然知书达理,可知要尊重长辈?为何这么久了都没有见你来碧芳院向我请安问好?你祖父让我尽心管教你父亲的几个孩子,你如此无礼,自然是第一个要受管教的。”
“三少奶奶,请问淑华那时候有没有去随云苑向我母亲请安问好?我母亲那时可是堂堂正正的三少奶奶,而你只是一个姨娘,淑华自然该要每日去向我母亲请安问好才是。既然她不去,那便是说你觉得她不必要去,以己及人,我想现儿三少奶奶也不必纠结于我来不来碧芳院请安的问题。”一线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子洒在秋华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那唇边的笑容似乎又深了些,似乎是嘲笑,又似冷笑。
贾安柔“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那时候是你那个没用的娘不计较这些,我可与她不一样,偏偏便要计较这些,以后你每日下了学便要来我碧芳院请安问好,风雨不误,若是不来,那你便是大不孝!”
秋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大不孝?这话从哪里说起?我孝敬的只是自己的父母,你只是三少奶奶而已,我的母亲还健在,要孝敬,自然是去孝敬她,哪有来孝敬你这由姨娘扶正的三少奶奶?”
看都不看气得脸色发白的贾安柔一眼,秋华走到前院的屋檐下,看了看那流着口水的嘉悦,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口水,又望了望站在旁边的奶妈,伸出手将她怀里的玉华抱了过来,玉华睁着眼睛看着秋华的脸,忽然朝她笑了笑,嘴巴里竟然含含糊糊的喊出了“姐”这个字来,秋华听了很是高兴,拿着一根手指头勾了勾她的下巴:“再喊一声听听?”
“姐。”玉华冲着秋华笑得咧开了嘴,在她怀里手舞足蹈,奶妈在一旁也是惊奇:“六小姐素日里都不爱说话,偏偏跟四小姐亲近!”
秋华抱着玉华走到贾安柔面前,用手点了点她软乎乎的脸蛋:“三少奶奶,孝悌之义我知道得很清楚,我孝敬祖父祖母和父母,玉华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也要爱护,可你之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三少奶奶,如何又能扯到孝悌上边去?所以下回说话前,烦请三少奶奶先掂量下自己的身份再来对我做要求,不要说出那些话来让人笑话!”
第一百三十八章郑青云直陈心意
容大奶奶正在华瑞堂上打着算盘,身边坐着容二奶奶,没精打采的看着她的手指头不住的上下移动:“大嫂,你怎么只花了三日功夫就把这大半年的账簿子给算清了?”
“这还要多久?”容大奶奶将账簿子合上,笑眯眯的将算盘推到容二奶奶面前:“弟妹,你也该学学打算盘才是,昨日里边不是来了喜报,说二弟乡试高中了?明年去京城参加了春闱以后,定然会是名列三甲,你便等着跟去外边放放任了,难道还要请人帮你来管宅子不成?”
听着容大奶奶说起这个,容二奶奶脸上笑容满面:“我也没想到钟愍会中解元!心里想着他肯定能过乡试,可这解元却是不敢想的!”
容大奶奶看着容二奶奶笑得舒畅,将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啦的响:“怎么能不想想?二弟的才学好,虽说这些年没有去应试,可他早就名扬大周了!照我看定然会三元及第,蟾宫折桂呢!”
容二奶奶听了欢喜,那笑容儿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直从那眼角眉梢溢了出来,坐直了身子道:“我也不是不会打算盘,只是没你这么手快,可别在我面前端师父架子!”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秋华带着飞红从外头走了进来,见着两位伯娘坐在一起嬉闹,不由得也微微一笑,这深宅大院里边能有这般和睦的妯娌,可真是难能可贵。上前行了一礼,秋华故意装出一副娇弱的声音来:“大伯娘,二伯娘,有人欺负秋华,特地前来请两位相助。”
容大奶奶听着秋华与素日不同,听着便有几分可怜,不由得一怔,再看了看秋华的脸满是促狭的笑容,不由得站起身来将秋华拖到了身边,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现儿这容家大院里头谁还敢欺负你?昨日你在碧芳院将三少奶奶气了个倒仰,难道你自己便忘了不成?啧啧啧,你现儿是有谁在给你撑腰呢?竟然这般张扬起来了?”
“她气了个倒仰?我怎么就不知道呢?我可没人给我撑腰,只不过凡事都越不出个理字去,她既然对我不讲理,那我也不必对她客气,大伯娘,你说是不是这样?”秋华伸手抱住容大奶奶的手,撒娇般的摇了摇,看得容大奶奶抖了抖身子:“秋华,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千万别做出这副小模样来,大伯娘看了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容二奶奶在旁边也是嗤嗤的笑着:“秋华,你素来便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看上去跟小大人似的,一张脸沉静如水,可今日忽然变了个人,我们见着可真觉得诧异。”
秋华笑了笑,站直了身子叹了口气:“看来以后我都不能在伯娘面前撒娇了,免得说我矫情。我今日来是想问问大伯娘,我上次拜托大伯父杨妈妈那件事儿有没有眉目了。”
容大奶奶听了“哎呦”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些日子忙着查账簿子,我倒忘了这码子事儿了!前天晚上你大伯回来对我说,他已经和江陵知府说过了,那知府见着是咱们府里拜托的事很是上心,将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