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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安柔坐在那里,脸上变了颜色,姨父好狠的心,竟是要让她身边一个当用的人都没有了?而且那话说得句句刺心,一群从杭州过来的腌臜人,自己不也是从杭州过来的?望着容老爷那黑沉沉的脸,她心里有气,可又不敢发出来,只能忍气吞声的坐在那里,脑子里边乱糟糟的一片,疼得更厉害了。
“老爷这样做极好。”容夫人听到这话很是高兴,贾安柔带来的丫鬟婆子虽然走了几个,可依然还有六个在,都拿着一等的月例银子,这次将她们一并打发了,重新指几个过去,从末等做起,容家又要少发一些月例银子了。
“秋霜,你去查查看,哪些是三少奶奶从杭州带过来的。”容夫人的声音很是轻快。
“夫人,咱们园子里有不少丫鬟怎么到现在还用这秋字开头?难道不知道避讳?今日赶紧改了罢!”容老爷听了直皱眉,他在主院的辰光少,且为人又不太拘小节,不喜插手内务之事,以前听着这“秋”字开头的丫鬟也不觉得怎么样,可今日听了却十分刺耳:“赶紧全改了,册子上重新记下名字,都改‘小’字开头,丫鬟怎么能和主子共用一个字!”
第一百九十一章容淑华自作自受
“原来竟然是这样!”容大奶奶听了秋华将宝相寺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睁大了眼睛啧啧惊叹:“这碧芳院的主儿胆子也真大,淑华可真是青出于蓝了,小小年纪竟然也能想出这样的恶毒主意来!”
春华在一旁托腮笑道:“只可惜我不能跟着去进香,没赶着这场热闹!”
容大奶奶摇头道:“这可怎么得了,明年便要嫁人了,心还是这般野,就想着看热闹!”
春华撇了撇嘴道:“母亲,你都嫁人生子了,也还是想看热闹的好不好?你以为我们便不知道了?刚刚从主院出来便拖了秋华来流朱阁,还不是想听听那热闹事儿?”
容大奶奶笑着拧了春华的耳垂一下:“你倒越发进益了,竟然敢说起母亲来了!”转头看了看秋华,见她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和春华打闹,不由得心里怔了一下,知道她想起季书娘来,赶紧用别的话岔了过去:“你见着高祥了?他变了不少罢?”
秋华点了点头:“他长高了不少,和那高安差不多高了,只是见他瘦了很多。”
“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在金陵书院念书?”容大奶奶一边说一边偷偷的打量着秋华的神色,这高祥和秋华两人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彼此又很是了解对方,若能凑到一处,那倒也是一桩好姻缘。
“我们哪里能有说闲话儿的机会?”秋华笑着摇了摇头:“人大了就是不自在,以前小时候一起怎么闹都行,现儿便是见一面都难呢。”最后这个“呢”字被秋华不经意的拉出了一个很长的尾音来,让人能听出里边的一丝丝惆怅来:“那会儿正在宝相寺的中庭,没有家中这么多规矩,若是在家里,还不知道能不能见着。”
容大奶奶笑道:“有什么见不着的,别将规矩看得太重,难道兄弟姐妹一起出行游玩便不能够了?只要不是男女两人单独在一起便好,不用太讲究!”
绿柳在旁边嘻嘻一笑:“阮妈妈倒是和高祥少爷说了话的,叫他千万不要去后山!”
秋华从袖袋里摸出了那两张纸条儿交给容大奶奶:“大伯娘,你瞧瞧这两张条子,她们一个个的都在算计着我,想要我往死路上边走呢。本来想将这纸条儿交给祖父,可怕他会怪我将淑华弄了去后山,还是没有拿出来。”
容大奶奶看了看那两张条子,点了点头道:“你这样做没错,孝悌之意不能不全,你祖父若知道你反过来算计了淑华,那他肯定也会对你有成见,千万别拿出这张条子来,即便是要拿出来,也要在合适的时候。”
她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秋华一眼,什么是合适的时候,这是她们都心知肚明的,瑞喜班,一定要找到瑞喜班,让容家明白淑华并不是容三爷的女儿。
淑华被关进了月华居,容老爷命容大奶奶挑了个严厉的婆子去把门,只许淑华带一个贴身丫鬟在月华居里住着,又从外头聘了个严厉的娘子来教她修习《女四书》和《女诫》,务必让她收了那颗不安分的心。
林妈妈被打了五十大板,当晚便发起了热,将帕子放在井水里冰着再放到她额头上,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帕子便也成了温热的一片。贾安柔见了林妈妈这样子,心里边也难受,毕竟林妈妈陪着她过了几十年,两人的主仆情分不同一般。她命人去请了大夫来给林妈妈瞧病,大夫过来看了直摇头:“身子带了伤,又发了高热,年纪大了,恐怕熬不过去,等着办身后事罢。”
贾安柔听了这话甚是悲伤,苦苦哀求大夫开药方子,抓了药过来熬着给林妈妈喝,约莫十来日光景,林妈妈身子竟然慢慢的有了些好转。容大奶奶正害怕着林妈妈会死在容家,说出去不大好听,见她好了些,赶紧租了一艘船,打发了长随押着贾安柔带过来的那六个丫鬟婆子回了杭州,又另外拨了些人去碧芳院伺候。
许是容家得皇天庇佑,林妈妈眼见着身子好转了些,被人架着上了船的时候还算有些精神,被拖着到了船上,竟然挣扎了起来,两个长随都有些抓不住。林妈妈扭来扭去的还是没有能够挣脱掌控,见着船慢慢的离开岸边,不再动弹,身子发软,双膝跪倒在甲板上边,呆呆的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一阵阵的哀嚎着,那声音便如寒夜里的孤狼般,格外决绝凄凉,让同船的丫鬟和长随们都有些毛骨悚然。
许是在船上吹了风,当晚林妈妈又开始有些发热,船上寻不到大夫,船老大只能胡乱给了些自己家里备用的药。林妈妈被灌了些药,可却没有半分好转,等到杭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奄奄一息,脸色蜡黄,眼眶深陷,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般。
贾家的管事见了林妈妈这模样,连大门都没让林妈妈进来,对贾夫人道:“她这模样,怕是进了门就会落气,夫人只能赶紧打发了。”
贾夫人点头道:“那是自然,快些将她送家里边去!”
管事婆子皱眉道:“这林妈妈膝下无儿无女,她男人早十多年就亡故了,后来她跟着小姐去了江陵,一直没回来过,这杭州是没有家了。”
贾夫人沉默了下,手指捻了捻檀木香珠串子:“她还有别的亲戚否?”
管事的想了想这才说道:“还有个妹妹,只不过早些年已经赎身出去,不是咱们府里的奴仆了。”
“不管怎么样,先送去她妹妹家,别让她进府来折了我贾家的福气。”贾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虞,眉毛挑了挑,甚是嫌恶:“这林妈妈好不识相,生了这么重的病,也该为主家着想,死到外头便是,怎么还留着一口气到了杭州!”
当下打发人将林妈妈送去她妹妹家里,林妈妈的妹妹好好的坐在家里带孙子,没想着忽然就送来了一个病怏怏的姐姐,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话,那贾家的奴仆便将林妈妈扔在了她们家的床上,一阵风般的走了。
林妈妈的妹妹见着姐姐病成这副模样,唬了一大跳,连声催着媳妇去请大夫,没想到那媳妇是个精明的,口里应着,一双脚却站在屋子里边动也不动,这婆婆的姐姐见着就是快要落气的人,还去找什么大夫,岂不是浪费银子?她无儿无女的,到时候家里少不得还要替她出副棺材钱,这看病的钱便省下来罢!
林妈妈见侄媳妇应得好好的,可身子却不动弹,心里自然知道怎么一回事,望着妹妹只是流眼泪,话都说不出来。林妈妈的妹妹虽然和姐姐多年不见,可毕竟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亲情却无法断绝,拉了林妈妈的手只是在哭。林妈妈吊着一口气对她说:“三丫,莫要浪费银子了,我自己知道时候到了,留不住啦!我贴身衣裳口袋里边有些银票,合起来约莫也有三百两,都是这些年小姐给我的赏钱。你拿着到时候帮我办后事罢,以过年的时候替我烧点纸,莫让我在下边没饭吃。”
林妈妈的妹妹流着眼泪答应下来,见着林妈妈的面色渐渐转成衰败的灰白,眼睛里边也没了神采,以为她一口气没上来已经过世了,微微颤颤的伸出手去她鼻子下边探鼻息,不想林妈妈口张了张,呼出了一口气息,带着微微的凉:“帮我打听我们家小姐的消息,过年烧纸的时候一并告诉我。”
吃力的说完这句话,林妈妈顿了顿,眼睛微微的闭上了,似乎要歇息了一般。林妈妈的妹妹站了起来,回头呵斥媳妇赶紧去端碗热水过来,等那媳妇端着水过来,两人去扶林妈妈起来喝水的时候,摸着她的手已经凉了,再去探鼻息,也没了进气和出气。望着床上冰冷笔直躺着的姐姐,林妈妈的妹妹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淑华被关在月华居,林妈妈走了,贾安柔身边又换了些新来的人,她唯恐那些人都是容大奶奶的心腹,在她们面前都不敢多说话,只能呆呆的坐在那里,举着镜子看自己额头上的那块伤疤,许是沈妈妈洒的香灰太多了,现在那地方有一块褐色的疤,似乎就永远不能去掉了一般。
“给我去做条抹额。”贾安柔转脸吩咐新来的杏花:“要宽些,能遮住这个疤痕的。”
杏花应了一声,转过身子到旁边屋子去找布料和针线,才掀起门帘钻出去,就被一双手搂住:“杏花,爷的小乖乖。”
杏花飞红了脸,从眼角那边看了过去,就见容三爷一张俊脸正在自己额头上边,她轻轻伸手推拒:“三爷,别这样,奶奶在屋子里边呢。”
容三爷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朝内室那边看了看,大声说道:“怕甚?爷喜欢谁便是谁,与她何干?难道爷收个通房丫头还要她点头不成?”
这杏花是容大奶奶才从牙行里边挑过来的,对容三爷以前的事儿不甚清楚,瞧着容三爷长得俊,对自己仿佛有些意思,身子早就化成了一滩水,软哒哒的攀住了容三爷的胳膊:“爷,奴婢要去给奶奶做抹额呢,你且放了奴婢罢!”
见杏花说话娇柔,一双眼睛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容三爷笑着捏起了她的下巴:“爷就喜欢你这小模样,快些去你屋子服侍爷,还做什么抹额,头上都一个那么大的疤了,做抹额也遮不住,人生得丑了再打扮也没有用!”
这些日子里边,因着银子的问题,容三爷已经和贾安柔吵过了好几回,以前那种郎情妾意早就被抛在了脑后,两人见面就如斗鸡一般,各人看着对方都不顺眼。贾安柔听着门外说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本来不想动怒,可听着容三爷嘲弄自己生得丑,气不打一处来,站了起来隔着门帘儿便骂:“每日里边就知道撮弄着丫鬟,也不知道你那活计儿还行是不行?银样蜡枪头,还好意思到处勾引女人!”
容三爷被贾安柔的话戳到了痛处,冲了进来捏了拳头便朝贾安柔招呼过来,贾安柔又哪里是个吃亏的主?从梳妆匣里抽出一支簪子来便往容三爷身上扎了去,那根金色的簪子闪着光朝容三爷奔了过来,容三爷见贾安柔来势凶猛,唬了一跳,掀开门帘便往外边逃了去,就见那从富贵牡丹花样不住的随着门帘晃动,似乎要从上边掉了下来一般。
杏花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吓得战战兢兢,没想到三少奶奶这般厉害,一时间将那攀高枝的念头抛在了脑后,望着容三爷仓皇逃出的身影目瞪口呆。贾安柔握着簪子追了出来,见杏花贴着墙站着,顺手便给了她一个老大的耳刮子:“到处晃尾的浪货,即便是要攀高枝,也该知道得避着人些,若是下次让我知道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