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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管拿着穿便是,别想太多,咱们一起来捉麻雀儿玩。”
“我不能要你的斗篷。”骆相宜站在嘉懋身边轻轻的说:“回家的时候我便还给你。”
嘉懋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见那件青莲色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略微有些长,虽然不是很显眼,但因着她肌肤雪白,衬得更是细致了些,再加上那个白色狐狸毛的小手笼儿,更让人瞧着神清气爽。“你不喜欢这颜色,是不是?”嘉懋摸着头笑了笑:“也长了些。”
“不是这样。”骆相宜伸手轻轻抚摸着哆罗呢的面料,那绒面料滑不溜手,摸着十分舒服,她见过蜀锦、苏锦这些衣裳面料,这斗篷料子可是第一次看见,听着嘉懋说是“哆罗呢斗篷”,恐怕还是从海外运过来的舶来品呢。
“你这衣料儿太贵重了,我若是穿了回去,自然会被继母夺了去,过了几年就可以给他穿了。”骆相宜朝站在那边的骆相珲呶了呶嘴儿:“平白费了你一片心。”
嘉懋瞅着那边站着的骆氏兄妹,见两人脸色愤愤,不由得笑道:“那行,等会你回去的时候便将斗篷给我,这手笼你便拿着罢,值不了几个钱。”
一阵风刮了过来,树上掉下些许雪花末子,落在了斗篷上边,似乎在一片青色中开出了几朵花来一般,骆相宜抬起头来,眼中有泪光闪闪:“谢谢你。”
那日杨宝柱带着嘉懋他们捉了不少麻雀,小厮们在地上挖了个洞,将麻雀拔毛洗干净,肚子里边塞满了调味的料儿,外边裹着锡箔纸,然后扔进洞里边,上面堆了柴火烤了小半个时辰,当火熄了,扒开泥土,将那些麻雀拿出来,只只滴油肉味鲜美。
嘉懋一口气吃了三四只,见骆相宜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她盘子里边几只小麻雀依旧摆在那里,盘子底下的油凝结在一处,淡淡的一层白色。
“你怎么不吃?”嘉懋奇怪的看了骆相宜一眼:“很好吃的。”
骆相宜望着盘子里边烤熟的麻雀,颤着声音道:“麻雀……很可怜。”
嘉懋拿着麻雀腿正吃得起劲,听着她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兴味索然,好像骆相宜说的也很有道理。还没来得及思考,旁边骆相珲已经伸出手来将骆相宜盘子里那几只麻雀抢了过去:“哼,就会假惺惺的,你不吃麻雀,怎么吃饭的时候又吃肉?”
骆相宜被弟弟挖苦了一句,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可嘉懋却看得出来她心里难受,一把将她拉着站了起来,嘉懋笑嘻嘻的对杨宝柱道:“宝柱哥,不是说要去堆雪人?你给忘记了不成?”
杨宝柱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嘉懋和骆相宜,接过婆子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一道儿去罢。”
这是嘉懋初次与骆相宜相识,那一年,他七岁。
后边几年,嘉懋都没有在杨家见到过骆相宜,只是有一次跟着容大奶奶回广陵的途中遇到过一次,那时候骆相宜已经长高了不少,依旧是单单瘦瘦的模样,身上穿着的衣裳依旧是半新不旧,与她身边几个弟弟妹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容大奶奶见嘉懋的眼神落在骆相宜身上,心中微微一哂,儿子从小便喜欢管闲事儿,那年还差点将那哆罗呢的衣裳随随便便的送了出去。要知道这哆罗呢不是大周本土产的,还是来自海外,据说是一个叫法兰西的国家生产出来的,漂洋过海的到了这里,价格贵得惊人,上好的哆罗呢得一百金一匹呢。
只不过她瞅着那骆相宜,也觉得有几分怜悯,没娘疼的孩子就是可怜,这骆相宜生了一副好相貌,却与她身上的穿着打扮极不相称,黑鸦鸦的头发里边只簪着一根赤金簪子,瘦骨嶙峋的手腕上挂了一个绞丝手镯子,恐怕还是因着出门才给她挂上的。瞧着旁边几个却是穿得花团锦簇,十分的得体,容大奶奶不免暗地里叹了一口气,与骆相宜交谈了几句,见她回答甚是得体,是个机灵人儿,不由得也心生喜欢,抹了自己一个手镯儿下来套到了骆相宜的手上:“好个聪明孩子,这个镯子给你戴着,手上总归要有点东西才好看。”
容大奶奶的镯子套在骆相宜手上有些大,空荡荡的在那里晃动,嘉懋却觉得骆相宜的手腕配着那镯子极是相得,盯着皓腕如雪看了阵子,这才转脸对那位骆夫人道:“这镯子是我母亲给的,你可别一转背就把它拿了去。”
骆夫人正打着这主意,却不提防被嘉懋揭穿了心事,顷刻间脸红了一大半,连连摇头道:“容大少爷多想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
那一年以后的初一,嘉懋跟着容大奶奶回广陵过年,杨宝柱领着他到处玩了一圈,期间也带着嘉懋去骆家找表弟表妹们玩耍,在那里,嘉懋又一次见着了骆相宜。
此时的骆相宜已经有十岁,这时候的她不再梳着抓髻,而是梳了个如意髻,耳边有两绺长长的垂髫,她身上穿着一件玉白色的衣裳,依旧是半新不旧,可却很显身材,亭亭玉立的站在雪地里边就像一支白色梅花。
嘉懋瞧着骆相宜黑幽幽的眼睛,不由得忽然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她那纤秀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怎么样也抹不去,闭上眼睛,那白色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她的眼睛就像两泓深潭,似乎会说话一般朝着他微笑。
他们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玩捉麻雀的把戏,骆相宜叫贴身丫鬟去准备了些吃的,温了一小壶酒,热情的招呼宝柱与嘉懋:“我们骆府可比不上杨府与容府,两位表兄多担待着些。”
她拿起酒壶给两人斟上满满两杯:“这桂花酒是我自己学着做的,这还是第一次开坛呢,你们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嘉懋接过酒来喝了一大口,因为喝得急了些,当时就被呛住了,好一阵咳嗽,弄得面红耳赤。骆相宜吓了一大跳,慌忙叫丫鬟递帕子给她,站起身来替嘉懋擦衣裳。她的小手柔软白嫩,捏了帕子轻轻的擦着他的衣裳,嘉懋看得一阵慌乱,抬起眼来却接触到骆相宜如水一般的眼眸,两人顿时脸都红了一大片。
“嘉懋哥哥,实在不好意思,大概是我手艺差,这酒喝不下去,呛到了你。”骆相宜的眼里似乎有泪,神情窘迫。
“不管你的事,是我喝得急了些。”似乎为了证明这一点,嘉懋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大口:“这酒真香,仿佛能闻到桂花香味。”刚刚说完这一句,他又岔了气,伏在桌子上大声咳嗽了起来,骆相宜瞧着嘉懋那模样,眼泪珠子一点点的落了下来:“是我不好,都是我害的。”
“真没事。”嘉懋朝她摆了摆手:“我是那阵气还没缓过来。”
杨宝柱在一旁悠悠然然的喝了一口桂花酒,然后凉凉的开了口:“怎么你老是岔气,没见着我有事儿?”他挤眼笑了笑:“恐怕这里边有问题哟。”
嘉懋和骆相宜听他似乎话里有话,两人对望了一眼,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嘉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跟着杨宝柱离开骆府的,那桂花酒可能有些后劲,他觉得自己走的时候都有些头晕脑转了。
之后两年都没有再见过骆相宜,到第三年上头回广陵的时候,嘉懋却得了一个好消息。
此时因着杨大爷早几年前便已擢升成了京官,杨老夫人也跟着一道去了京城,杨府只剩下杨二爷一家,嘉懋到了广陵也只是与宝柱混在一处。杨二奶奶瞧着自己儿子与嘉懋同进同出,不由得感慨道:“这么些年一晃眼就过了,眼见着他们两人都长这么大了!”
容大奶奶点着头道:“可不是这样?眼见着两人都成大人了,过了年我便想着要替嘉懋访个好人家的姑娘,将他的亲事给定下来才是。”
听了这话,杨二奶奶眼睛一亮,笑容满脸的凑了过来:“说到这事,不如我来牵根红线如何?”
容大奶奶望着杨二奶奶笑得春风满面,不由得“哎呦”了一声:“你莫非有不错的姑娘?”
杨二奶奶点了点头:“你可还记得我那个娘家侄女,闺名唤做骆相宜的?比嘉懋小两岁,现儿可是越长越出挑了,人生得水灵灵的,瞧着都喜欢!”
容大奶奶细细回想了下,似乎小时候还见过她一两回面,生得跟画上边的人一般精致。“好像她母亲死得早?”容大奶奶蹙着眉头道:“我该没有记错。”
杨二奶奶脸上一窘,旋即又笑了起来:“你这记性可真好,她母亲可不正是难产死了的?母亲死得早也有死得早的好处,到时候嫁进容家,自然贴心贴意要来亲近你这婆婆,便再也没有二心了。”
“这骆相宜我以前见的时候还是个扎着丫髻的小丫头呢,现儿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了。”听杨二奶奶这般说,容大奶奶也动了心思:“那明日喊她过府来玩耍罢。”
嘉懋与杨宝柱一起回屋子的时候,看门的小丫头子对着他只是笑,嘉懋有些奇怪,朝杨宝柱看了看:“你这丫头笑得格外古怪。”
杨宝柱见那小丫头子眼睛瞅着嘉懋笑了个不歇,不由得有几分奇怪:“你这丫头是怎么了,今日吃错东西了不成?”
那小丫头子一甩衣袖,朝杨宝柱和嘉懋弯了弯膝盖:“奴婢要恭喜容大少爷呢。”
“恭喜我?”嘉懋更是莫名其妙:“什么事情值得恭喜?”
“听主院的姐姐说,明日要喊奶奶娘家侄女,那位骆相宜小姐来相看呢,可不要恭喜容大少爷?”那小丫头子笑得眉眼弯弯:“到时候相看中了可要给喜钱打赏!”
杨宝柱去年便订下了亲事,这骆相宜过府相看,不必说定然是给嘉懋预备的,听了这句话,嘉懋只觉得自己面热心跳,望着那丫头吃吃的说不出话来:“果真如此?你没有听错话罢?”
那小丫头子见嘉懋瞬间红了半张脸,不由得嘻嘻一笑,眼睛里闪着促狭的神色:“容大少爷,你可是我们杨府的贵客,我便是借了一百个胆儿也不敢捉弄你呀!”
嘉懋得了这肯定的回答,拔足便往外走,杨宝柱紧紧跟了出来:“嘉懋,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嘉懋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满满都是笑容:“我要到金玉坊去买根簪子,明日等她来的时候送给她。”
杨宝柱瞧着嘉懋一脸喜色,赶了上来搭住他的肩膀:“你倒是好,相宜与你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彼此自小便相识,我那个没过门的妻子,就只隔着一条走廊远远的看了她一眼,连她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
嘉懋笑嘻嘻的回答:“你便放心好了,肯定错不了,有你母亲替你把着关,难不成还会给你选个不好的?走,陪我去买支簪子。”
脚下的积雪踩得咯吱作响,听在耳朵里就是一支愉快的乐曲。嘉懋与杨宝柱从角门那里出去,一溜小跑去了金玉坊,今日正是初六,金玉坊第一天开业,伙计很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俩,嘉懋左挑右拣的选了一支水晶玳瑁簪,两人飞快的跑了回来,到家的时候刚刚好赶上晚饭。
嘉懋想着明日便能见着骆相宜,心中便暖洋洋的,抿着嘴偷偷的笑杨宝柱想着方才两人偷着出去给骆相宜买簪子,觉得他好像与嘉懋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般,心中很是得意,不时的望两下嘉懋,从桌子下边伸出脚去踢他。杨二奶奶与容大奶奶瞧着儿子的言行举止都觉得奇怪:“你们两人这是怎么了?”
杨宝柱哈哈一笑:“没什么,我们今晚准备做投壶之戏。”
坐在一旁的春华听了拍着手叫好:“不错,许久没投壶过来,咱们多喊些人一块儿来玩,这样会开心些。”
吃过晚饭以后杨宝柱喊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到院子里投壶,他与嘉懋一起,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