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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华见着阮大牛被飞红拉了过来,两条腿上全是泥浆,心里也很是感动,这阮大牛真是实心实意的在帮着她。看着飞红站在他身边,小巧纤细,配着阮大牛高大结实的身子,倒也算得上一对佳偶,当下心里想着等飞红出嫁,自己一定要厚厚的送上一笔银子才行。
“大牛,若是这样往墙上泼水,恐怕珍绣坊知道是我们做下的手脚,所以我想请你娘帮个忙。”秋华自从上次阮妈妈出手惩罚了父亲以后便留心问过了阮大牛,他也不知道他娘的来历,只知道记事以来他娘便很有些本事,他的功夫也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只是天资有限,功夫远远不及他娘。
“我娘在家照顾我爹,若是不要费什么时间她肯定愿意出手。”阮大牛咧嘴朝秋华一笑:“四小姐先说说看是什么事儿?”
秋华的主意很简单,便是让阮妈妈去将珍绣坊库房上的瓦片弄碎几块,造成是库房久未翻修,自然漏雨的样子来。阮大牛听了直说“好”,向秋华应承了下来:“四小姐放心,今日晚上便可以弄好。”
第二日依然是春雨绵绵,秋华派飞红过来问了下,阮大牛很是得意:“我娘半刻都不到便弄好了,捏断了几片瓦,现在旁边的库房里肯定是一滩水了。”一边说着一边望了望隔壁紧闭的铺面:“也不知道他们要关门几日,等发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飞红撇了撇嘴只是笑:“这不刚刚好?真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去在帮着我们家奶奶和姑娘呢,我就等着看三爷怎么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因着和贾安柔置气,又不喜秋芝那张脸,容三爷在牡丹阁里一气歇了七个晚上,白花花的银子骨碌碌的滚进了老鸨的腰包,只把那老鸨儿笑得牙龈肉儿都露在了血红的嘴巴外边:“三爷可真是人才好,又是有钱人,飞絮遇着贵人了!”
容三爷只听了心里舒坦,摸了飞絮一把道:“小乖乖,好好服侍好三爷,三爷有了银子给你赎身,养在外头做个外室,岂不是胜过在这牡丹阁呆着,日日要迎来送往?”
飞絮扭着身子只是吃吃的笑:“三爷,飞絮赎身的银子可不少呢,三爷真舍得?”
容三爷拍了拍胸道:“乖乖,要多少银子?包在爷身上了!”
旁边老鸨儿不乐意的甩着帕子道:“飞絮可是我们牡丹阁里的红姐儿,被你赎身了,我还得花大力气去tiao教出来新的。”望了容三爷一眼,她嘴角翘到了一边:“五千两,拿五千两来我便准飞絮从良。”
容三爷听了这个数目也吃了一惊,拉下脸道:“那我过两年再来给她赎身罢。”
飞絮听了心中气苦,再过两年她便人老珠黄不值钱了吗?想到这里很是不快,扭头看着别处不想搭理容三爷。而容三爷此时心里挂着事儿,也不管她的脸色,施施然的从牡丹阁里走了出去,嘴里还哼着小曲——好不容易停了雨,李老板也从江夏那边回来了,今天该是自己收银子的时候了,心情实在是一片大好。
秋华坐在珍珑坊的内室笑眯眯的问飞红:“我父亲和那杨老六一起过来了?”
飞红点了点头:“我方才躲在门后瞧见的,三爷笑得可欢实!”
秋华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绣品在雨里泡了这么久,即算还没起霉,恐怕颜色都会褪了许多,是再也卖不出去了。父亲对母亲和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儿,总算得了机会好好整治他一番了,可现儿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只觉得很是沉重。
“姑娘,你怎么了?”飞红笑盈盈的端过一盏茶来:“你尝尝,大牛家新出的茶,都是采了芽尖做的,嫩得很。”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便听旁边一阵吵闹声,飞红将茶盏放到秋华手里,急急忙忙的提起裙裳便往外走:“姑娘,我去外边看看热闹。”没等秋华点头,她便已经跑了出去。
杨老六带着两个伙计,喊了一辆马车跟着容大爷来到珍绣坊装货,他已经得了容大奶奶的准信,知道这批货已经是被毁了,他只管装着来装货便是。容大奶奶授意他将这事情闹大写些,最好能闹到江陵知府衙门去:“你放心,容家那族长不是糊涂人,绝不会包庇那容三爷,你只管往大里闹便是。”
于是杨老六也布置得周全,和江陵码头上一只船说好了价格要上京,还雇了马车来装货——既然是演戏,那也得演得像样些不是?
到了珍绣坊,掌柜的和伙计迎了出来,容三爷喝令他们去将货搬出来,杨老六带的伙计跟着去了库房搬货,还没半炷香的时分杨老六的伙计便跑了出来,气喘吁吁道:“李老板,这货、这货要不得!”
杨老六心里明白,脸上却装出大吃一惊的模样神色来,揪住那伙计便问:“休得胡说,绣品又怎么要不得了?”
那伙计哭丧着脸道:“李老板你自己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容三爷听了也心里突突乱跳,拔腿便往库房那边走了过去,还没到门口,便见掌柜和伙计都站在屋檐下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由得也慌了神,大步冲进仓库,却只见地上一滩滩的水,随手拿起一幅绣品,上边霉迹斑斑,洁白的绣布上边还有红红绿绿的各种颜色,好像在开颜料铺子一般。
“怎么会这样?”容三爷目瞪口呆,再拿起几幅来察看,幅幅如此。
“东家,这库房漏雨,这些日子每天都在下雨,绣品受了潮,所以长霉了。”掌柜有些战战兢兢,铺子里边关了几日门,他回来以后也没去看仓库——钥匙还在三爷身上呢,他生怕别人会在他的绣品上动手脚,所以把钥匙带自己拿着。这些日子都没见到三爷,又怎么知道库房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容老板!”杨老六站在门口也是一脸震惊:“你做绣品生意的,竟然不知道要防潮不成?这库房难道不做检修?每年春上便该请工匠来捡次瓦,万一漏雨,绣品受潮可全完了!”
容三爷没有答话,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一堆绣品,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这可是他花了一万两银子进来的货,眼见着便能变成银子了,可突然就成了一堆废布。
“容三爷,你答应了我半个月就能来拿货,现在你准备给我什么货?”杨老六显得很是气愤:“我都雇好船了!京城那边还有人预订了插屏挂屏,就等着我这绣品回去好入户,你现在叫我拿什么走?”
容三爷这才愣愣的回过头来,扯住杨老六的衣袖道:“我叫人去将这批绣品洗好晾干再给你,好不好?”
杨老六将衣袖从容三爷的手里夺了出来,指着他大喊道:“你这是在说外行话吧?绣品洗了以后会成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况且你自己瞧瞧那绣布上面沾染的颜色,分明是绣线已经褪色了,还能卖得出去吗?”
容三爷脸色煞白,身子不住的在摇晃:“那我该怎么办?”
杨老六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该双倍赔付我的定金才是!”他生气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在容三爷面前晃了下:“我本来都准备好银子了,可现在不仅是花不出去,反而让我浪费了半个月时间!京城里边做生意,一天都有一天的价,况且我都还付了定金定好船只了!这些都是银子,难道你不要陪我?”
容三爷这时才反应了过来,气得一跳三尺高,他自小便娇生惯养,在家中颐指气使惯了的,现儿听着有人对他吼叫,还要他赔钱,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杨老六见容三爷动气,正中下怀,于是一路嚷着跑了出来:“竟然有这般不诚信的商家,我要去告官!”
珍绣坊外边围了一群人看热闹,有热心人赶紧向杨老六指了江陵知府衙门的位置,杨老六嚷嚷着便一路跑了过去,容三爷追到门口,见外边围着一大圈人,自觉脸面尽失,赶紧折回到了铺子里边。
秋华听说杨老六去江陵知府告官去了,吩咐飞红道:“赶紧去我叔曾祖父那边报个信儿,就说我父亲被人告上府衙了,正在江陵知府。”
飞红点了点头,摸着墙便走出了铺子,才出帽儿胡同,就见那边有几个衙役正往这边走了过来,知道是要带三爷去府衙受审,心里格外开心,一溜烟儿往容氏族长家里跑了去。
容三爷木呆呆的坐在珍绣坊里,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他已经不敢去想这事情的后果了,在钱庄借了一万两银子,两分息,用的是一家胭脂铺子做的抵押,难道家中的铺子就这样变了姓氏?他真不敢想想父亲回来会如何处罚他,一想到家法,他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容钟毓是谁?”门口传来询问的声音,容三爷抬眼一看,便见两个衙役站在门口,脑袋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我是。”
“你得去府衙走一趟,有人将你告了。”衙役拿着一支签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知府大人的令牌,你可看清楚了。”
容三爷只觉眼前一阵发晕,这李老板还真是狠,竟然真的去告官了!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转身吩咐掌柜和伙计道:“快去给我娘送个信,就说我被人告到知府那里了。”
掌柜的没有吱声,只是呆呆的望着容三爷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尽头,伙计叹了口气道:“我去容府送信吧。”
容夫人此时正在碧芳院里逗弄着孙子玩,听说儿子被捉到府衙里去了,急得眼睛一翻便闭过气去,沈妈妈死命掐着人中才将她掐醒过来:“快,给我备马车,我要去看看毓儿。”容夫人的声音分外着急,似乎要哭了出来。
、容三渣对簿公堂
江陵府同知易大人今日一早起来就觉得眼皮子跳得慌;他用手扒拉了下眼皮儿;放下手来时还是觉得跳个不停。转过脸问夫人道:“左眼跳;是灾还是财?”
易同知夫人正凑在镜子前边看自己眼角的皱纹;心中正在忧愁皱纹又多了几条,听着易同知问话;随口便说了句:“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易同知捂住眼角坐在那里半天也动弹不得;一颗心只是“噗噗”的跳了个不歇。稳了稳心神,他整了整常服,这才出门坐上马车往府衙里去。到了衙门一切如常;眼见着日头渐渐的要升到了中天,还不见有什么倒霉事儿发生;易同知这才慢慢放松了警戒,心里暗笑自己过于迷信,于是靠了椅子眯着眼睛打着盹儿,盘算着中午去哪家酒楼吃饭。
眼睛刚刚合上,就听外边有人击鼓,易同知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鼓声响了两下便停住了,易同知疑惑的支起耳朵侧着听了听,没有鼓声,可却听着一阵脚步声正往这边过来:“易同知,有人告状!”衙役在门边露出半张脸来。
“陈同知呢?”易同知有些不悦,今日他都处理了好几桩事儿,也不见陈同知来帮忙,现在都快到了饭点,更是人都找不见了。
“陈同知家里有事,和知府大人告了假先回去了。”衙役一边说着一边讲那状纸递了过来,易同知才看了个开头便不由得哆嗦起来,原来这眼皮跳竟落在这事情上边!京城一位李姓客商告江陵容家的容钟毓!自己早些日子才跟着知府大人去容家拜府,宫里头容妃坐上了皇后的宝座,那容钟毓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
易同知的手都发起抖来,拿着状纸交给衙役:“你赶紧转去给知府大人,这事哪里是我能处理得好的!”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去了府衙大堂,在那里见着了一脸气愤的杨老六,苦口婆心的劝他撤状纸,杨老六却是不肯,弄得易同知真是左右为难。
刘知府见了状纸也没办法,只能发了签儿让衙役去将容三爷传了过来,还千万叮嘱路上不得造次,可要好言好语。两个衙役见签子上写着拿容钟毓过堂,心里知道必然和江陵容家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