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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珑觉得这个织锦看起来令人心情颇为不快,本意是要赶她离开,此时看她求得也可怜,遂道:“起来吧,继续给我介绍一下这宅子。”
说完,没再看一眼织锦,她抬脚就走,一串侍女跟在后面。
织锦忙从地上爬起来,连膝盖上的灰尘也没有拍,忙赶去侍候林珑,这回她不敢表现出那不甘的怨气,尽忠尽职地把这宅子大致介绍了一番。
其实这宅子外表看不出什么稀奇来,内里却是别有乾坤,假山石景,鲜花摆设,回廊蜿蜒,处处也透着几分意趣与精致,应该是备着等主子偶尔过来游玩的,所以走在这宅子里面,仿佛仍在京城的家中。
“这处庄子原是神武侯府的,是太太的嫁妆,因这里气侯得宜路程适中,以往太太偶尔也会过来一住,现在时不时也还有神武侯府的主子过来借住……”织锦老老实实地把这里的过往历史与情况给林珑介绍了一番。
林珑就着织锦掀起的帘子进去,屋里的摆设十分的典雅,一道半圆拱门隔开外间与内里,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字画,很多落款都应是钟家的人。这间屋子无疑是书房。越过半圆之门,踱到那书桌前,打开抽屉看了看,忽然看到里面有张纸,她拿出来看了会儿。
上书: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看得她脸色一黑,这是何人留在这儿的?
织锦是识字的,而且曾经侍候过叶钟氏,现在虽然木讷了很多,但是随林珑走了半个时辰似乎也渐渐找到往日当大丫鬟的感觉,看出林珑心下猜疑,“庄子上一个来住的主子是钟家少爷,听说在京里因调戏良家妇女,被钟侯爷打发出城修身养性,他经过我们庄子,结果看上了这儿的环境,后来就住了几个月,最近才被钟侯爷遣人唤回家去。”
林珑看了眼织锦,这会儿的织锦似乎有几分往日的样子,那张黑了不少的小脸比刚才精神了不少,嘴角向上一扬,“你倒是知道得详细?”
“庄子里没有什么可玩耍的乐子,惟有说些似是而非的流言打发时间。”织锦回道。
林珑吩咐香椽把这纸烧了,留这些诗词在这儿终是不妥,“把这书房重新打扫一遍,像这些诗词不要留下。”给人瞧见妥妥的就是流言与八卦。
“是,大奶奶。”香椽忙应声,在林珑转身出去的时候,自个儿与如雁留了下来整理书房。
林珑只是随意看了看,心里记挂丈夫,不知道他的事情办完没有,没再继续参观,带着人往那安排好的正房而去,掀了帘子进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家具物什倒也齐整,伸手摸了摸,不染尘埃,这叫钟福的管事看来是知道自家丈夫那些个怪毛病。
“如雁,你把我带来的行礼都收拾妥当,再着人去大爷那儿去,让他过来用午膳……”
如雁一一应下了,现在的她比起在苏州那会儿宛若两人,兼之在襄阳侯府又得到了调教,如今处事越发像样。
在外间的织锦听得心里发酸,曾经的她比这叫如雁的侍女强得多了,如今却只能站在这儿看他人起高楼,这种落差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摆在眼前又是另一回事,她本能地又用手拽紧身上的粗布蓝衣。
林珑的眼角微瞄到她的举动,俏脸一沉,没有吭声,进里屋换了身衣裳再出来时,跟在她身边侍候的就是商嬷嬷,
织锦看到她又转出来,忙又迎了上去,不是大丫鬟是不能随意进主子的内室,这点规矩她还记得,“大奶奶有什么吩咐做的吗?”
林珑坐了下来,“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且先回去吧。”
织锦听到林珑让她走,心里感到莫名的失落,在林珑没到的时候,她想过很多,譬如林珑会为难她,会趁机挑事斥责她,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却没想到只是这般淡淡的,心头突然一凛,她算哪根葱?此时的林珑同样也不是旧模样,早已完成了鲤鱼跃龙门的一步,更是她望尘莫及之人。
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是”字,她退了出去,刚站在外面,就听到商嬷嬷道:“大奶奶,奴婢瞅着这钟福家的似乎太阴郁了些,不好在奶奶跟前侍候,怕会冲撞了奶奶……”
阴郁?她?织锦用手摸了摸还算滑溜的皮肤,只是不复往日白皙,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照过镜子?正想再听下去,看到大爷过来,她忙惊慌地闪到一边去。
看着这个依旧冷然英俊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掀起门帘进去,她顿觉内心一片凄苦,曾经她有机会可以伴在他身边的,只是曾经……
“你还站在这儿做甚?”匪石不悦地道,这织锦他认得,以前老以为自己会是爷的妾侍而自持有身份,如今见到她落魄的样子,虽然唏嘘但并不同情,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我这就走。”织锦不敢久待,匆匆抬脚离去,以前的她从来没将匪石这个小厮放在眼里,如今却是不得不在他的呵斥下仓忙离去。
“这钟福真不会办事。”一边的匪鉴也皱眉。
“管他的,反正也只是住段日子罢了,只要她不惹事,就没有必要过多地搭理她。”匪石不以为然地道。
匪鉴拍拍他的肩膀,忽而记起以前这小子还情倾过织锦,只是那会儿织锦下巴抬得老高,从没将小厮一类的人看在眼里,眼角往织锦消失的回廊处看了看,果然风水轮流转啊。
屋里的林珑正与商嬷嬷说着话,看到丈夫回来,脸上带笑地上前道:“我还刚差人去寻你呢,来到这里,就把我一个人扔下,你好意思啊?”
叶旭尧对于她现在越来越得心应手的适度抱怨见怪不怪了,这对比以前她过刚的处事风格来说,柔和了不少,也让人感觉到更为舒适。“我这不就回来陪你了。”
林珑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与丈夫先到里屋换身衣裳。
“你刚在与商嬷嬷说什么?”叶旭尧随意道。
“没说什么。”林珑猛然抬头看他,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随后想想应该没可能,她的表现一如往日,他能察觉到什么?踱到他的身后把他的外衣脱下来,“不过就是说了说织锦的事情,商嬷嬷说她不适合在我跟前侍候……”
叶旭尧重新套了件外衣,正在整着袖子,“你若不喜欢她,让她走得了,省得碍眼。钟福是我娘陪嫁的下人,一向对我娘很是忠心,你对他说,他自会再做安排。”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她对我有怨气,我犯不着留个不称心的下人在身边。”林珑走上前给他系着腰带,“后来又想着这人也怪可怜的,我若这样遣走她,估计她过得会更不如意……”微抬头凑到丈夫的耳边八卦了一句,“那钟福看来是个会打妻子的主,若这织锦被遣,不知道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
叶旭尧顺势揽紧她的腰肢,“就这不到半天的功夫,你就什么都打听清楚了?”
“我哪有遣人去打听?”林珑嘟着嘴回应,“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得了,我才懒得搭理她,只是与其留她在暗处心里不平衡,不如摆在眼前我看得到的地方。再说我也不打算让她在屋里侍候,不过是在屋外听宣,就当念在往日的相识一场上罢了。”
她最近的身子可金贵了,一切的危险都要扼杀在摇篮里面,赶织锦走只会激化她报复的心理,还不如慢慢消化掉她更好,反正织锦如今看来也像半个废人了。
“随你,不过有一条,如果她起了歪心,你可不许大发善心,一定要严厉处理掉她。”叶旭尧正色道。男人是不管内宅之事,但不代表什么也不知道,这内宅里面的龌龊事是道个几天几夜也道不完的。
“那是自然。”林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这才忆起之前的事情,“对了,京里传来了什么消息吗?”
“郑家出事了。”叶旭尧拉着林珑到罗汉床坐下,看到她眼睛圆瞪,不禁好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不是意料中的事情吗?清王爷那人睚眦必报,哪会真的放过郑家?”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林珑微诧道,“有没有波及到女眷?”
“没这么严重,只是你的义父郑巡抚被贬了官,如今为正四品的道台。”叶旭尧刚才正是接到邸报,这才没有陪林珑参观宅子。
林珑砸巴了一下舌头,巡抚可是从二品的大官,与道台的差距甚大,“这才不过两日功夫,清王爷就把他弄到贬官这地步?”
“这有何难的?郑巡抚也不是多清正廉明的官员,加之苏宥武是在他辖治地方出的事,不然你以为郑家急着跟进京就单单是为了我们的婚事?本来这事情也能遮掩过去,凭着他与我们家的关系,坏就坏在郑华翰心太大了。”
贪得无厌之人哪里能得好的?
“圣上又有意打压杀鸡给猴看,于是乎,你那义父首当其冲,成为这盐务案子以来第一个被贬的从二品大员。”
叶旭尧一一为妻子解惑,原本这朝中之事他是不想说太多的,林珑只是他的妻,外面的事情不该由她担着,男主外女主内,这是他的份内事。只不过这次涉及到她的义亲,所以不得不说清楚明白让她安心。
林珑吁了一口气,“这官场真如战场,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得了,我瞅着明儿我保准会收到我义母和义兄的信,现在他们也指望不上别人,还不得使劲地来烦叨我们?”
叶旭尧在她额角落下一吻,“这些个事你听着就好,郑家来信烦你,你就把一切推给我,我自会应酬他们。”
林珑一听,突然有几分急切地抓着他的衣襟,“夫君,我可不许你拼尽一切去保他们,这些事过多的搀和于你的前程不利,人各有命,况且这祸也是他们自个儿招惹来的,你也别说我自私,我只希望我们一家好好的……”
叶旭尧动情地轻抚她的秀发,在她的唇齿间流连不已,她现在是完全一心一意地向着他,最后贴着她的唇道:“我晓得。”
夫妻俩此刻难得地交了一回心,林珑对他的认同感比以往强烈不少。
“大奶奶,膳食备好了。”屋外传来商嬷嬷的声音。
林珑这才拉他起来,“我肚子饿了,到外面花厅用膳吧。”
这些个小事,叶旭尧一向任她做主。
只是刚到外间,就看到钟福领着织锦站在那儿,林珑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
“大奶奶,老奴这继室做得不好,老奴特地押她过来给大奶奶磕头致歉,这就把她调走,不让她再给大奶奶添堵。”钟福一脸正色道。
林珑的目光落在了织锦脸上那红红的巴掌印,很明显是刚吃了钟福的打,这又是为哪般?尤其看到她的身子在打颤,明显是在畏惧,这让人心里不太是滋味。虽不喜织锦,但看她被打还是令她不太舒服。“这是怎么一回事?”
织锦暗自抽泣不吭声。
倒是跟着过来的香椽面色有几分难看,她看了看跪在那儿的织锦相当的可怜,上前一步道:“钟管事,你误会了,我与织锦是旧识,我们姐妹俩吵闹惯了,这不过是姐妹间相处的方式。”又转头屈膝对林珑道:“请大奶奶明鉴,奴婢不过是与织锦叙旧,这钟管事就冲出来打了织锦拖她到您这儿来,这明明是钟管事的不对。”
她身为侯府世子夫人的大丫鬟,可比这个庄户头子有脸面得多了,指责这钟管事于她而言不算是出格的事情。
织锦悄然抬眼看向不搭理此事的叶旭尧,果然她于他而言,连个回忆也没有,头再度低垂下来,她不过是与香椽呛了几句,被路过的钟福瞧见,就变成是她的不对,微抬眼看到丈夫的后背,眼里满是恨意。
林珑却道:“钟管事,这事你管得过宽了,你可知道这织锦曾是太太跟前的大丫鬟?”看到钟福神色如常,很显然他是知晓织锦来历的,遂面容更为冷然,“既然你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