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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白骥舒略略想便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他也不说破,就等著他自个说。
“你就行行好!让我也能趁机尝尝那女儿酒的滋味。”说著说著他又忍不住抱怨。“我可是忍了二十多年,本想等个大日子开封,怎知道……”
“嗯……”白骥舒沉吟著没说话。
“求求你!白先生。”老李极力请托。“我不会白喝这个酒的!我那儿还有些好酒,待会我一并奉上!”
至此,白骥舒才哈哈一笑。“我说老李!你家主人的心思,十分里我总摸得著七八分。我说这事不需我开口,一会他自会要人唤你来吃酒;你就准备带著你那些好酒过来,咱们开个品酒大会倒也有趣!”
老李一听喜上眉梢,他生平没啥嗜好,平日虽也上上堂子,但最爱这杯中物,尤其能与同道中人一块吃酒,更是平生最大乐事。
“希望真如白先生所言!”他忙对白骥舒一揖。
白骥舒急忙扶住他。“老李,你要不嫌弃,咱们便交个朋友!以後见面别再来这套!”
老李也不谦让,只嘻嘻一笑道:“白先生不嫌老头子疯疯癫癫,老头子哪里退敢说什麽。咱们自个说好,别管我家老爷!”
白骥舒还来不及说话,倒是一旁看戏的包嫣娘忍不住笑出声;见一老一少全将视线移向她,她忙低下头,不再出声。
白骥舒看著她的模样,嘴角不自觉轻扬。
老李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瞧眼前一幕,便知道这是对恩爱夫妻。他轻轻一笑後道:“白先生,老头子稍稍懂点面相之术,不如就替你们看看?”
白骥舒点点头,轻声要妻子抬起头。
老李一见包嫣娘的睑,居先一皱,一双老泡眼张得老大。“怪了……”他喃喃。
“有什麽问题吗?”白骥舒紧张问道。
老李又将视线移向他,这一瞧,眉倒松了。
他呵呵一笑道:“你们之间的缘分可诡谲得很,本是无缘之人,莫名的倒连上缘分;本是该断的缘分,却又……”他摇摇头,不再说话。
白骥舒也没多问,心想看相之人最忌泄露天机,这一问说不定反害了他。
包嫣娘张了张口却没出声,眼里隐藏著复杂的情绪。
老李一改玩笑的态度,慈祥的对包嫣娘道:“你做得很好,只要凭良心做事,别生坏心思,上天总会给你一条路走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包嫣娘不知怎的却牢牢记在心上。
“老头子胡说八道!你们听过便算。”他又神色一转。“我家老爷、夫人全在醉荫轩等著,路管家在前头等著带路,老头子就先告辞回破狗窝准备好酒去了!”说完,也不待二人回应,低头往旁边小径一钻,再也见不著他人影。
“世间奇人倒是不少……”白骥舒一叹,伸手握住她小手。“你在意他说的话吗?”
包嫣娘摇摇头。“老先生说的对——只要凭著良心做事,别生坏心思,上天总会给路走的……”
他微微一笑,盥一妻子顺著曲廊往前走,绕过两重院落,穿过一座假山,便见到一座傍水而筑的亭轩。
“这路府更大!”一路行来,她根本分不清自己走过了多少亭台楼阁。
听见她语气中的惊异,他微笑道:“此起家里如何?”
“这儿怕有三、五个白府大!”她未曾细想直言道。
“你要喜欢,我们把家里也弄大些。”只要是她喜欢,他倒不介意。
“不!住这麽大地方,只怕找不著路呢!”
被她逗得心中一乐,趁著四下没人,他低下头快速在她颊边落下一吻。
她颊上红晕未褪,久候多时的路家华已按捺不住由管家伴著从前方小径行来。
“还以为老李把你们带到哪儿去了呢!”路家华一开口就抱怨,接著便引著两人走入醉荫轩。
“大哥、大嫂!”身著一件湖蓝长背心的阳芝玮立於桌旁,阳光透过浓荫在她身上洒上点点金光,将她映照得更显清雅。
“念茗。”白骥舒侧头对妻子道:“我来跟你介绍,这是我的好兄弟,姓路,我虚长他一岁,你就同我一般唤他家华;另外那位是家华的妻子,你们自个商量看要怎麽称呼。”
包嫣娘摇摇头,脸上尽是掩不住的畏怯。她小小声开口,嘴里唤的却是老爷、夫人。
阳芝玮暂且不提,路府的华贵气派就世间少见,而路家华浑身上下与生俱来的富贵气息,教少见世面的包嫣娘吓得只想躲在白骥舒身後,这让她更体会到自己原不该是站在这里的人。
“怎麽了?”白骥舒不解的回头看她。
家华派头虽大,毕竟是商贾出身,比起她娘家,还少了份为官气势,她怎麽会……但一想起妻子丧失记忆,站在她立场想,第一次见著这样的大宅院,不怕才怪。这一想,他的语气自然带著几分怜惜。
“别怕啊!家华他们人好得很,与外表一点也不像——”
“喂!喂!喂!”一开始还惊讶於白骥舒对妻子的疼爱,但一听他安慰的话,路家华第一个就不服。“你这麽说好像我们长得一副凶神恶煞似的。”
“你现在才知道。”白骥舒眉一挑。
“好!我就不提了。”他拉过妻子。“难不成我这人世间难得的美娇娘,也是个凶神恶煞?”
阳芝玮自知自个的相貌只称得上清秀,还称不上什麽美人,私下谈笑还好,这会被当著大夥的面说出来,让她一时羞极反怒,反手给了丈夫一肘子;接著才走向包嫣娘,亲热的握住她的手。
“我们别理那些臭男人!”她领著她到桌边坐下。“你叫我芝玮就好,别唤什麽夫人。想我未嫁入路府之前,不过是苏州乡下武馆一个搬不上台面的臭丫头。”横了丈夫一眼後,她又继续说:“大哥说你原是官家小姐,这麽说起来,是我要唤你夫人了。”
“不不不!”包嫣娘一听她这麽说,心中便生了一分亲近,加上她一脸笑容可亲,待她又这样亲热,压在她肩上的大石就轻了许多。“你叫我的名字就好。”
“念茗。”她亲亲热热一唤,接著便问长问短,说起女人家的事来了。
一旁的两个男人只得摸摸鼻子,自个默默落座。
“连老李那样的家伙你都交上了?”路家华不得不佩服白骥舒,他转向包嫣娘道:“嫂子,你不知道这家伙交游有多广阔吧?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他哪儿都有朋友!”
包嫣娘看向白骥舒的眼神,崇拜中又著些自豪,那样的神色令白骥舒禁不住也有些飘飘然。
路家华和阳芝玮看到这样的情形,忍不住会意一笑。
察觉他们的目光,白骥舒轻咳了咳,微红著脸回归正题。“就如同我跟老李说的,除了那坛女儿酒外,咱们也该尝尝别的,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我本来想让老李多愁会儿,没想到你倒提早替他解了忧愁。”路家华摇头笑道。“也罢!就去唤老李过来吧!”他转头朝一旁随侍管家道。
“不需要了。”管家忍笑道:“窗外那探头探脑的不就是老李吗?”
众人将视线往菱花格子窗一探,果然见到一身青衣的老李,正抱著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在那儿引颈企望。
阳芝玮第一个笑出声,她伸手向他招了招,示意他进来。
“这麽急做啥?”阳芝玮嘴上埋怨两句,人却挪了挪位子,拉著他在身边坐下。
“怎能不急?!”他也不拘礼,伸长著颈子便四处张望著。“怎麽不见我那坛宝贝?”
“你呀!只记挂著那坛酒。”阳芝玮嘟著嘴撒娇。
“嘿!小丫头吃味啦!”老李拧她鼻子。“那酒还不是为你留的!”
路家华瞧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样,心里就直泛酸。
“喂!喽!喂!你们是没瞧见我坐这啊?”
老李斜睨他一眼。“老爷。”他拱拱手,语气中讽刺意味大些。
阳芝玮笑著对白骥舒及包嫣娘解释:“李叔虽然在我家为仆,但我们情同父女;我一直都把当他当家人看,只是他俩,”她指指那两人。“从一见面就看对方不顺眼。大哥、大嫂可别见怪!”
“不会。”白骥舒笑道。
“我不同你玩啦!”老李一面说一面取过酒杯。“那!先说好,女娃可以不喝,你们两个可不准跑!尝尝这是什麽酒,要喝不出,那女儿酒我情愿打破了也不给你们喝!”
“等会,”阳芝玮开口阻止。“你们喝酒,我们闲坐在这也无聊,不如先开了那坛杨梅酒,尝过了我也好带念茗去逛逛园子。”
众人没意儿,阳芝玮便转身吩咐管家下去张罗准备。
不一会,一张八仙桌上就摆上了银镶牙筷、白玉杯和几碟精致小菜,最後上桌的是个大肚白瓷坛。
阳芝玮上前打开了封口,一揭开红布,立时酒香四溢,众人闻了莫不醺然欲醉。
酒一倒进杯里,红色酒液衬著几颗梅子在杯里载浮载沉的……
将酒端到妻子跟前,白骥舒轻声道:“这种杨梅酒,杨梅味都沁入了酒里,喝来甜淡些,你喝点,不会醉的!”
她一杯喝下,只觉甘甜清淡,没什麽酒味,但不知怎的,脸颊仍发起热来;抬头瞧见对面的阳芝玮也是如此,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双颊艳如石榴,眼波流转,再加上唇畔的甜笑,教一旁两个男人见了不觉神魂颠倒。
见此情景,老李不禁嘻嘻一笑。
“谁说这酒醉不倒人,现下不就有人醉了吗?”
闻言,两人头一转,瞧见身边人的模样,两人又羞又喜的。阳芝玮拉著包嫣娘的手站起身。
“你们爱喝什麽便去喝吧!我们去吹吹风。”说完她笑著跑出了轩亭。
眼前少了粉雕玉琢的美娇娘,两个男人顿觉兴致全失。白骥舒甚至怨起自己多事,搞个什麽品酒大会!坐在这看妻子的醉态不是顶好的吗?
“啐!没有美女总还有美酒,干嘛摆出那一副失意样?”老李率先端起酒杯细啜。
“嗯——”他摇头晃脑道。“酒色橙黄透明、味村而微苦,好个上品状元红!”说完便一口气喝下。
是啊!没有美女只得将就美酒,两个男人交换个眼神後,也乖乖端起酒杯,品起酒来。
走在蜿蜒小径上,随意浏览掩映花丛间的亭榭,或怪石峪胸的假山叠石,本是种悠闲自在的享受,但这会阳芝玮却无心於此。
她想著该怎麽开口才不显唐突,毕竟两人今天才初识啊!
她低头细想,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使个眼色造退了随侍婢女之後,她转过身准备开口,才发现她正怔愣的看著眼前一片华美细致的园林景象。她那杏眼圆睁的惊异横榄,丝毫没一丝官宦人家该有的雍容大度,反倒像是从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她心里不禁生起一分同情,语气和动作便显得格外温柔。她牵著她的手在树下石椅坐下,轻声问道:“念茗,你知道大哥一直很担心你吗?”
包嫣娘眨眨眼,不懂她说这话的用意。
於是,她一五一十将那日的对话大略说了遍。阳芝玮恳切道:“我知道也许是我太多管闲事了,只是看著大哥烦恼,我们也不好受,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将心里的事告诉我?”
包嫣娘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阳芝玮拍拍她的手。“不勉强的!只是,你心里要真有事,还是找个人说说好,闷在心里久了要生病的。”她关心的望著她。
包嫣娘眼里隐隐泛著泪光。她咬咬唇,有些结巴的说:“你——你知道我生了病,什麽都记不得了?”
阳芝玮点点头。
“我……我一醒来,他们便告诉我,我是祝念茗,白骥舒是我丈夫。我原以为做丈夫的往往凶霸不讲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