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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素素洗漱整理出来,丁喜已于厅堂候了多时,渐渐不耐,直到胡唯命个机灵的封了红包递上,这才假意推托不得,有了喜色。
丁家素有荫德庇佑,丁兆兰又是个稳当会做官的,自然不难处理。胡唯见有了门路,分外殷勤。特特摆了酒席,又着柳哥儿出来侍奉,又允了多少私份。柳哥儿先是弹唱了几支曲,又换了身衣裳来敬酒。那丁喜素来是个喜欢狗仗人势的,从不亏待自己,如今见有油水可抽,便打了保票,回去瞎掰了不少好话。
事情有了眉目,胡唯自是欢喜非常,备了厚礼兴冲冲来寻白玉堂。白福面上淡淡的,只因那日白玉堂丢的那身衣裳,竟沾染了脂粉香气,想是托这位爷的福,心里好大瞧不上。恰今日韩彰约了白玉堂出去,更是爱理不理,只说不在。胡唯恭维了一阵,果然不见白玉堂,横竖留下谢礼告辞。你道他缘何不谢展昭?乃是展昭信里与丁家兄弟交待时,只说自家一乡邻,又嘱咐不可于胡唯面前提及,是以胡唯并不知展昭。
胡唯行至西街,忽闻一人道:“纵这花上攒了珠子,也未免太过了些。”娇声软语,甚是惹人怜惜。胡唯回头,果见柳哥儿正立于一珠花摊子前,左右挑拣。那柳哥此时觉得颇不中意,便没了兴致,转身要行,正对上胡唯,忙掩口媚笑,道:“少爷可巧。”胡唯见他今日打扮异常齐整,一身翠绿锦花缎子衫衬裹着窈窕身段,顿时心花怒放,也不管有无人瞧见,一把拽了书画摊子后亲了一口,嘴上叫着:“我的心肝,怎地日头底下便出来了?”柳哥儿假意躲着,回道:“都道京华不比别处,自来了这么些个时日,奴家尚未得见识,今日出来闲走。”胡唯得了手,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揽了那人道:“应当的应当的。你喜欢哪个,只管开口。”那柳哥笑盈盈一把推离了他,道声“油嘴涎皮”,扭身便走,却又不紧不慢。那胡唯脸上乐开了花,上前揽了那人便行。
也是注定,韩彰上京打理生意,今日邀兄弟在双凤楼一聚。这双凤楼不是别家,正是白玉堂名下酒楼。这里有个缘故:头二年白玉堂在京领了闲职,又因猫鼠争斗一事,江湖庙堂少不得指指点点,昔日五爷如何风光,如今竟连个同道的也难寻。白家兄长闻听此事,恐自家二弟闷出病来,特地开了这家酒楼交与他打理。许是人情冷暖见得多了,白二爷逐渐宽了心,与众家哥哥也释怀了。况当年陷空岛上,韩彰本是最疼五弟的,这回上京,兄弟自然要常聚。白玉堂吩咐备了荤素几样,又摆了温酒的注子。韩彰点了几样吃食,皆是合五弟口的。待小二出去阖了隔间的门,方自身后打开一包裹,道:“这次走的远了些,却也收获颇丰。北方有巧手织衣匠,能把兔绒打成开襟氅,挡风雪又避寒。如今五弟你在北方,不比江南,为兄便带了一件与你。”边说边拿出递与白玉堂。白玉堂伸手接了,只觉柔软细密,说不出的舒坦;打开再瞧模样,乃是莹白氅身配了鹅黄襟带,又有杏色杏花络子锁边,端地雅致大方,不由欢喜非常,连道:“还劳哥哥挂记。”韩彰笑道:“自家人何用两家话。现下虽用不到,你且披上于我瞧瞧。”白玉堂真个披上,韩彰瞧去,只觉风流贵公子说不出的俊俏,拍掌道:“善哉善哉,这模样出门,又要惹多少相思了。”说话间,其余人也到了,白玉堂折好兔绒氅,依旧包袱裹了,招呼众人入坐。蒋平最后一个入门,只听他扯了嗓子道:“可瞧我带了谁来?”白玉堂回头,竟是展昭,颇感意外。蒋平得意道:“半路遇上展大人,咱也许久未见,便拽了来。”白玉堂想起胡唯一事,笑着施礼道:“是了,小弟还欠展大人一桩人情来。”一边忙让道:“快请坐。”展昭被他一席话呛得哭笑不得,还礼不迭,只得挨韩彰坐了,回道:“不值甚么,五弟还莫要挂怀得好。”白玉堂点头道:“展大人素来大度。”其余四鼠也坐了。卢方怕五弟要展昭难堪,便扯了他衣袖道:“许久不曾相聚,五弟莫闹罢。”白玉堂也顺势坐了,抿了抿嘴,却未答言。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蒋平拿眼溜了一圈,笑道:“大哥真是老脾性,五弟如今大了,还不放心。”白玉堂略皱了下眉,并未搭言。卢方见蒋平搭了台阶,忙就势道:“可不是,人老了就唠叨。”韩彰也拿注子斟酒,道:“先喝酒暖暖身子罢。”众人里,唯徐庆是个没算计的,嚷道:“当哥哥的说弟弟也是常情,展大人哪里不好,唯老五爱惹他!”蒋平一听不对,忙拿酒掩他嘴,却是不能。徐庆兀自叫嚷:”老四你拦我做什么,难道我还说不得他?便是他将来娶了一房媳妇有了管束,咱老徐也一样!“众人本是怕起事端,听了徐庆后面这段,反笑了起来。白玉堂也笑,端了酒道:”三哥教训得是,倒是小弟不省事,便自罚三杯罢。“仰头一饮而尽,又要第二杯。韩彰怕他空腹伤身,拦道:”你却乖巧,这等好酒,全予了你了?“众人又笑,白玉堂也就作罢了,恰菜色上来,呼众人吃了,又推杯换盏一回。期间展昭瞧了几次白玉堂,倒也不见那人面上异样。
正热闹处,忽听隔间门外人道:“二爷是在里的,公子有何话,还容小的通禀一声。”一人回道:“劳烦小二哥,只说是白少爷旧友,前来探访罢了。”又听前面那人应了一声,门便开了。众人望去,开门者乃是店内一小二,名唤小贵子的。这小贵子素来机灵,他见有人直望隔间而来,恐扰了各位好汉的雅兴,故此拦了下来。这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胡唯。
这胡唯本是揽了柳哥儿寻乐子去,正经 过双凤楼下,听得楼上笑语连声,便抬头去瞧。白玉堂正是临街而坐,几杯酒下肚,有些燥热,便除了外衫,只留一身松花底桃花纹络短衣紧裹着,半个身自斜倚窗外,被胡唯瞧个正着。胡唯不由暗喜,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忙忙进了楼。又于楼下寻了桌安排柳哥儿坐下,道:“你自坐回,想吃什么点着,我去去就来。”便上了楼。
可惜他于楼外只见了白玉堂,又是白家酒楼,并未料到竟有一屋子英雄,一时有些尴尬。好在他也算机灵,立于门外施礼道:“久闻白兄弟酒楼名声,今日前来一观,着实惹人羡慕。”白玉堂如何也料不到此时竟能遇见胡唯,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还是韩彰道:“这位想是五弟相识?且进来说话。”那胡唯见韩彰随时一身锦缎,一把刀于腰间也看得真真;再略瞧一位,身量矮小样貌奇特,也挂一对分水峨嵋刺。那徐庆素来不爽文弱之人,见胡唯诺诺不答,便道:“你这人,进也不进,忒也不爽快。”胡唯只见一络腮大胡子朝他吼,声似轰雷,震得脑子发木,再往下看,一双铁锤比鸟笼还大,哪里还敢入门!只在门外道:“今日只来吃酒,因与白兄弟相识,便招呼一声这就去了。”一面唯唯诺诺下了楼。
柳哥儿正自楼下候着,见胡唯下来,面色苍白,腿脚发软,忙上前扶过来坐好,又拿巾子与他擦了汗,见他略回了神,方笑道:“甚么发小,感情是个妖魔,去一趟魂魄都无了。”那胡唯转过眼来,摸了柳哥儿手放在胸口,道:“你且摸摸,可破了胆了。”柳哥儿掩口轻笑,倚靠了他肩膀,道:“快问问伙计,可要补上一回了。”胡唯哪敢多待,起身道:“可不敢这里补。”拽了柳哥儿出门去了。
第3章 第二回 智公孙正言解心意 呆锦鼠冷语慰还恩
这边众人又喝了会子,因卢方蒋平明日还要当值,也不敢多饮,便散了。白玉堂见展昭回府,也起身道:“爷与你同道。”系好褂子,一同去了。只留韩彰与徐庆聊些各自境况。
展昭出了门放缓脚步,白玉堂跟上来,只抿了嘴,倒也不说什么。二人静默走了一会子,展昭瞧他似有心事,便道:“五弟素来爽利,今日到如何不痛快了?”白玉堂笑道:“你这贼猫倒是乖巧,衙门里的好眼色。”展昭自觉好心碰了灰,便不再言语。白玉堂出口也觉过了些,又不能收回,也只默默行走。不长一段路,两人倒似熬了几年。
及至入府,正遇上大人审案,两人快步入堂,却见里面乱哄哄一团。王朝马汉捉了一人,那人兀自挣扎,口中还骂:“我把你个小贱妇!今日便休了你!”另一侧一女子蓬头散发,脸颊微肿,垂头嘤嘤而泣。那男子也不管多少人瞧着,只顾骂:“你个不长眼的婆娘,此番定不饶你,”展白二人匆匆与包大人打了招呼,便立于一旁。白玉堂自来瞧不得以强压弱,见那男子兀自骂个不休,不由上前几步,一把揪住那人衣襟,一个前摔丢出去,道:“有事只管说来,打骂女人算什么本事?”那男子只觉眼前一晃,明白过来已是浑身疼痛,被白玉堂冷眼一扫,哪里还敢言语。这边那女子见挨了打,也不管哭了,只扑到男子身边,跪向白玉堂央道:“官爷且住手,饶了他这遭罢。”又转过身向男子:“我只为你好。”一面又嘤嘤哭起来。
这一时厅堂倒是安静了,展昭正自与公孙先生了解始末,见此便道:“五弟,且回来罢。”白玉堂冷眼瞧了一时,心下也明白个八九,后退一步 ,站到一旁。包大人瞧了瞧公孙策,公孙先生以手敲案示意,包大人点点头,捋一把胡须,一拍惊堂木,喝道:“你二人本是夫妻,今日闹至此处,且积怨已久。既然如此,不若和离。”那女子听闻此言,浑身一震,又大哭起来,那男子也去了先前气焰,低头不做声。包大人又吩咐:“王朝马汉,取一纸文书,供他签字画押。”王朝马汉应了一声,还未行动,那女子已是跪爬几步,哭道:“大人莫要如此,莫要如此罢。”那男子此时似动了什么心思,也留下两行泪来。包大人等候片刻,又问:“你二人可还有甚话说。”那女子已是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本只想求大人查个通透便罢。如今也不求了,且放我二人家去罢。”那男子哽咽片刻,也道:“你想来也算贤惠,怎地偏这一事上不通。如今这步田地,如何是好。”
两人哭了一阵,渐渐息了声。公孙策自案后站出来,笑对衙役道:“扶他二人起来。”待两人被衙役搀其站好,方笑道:“你二人如今可悔悟些?”见那二人点头,又缓言道:“刘张氏,你本是贤良女子,一心为家。这刘成也是本分人家,你又如何不放心。若是真个娶了三妻四妾流连花巷也罢,偏又未曾。你闹出如许动静,岂不是白白毁他名声?又叫他如何收场。”那刘张氏闻言低头不语,显是悔意非常。公孙先生又对那男子道:“刘成,你也莫喊冤枉。他便是个十斤的炮仗,没了火也炸不出来。”见那男子亦点头,方缓缓扫了一眼周围人,道:“这世人心都是一般:但凡接人待物,总有个远近亲疏。刘成与外人热情文雅,自家惫懒,正是外人疏远自家亲近之故。试想:若遇上疏远之人,少不得笑颜温语,礼数周全;回了自家,便自在许多,也去了礼节,胸中有什么,也无了顾虑,只管大喇喇讲来。是以闹出许多不快,偏这不快,也正是亲密之故。可惜世间男女,多少不识得,只当他冷言冷语,必是不放心上才如此,坏了多少好姻缘。”
公孙策这一席话,说到多少人心坎之上。到了白玉堂耳中,更似把自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