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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不正常,要是忆萱还看不出来,也就太不正常了,于是便就开始了她的猜测:“你和嫂子吵架了?”
“没有。”
“那么,花朝找嫂子麻烦了?”
“没有。”
“或者是,关于花朝的孩子?”
慕璟目光一沉,半晌才说,“别猜了。”
忆萱又开始低下头吃饭,她实在是猜不出该有什么事能让慕璟这样,她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门口,今天好像运气很好,才刚回来就可以看到两个庄中的人,池皓也看到了他们,忆萱忙给她打招呼,池皓只是稍微地点头,朝慕璟问道:“少爷没给小姐说么?”
忆萱接口问道:“说什么?”
慕璟没有说话,池皓也是沉默很久才说:“庄主于三日前病逝。”又是沉默,补了一句:“请小姐速回山庄。”
时间停在池皓说完话的那一瞬,在忆萱起身的那一刻加快了脚步。
她没有说一句话,找到先前用的马,跳上马用力拍着马背朝着山庄而去。
这样的玩笑山庄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说,而池皓是不会说谎的,纵使她多么希望这就是个玩笑,池皓说了这个玩笑,她也不会怪她,只要这是个玩笑就好。
山庄前的那三十六个阶梯,她不知道摔了几次才爬上去,她以前曾说这层台阶太矮了,一点儿都没有显示出山庄的气势来,可是现在她竟然是怎么也上不去,守卫见是她,忙下来扶她,忆萱抓住他们的手,急声问:“爹在哪儿?我要见他,快去通禀啊。”
守卫也有哀戚之色,忆萱甩开他们的手,“那我自己去见。”
刚踏入山庄大门,任她怎么不相信也不得不相信,山庄内一片缟素,这不是她熟悉的临云山庄,所有加上去的东西都只有一个目的,它告诉着每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白色一寸一寸蔓延开来,晃得连眼睛也睁不开,可是她却没有眨一次眼睛,努力着把这里的每一样东西看得明确。
这样苍茫的白竟让她冷静了下来,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恐惧被这满世界的白压了下来,她一步一步朝着正厅而去,越靠近正厅,人越来越多,她好像根本看不到旁边的人,只看着那对越来越近的白烛,和那白烛后面的一副棺椁。
含笑在这时赶来了,她看到那个蓝衣女孩子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如同提线木偶一步一步向那副棺椁而去,她的眼睛似乎是空洞的,没有一丝一毫地情绪外泄。
含笑命所有人暂且退下去,那个女孩子没有因周围的变化而有任何的反应,仍旧朝着棺椁走过来,只是走得很慢很慢,却还是走到了,她抬手扶住棺壁,慢慢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就到了晚上,别人怎么劝她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慕璟和含笑就一直在外面守着,含笑想要慕璟把她拉起来,慕璟说:“没有几个人能为她做决定。”
含笑不忍:“可她这样,爹知道了也会难过。”
“她会起来的,爹走之时她没有在家,她是在向爹赔罪。”
忆萱回庄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在深夜,她根本不在乎旁边有没有人,就直接问了出来:“爹是怎么走的?”
慕璟把含笑劝回去休息,而他一直守在这里,听到这一句话,慕璟很平静地回答她,好像已经说了很久一般,突然的一句话一点儿也不显突兀,他说:“爹自五年前就已生病,孙殷常来山庄的原因就是因为爹的病,但是爹的病只能尽量维持着,不能痊愈。去年爹的病情也越加严重,所以才多次传信给萧前辈,希望你能回来。而这一次爹突然发病,孙殷没能赶到。”
她沉默了一天,终于因为慕璟的一席话而哭得不成样子,慕璟也跪下去帮她擦着泪水,声音轻得怕惊扰了什么一样:“爹知道他这一次会走,但是他那时不让我找你回来,爹在这世上最疼的人就是你,但是他到最后没有见你,就是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
慕子俨在四天后入殓,忆萱全程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目光深而远,好像是要把什么给全部看到眼里一样。
忆萱自然而然地接了庄主之位,各堂主虽有不服之处,但是令牌在她手里,他们也只得照做。
忆萱一身白衣,问她面前的慕璟:“你不是我哥哥,对吧?”
慕璟点头。
“那你要不要庄主这个位子?”
慕璟摇头。
“是因为身世的问题,还是不愿意接?”
“身世。”
“可你明知道爹是属意你的。”
慕璟说:“爹的意思,又有谁可以猜得透。”
“我会还给你。”
“我不会接。”
☆、说一个谎,守一个家
三月五日,天气晴得很好,一丝风也没有,轩王萧翊挂帅出征,攻打雳国,举城相送。
慕璟雕刻着一块木头,已然快要完工了,一只茶壶立于掌心,只是茶壶内还未掏空,一边继续刻着一边说:“有人擅闯赶了出去便是,何必特地前来通报。”
守卫却有些为难,踌躇道:“实在是来的人要见的是小姐,只是小姐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见,但是这个人不像是一般人,属下拿不定主意,特来问少爷的意思。”
慕璟随意问道:“不是一般人,是怎样看出来的?”
“沈风与他交过手,一招都没过,沈风就败了,属下连他是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到,武功之高除了老庄主,属下还没见过第二个。”
慕璟手上的动作一滞,把小刀和未完成的茶壶放在桌上,起身就快步往外走:“立刻带我去见他”
来人与慕璟所料不错,虽然已经想到了还是大吃一惊,多年来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出了怀水山。
慕璟走在前面为他引路,给他说着山庄的现状,萧玄君只是偶尔应一下,走到忆萱的院门前,慕璟轻声问道:“这是忆萱的院子,您要不要去见见她?”
萧玄君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先领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慕璟不解却也没有问出口。
直到中午忆萱才知道庄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还被慕璟好生招待着,自任庄主以来,她没有做什么能树立威望的事,唯一的就是下了不让任何人进庄的令,虽然庄中很多人对他心有不服,但是还是老老实实遵守着这道令的。
知道了这个客人是慕璟给带进了的,她和慕璟还因为那几句话置着气,也可以说是故意置着气,她自专心处理山庄的事,慕璟自和他新婚不久的妻子花前月下,再不过问庄中事。
是以,庄中时有闲话说,‘少爷因为不服小姐继了庄主之位,故意给小姐难堪,小姐也暗地里打压少爷,两人昔日的兄妹情深今日已经变得水火不容’。
不过这传言没传出来多久,林远当着众人的面严惩了一些人,传言自此也再没有出现过,山庄下人以前虽说也不会乱说话,但是现在就变得不敢说话了。
山庄似乎变得安静多了,以前有威严祥和的庄主,爱闹爱笑的小姐,温柔谦和的少爷,现在这些人仿佛都不在了,夜晚时,连春风拂过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日头渐渐西斜,山庄今日的事她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就让凝雪从慕子俨的书房里搬几本书来,现在她似乎都不想去书房了,仿佛只要是在这院子里,爹就还在,只是在山庄的其他地方。
忆萱自房内拿了笔墨,听到桃花枝有几声颤动,以为是凝雪拿书回来了,就随口说道:“放在外面就好。”
只是她把笔墨放下等了一阵子都不见凝雪来,疑惑抬头看去,这一看惊得她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定了定神忙站起身来,嗓子都好似发不出声来,只干干说道:“师父,您,您怎么突然来了。”
萧玄君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放在她身上,这样的目光是她从小就怕惯了的,现在见到还是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萧玄君走过来就着最近的凳子坐下,不咸不淡地开口:“为师先通禀一声,让你有准备来糊弄我,是不是?”
忆萱心中一惊,慌忙朝着他跪了下去,石桌周围都是泥土,昨晚刚下过一场雨,土壤里还饱含了水分,跪下去就立刻感觉到冰冷的水浸湿了膝前裙子,师父突然的造访本就让她太过惊讶,迎面而来的斥责让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不经思考地说了一句会让人愈加生气的话:“徒儿不敢。”
萧玄君本来还尽量放温和了语气,但这时真正的怒意也被逼出来了:“你不敢?一年未见,你是什么不敢的事都做出来了,看来我这个师父是白当了,要不是我来这一趟,你还把我和你师娘当聋子耍吗?”
忆萱急声解释:“徒儿不是欺瞒师父,爹走的那天徒儿也未赶得及回来,这几日山庄事物繁多,所以每七日一次的书信就草率了些,让您和师娘担心,是徒儿的错。”
哪里是草率,离开怀水山后,她答应师娘三年之内,至多七天就要寄一次书信,这几次晚了不说,信中都是‘庄中一切安好’诸如此类没有实际含义的话语,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好,无怪萧玄君会这样生气。
沉默良久,萧玄君才问:“你说子俨走的那天,你没有赶回来,那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忆萱照实而答:“三天后。”
萧玄君沉怒道:“三天的时间,从临云山庄到怀水山都可以三四个来回了,你去了哪里赶不回来。”
“阿萱不孝,任凭师父责罚。”
“任我责罚?”萧玄君不无失望,这才一年的时间,现在这般场景,他的徒弟竟是连一句老实话都不说,“好,那就按师门规矩来,从此你慕忆萱再也不是……”
忆萱猛然看向他,猜出了师父接下来会说什么,一下子抓住萧玄君的衣袖,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师父,师父不要,您不要说,您打徒儿都可以,您,您不要说这句话。”
看到她这副样子,萧玄君也是不忍,转手拉起她,五分无奈五分心痛:“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不愿意同师父讲吗?我自己的徒弟我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你这什么东西都憋在心里的性子,还要让为师怎么教导才改得了。”
忆萱站在他的面前,一字一句说道:“那时徒儿太过任性,没有将行程告诉别人,所以徒儿没能知道爹离世的消息。徒儿未将爹离世的消息告知您,是徒儿不想你们担心,山庄的现状,我知道让您失望了,可是徒儿保证不出一月,临云山庄还是原来的临云山庄,今日徒儿刻意隐瞒,是徒儿不想师父再为阿萱忧心。小时候爹就曾说我性子难驯,徒儿知道也曾干了很多让您不省心的事,现在徒儿已经长大了,学会了如何把握分寸的,您是天下最好的师父,可阿萱却是最差劲的徒弟。”
萧玄君听罢也是叹一口气,站起来轻声安慰道:“好了,想哭就哭出来吧,师父在这儿,有什么委屈都一并哭出来吧,师父给你做主。”
忆萱靠在他怀里,像小时候撒娇的口吻一般,只是这样的撒娇在萧玄君处也是屈指可数,“没有,徒儿不委屈,徒儿只是,想师父,想师娘了。”
萧玄君对细节之事没有多问,更多是问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来山庄多是为了悼念慕子俨,是宋谣觉出忆萱书信之中有不同寻常之处,才央萧玄君走这一趟,没想到刚出怀水山就听到了江湖上到处都是关于临云山庄的传言。
一打听才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