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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涵,辜东汉被抓的事,妳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汪母转过脸看着她,脸上斑班泪痕依稀可见。
“他和我们没有关系,有什么好说!”她一派优闲神态。
“人已经进监牢,妳知不知道?”汪母语出哀怨,略带责难。
“爸被判了七年六个月的刑期。”辜莉莉补充。
她的声音冷得像南极冰山,寒彻骨。“他是罪有应得。”
“涵涵,他遗弃妳们母女是他的不对,可是妳不应该在辜小姐面前说风凉话,想想人家的心情已经够伤心了,妳还--”汪父怒上眉梢。
“伯父,思涵姊说得没有错,爸害了好多人,在法院旁听席上我看到好多原告哭得好惨,爸是该赎罪的,他坐监坐得一点都不冤枉。”辜莉莉平静地附和恶有恶报的醒世名言。
“那妳们一家人怎么办?”汪父不但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胸襟,更有人溺己溺的高贵情操,他可以说是最快乐的精神富翁。
“房子明天法院会派人来查封,妈暂时去阿姨家住,只要我工作稳定之后,再接妈来和我一起重新开始,等爸出狱。”过去辜莉莉活得很亏欠,她知道父亲在外招摇撞骗,给了她海市蜃楼的享受,现在她总算活得有了尊严,为此她洗尽铅华,不再当抢人丈夫的狐狸精。
“唉!希望东汉出狱后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会的,爸今天要我代他来,”辜莉莉突然五体投地,必恭必敬的说:“祈求汪妈妈的原谅,等刑期服满,他一定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快起来,快起来,妳这是干什么?”汪母受不起这种大礼,会折寿的。
“不,汪妈妈不原谅爸,爸一辈子良心不安,思涵姊也一辈子没有幸福。”辜莉莉坚持不起身。
儿子猝死,一个女儿做小,另一个女儿终身孤苦,辜东汉一想到自己的孽由儿女分担,身如五马分奔,心似凌迟处死,好一个椎心劰侵矗∥伺飞夏瞧短觳辉傥谠泼懿迹┦兹献铮仪笊喜允栈丶又钏侨獾慕倌眩蝗俗鍪乱蝗说薄?
“我懂了,妳爸是真的悔改了。好,妳起来,我原谅他。”这几天汪母的心一直很不安,转向女儿激动莫名的说:“孩子,妈错了,妈不该为了自己的仇恨,却牺牲妳的幸福,原谅妈。”
她心一缩,虚弱无力地颓坐在阶梯上。“只要大家心里的结都没了,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不过的人。”
“思涵姊,表哥很爱妳,那次姨丈洗尘的晚宴上我看得很清楚,妳只要对他说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一定可以破镜重圆。”
“思涵,这件事是妈一手破坏的,也由妈弥补,我去向他赔不是。”
“来不及了。”汪父代替女儿说话。
这话引来两个不看报女人的震惊,异口同声问:“为什么?”
“余力耕的父亲已经在报纸上公开,要和大荣的李氏财团联姻。”汪父鼻塞。
“现在的婚姻又不是长辈能作主,讲究的是自由恋爱,余力耕的心中只有思涵一个人,绝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汪母强硬的说。
“如果没有得到他的首肯,妳想他父亲会抱着可能出尔反尔的危险,在媒体上大肆渲染吗?”
“我知道,表哥前一阵子大病一场,思涵姊没去看他也不接他电话,而李媚虹却是不分昼夜守在表哥床前,所以表哥和姨丈一家人一定大受感动,婚约也就因此订下来。”病人是最脆弱也最易受感动的。
“荒谬,感谢的方法很多,什么时代了,怎可能还有以身相许来报恩的荒诞事!”汪母切咬牙齿。
“话是没错,可是姨丈是个爱面子的人,又那么有名望,他说出来的话向来都算数。”木已成舟。
“不行,我不答应,我非得要余力耕娶我女儿不可。”汪母颤得浑身打哆嗦。
“秀美,妳别闹了,这件事就像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汪父厉声。
“可是--”
“妈,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会找到比他更好的对象,所以没什么好遗憾的。”她欲笑还颦的表情,最断入肠。
此时此刻,只有唐蕙仙回陆游钗头凤的词,最能将她的愁绪写得淋漓尽致:人成各,今非昨,并魂常似千秋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第十章
自从与汪思涵一晤后,张开杰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叹。
虽然他可以在每周六、日见到两个孩子,但是余力耘仍旧不原谅他,孩子都是由外公、外婆送来接走,他连她一面也见不着,只好寄情于画布上。
在日本展出作品时,由于好评如湖,国内的画廊争相邀请他飨宴国内爱好艺术者,举办全国性的巡回画展,得到他首肯后,一连串筹备事宜在紧锣密鼓中展开,终于第一站订于台北新生画廊,为期一天的不对外和六天公开展览活动。
他寄了三张邀请函给俪佳人的辛人杰、汪思涵和蒋天雪,请他们参加第一天预祝画展成功的酒会,并注明盛装赴宴。
由于台湾的外汇存底高居世界之冠,亿万富翁多如过江之鲫,对艺术的渴望趋之若骛,上流社会绅士名媛掀起收藏名画的热风,尤以前一阵子的莫内热达到了沸腾疯狂的境界,连复制画都洛阳纸贵,一时之间台湾画廊、画坊、艺术中心……只要是卖画的地方,竟找不到一张莫内的作品,这证明了台湾已不再是贪婪之岛,因为家家户户都有了艺术涵养。
张开杰是国内少数在国际画坛拥有一席之地的名家,他的画自然受到风雅之士青睐,这个酒会可想而知是冠盖云集的大场面,余力耘也在他的诚恳邀请之下,答应扮演女主人的角色。
为了俪佳人往后的前途,辛人杰耳提面命要女士们打扮得如花似玉,在酒会上大显身手--拉广告。
汪思涵果然不辱使命,她穿了套高领、无袖、连身黑窄裙,颈项挂了条金色贝壳样的细炼,乌亮的秀发荡漾着浪花似的水波,黑色丝袜在脚踝处织有玫瑰花纹,细而长的三吋高跟鞋将她全身拉到有如西方人身材上的完美比例。衣服的美只能衬托出她轻盈曼抄、玲珑有致的曲线,却比不上她天使与魔鬼融合为一的脸蛋,清淡的粉妆掩不住原本无暇的象牙肌肤,但有画龙点睛之效,使她一张脸透着亮丽的光彩,粉红色的唇膏和同一系列的眼线,更教她美得令人窒息。
相形之下,蒋天雪就显得马虎多了,她还是一副吉普赛女郎的老样子,也不是说她不重视这场酒会的利益,而是她不能太花梢,以免女主人吃味。
辛人杰虽然日前与汪思涵有些心结未解,不过他想当这场酒会里最美的女人的护花使者,让所有的男人嫉妒死他艳福不浅。最主要是他绝不让余力耕越雷池一步,他要看余力耕痛苦伤心的表情,他好大声嘲笑猎艳高手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刻。
汪思涵落落大方地挽着辛人杰的手臂来到酒会门口,她很清楚地看见会场里的人回头看她时惊艳的眼神,也听见走在她身后会场外的人窃窃私语的骚动。同时站在门口的张开杰和余力耘吹着无声口哨,表示对她这仙女的大驾光临,感到无限光荣。
但是无人知道她费心装扮所为何来?这一次可能是她见余力耕最后一面,在她皮包内放着昨晚写好的辞呈,心意已决随着父母往大陆拜见似有若无的祖坟,然后她将接受香港清秀佳人杂志行政总编的工作,不再回到这块伤心地。为了这最后见面,她连呼吸的心情都是紧张的,反复思量怎样把最美的脸孔呈现给他!
最美的一面,最后的一眼,但愿他不忘这最终的一夜。
辛人杰没想到当初只觉清纯可人的汪思涵,竟也有如此诱人犯罪的万种风情,难怪余力耕到现在仍不忘情,就算是喝了忘川的水,忘记东南西北、北西南东,只怕也忘不了佳人的一颦一笑。
蒋天雪和余力耘彼此的心情一样复杂,像掺了盐的鸡尾酒,透过咸涩的雪杯才能喝到杯内香醇甘美的液体,在歉疚的背后期待友情的出现。她们个性互补一定能成为闰中密友,只是,由谁先主动踏出这一步?
从门口一直走到会场的核心,汪思涵无疑是全场的注目焦点,绅士们鱼贯围住她,认识的大叹有眼无珠,不识庐山真面目;不认识的急于交换名片,问东探西,此情此景犹如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三千宠爱在一身,而一旁的女人则陷于六宫粉黛无颜色,对此如何不垂泪的窘境中,又羡慕又嫉妒造物弄人。
可是,她左顾右盼却看不到思慕的人,只冥冥中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紧跟着她的背影,只是她找不到盯着她的人。
“思涵,妳看这一幅画,是张开杰的最新作品:母爱,画中人的容貌好象就是余力耘!”蒋天雪拉着她伫足在最后一幅画前,画的右下方标明﹁画家最爱,不忍割爱﹂的非卖品。
“张开杰在努力挽回妻子的心。”她小声的说,心底涌上一抹淡淡的忧郁。已经走到今天的尽头,却依然不见他。
“看来余力耘回心转意的时刻快来了。”蒋天雪松了口气。
辛人杰笑咪咪地走过来,一只手各拥一个美女的肩头,一副中了大奖的表情。“今天真是大丰收,拜两位美女所赐,刚才好几家女性内衣商和化妆品代理都口头承诺要增加俪佳人的广告预算。”
“听者有分,我要求加薪。”蒋天雪勒索有理。
“可以,我辛人杰一向是赏罚分明,按照今天两位的表现论功行赏,妳加一千,思涵加一万。”辛人杰大公无私。
“哼!大小眼。辛人杰,你干脆娶思涵回家当老婆,由老婆全权掌管俪佳人,保证让你乐得躺着数钞票。”蒋天雪话中另有乾坤。
“天雪,妳这是帮我向思涵求婚?”他全身筋脉总算打通了。
“难怪子照说你少根筋,推一下动一步,将来新婚之夜是不是要他场边指导?”自从蒋天雪在报上得知余李两家联婚的消息,她倒戈相向帮辛人杰大举进攻。
“天雪!”汪思涵娇嗔地哼道。
“辛人杰,都是你害我们姊妹阋墙,还不快开口消弭战争?”蒋天雪和汪思涵两人十指交缠,谁都不肯让步,天雪怕她临阵脱逃,她则是要教训天雪乱点鸳鸯谱。
“思涵,连天云都赞成……”他结巴起来。
“白痴,说你自己就好,干嘛扯到我头上!”蒋天雪翻了个白眼。
“思涵,妳愿意嫁给我吗?我们一起携手为俪佳人努力。”他拋开余力耕的阴影,大胆示爱。
突然,一阵鼓掌声响起。余力耕不声不响站在他们身后已经好一会儿了。“好一出凤求凰的佳戏。”
“余力耕,堂堂一个男子汉,竟有“偷”这种不良嗜好。”辛人杰轻藐道。
“是啊!我什么都偷得到,可惜有一个女人的身体没偷着,只轻轻地模过。”他眼中闪过意犹未尽的嗳昧邪气。
但是,你偷走了我的心!汪思涵垂下眼睫。
“余力耕,有点口德。”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李媚虹如蝴蝶般飘到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中间煽风点火。“看你们两个男生横眉竖眼的样子,是不是在为女人争风吃醋?我是那个幸运的女人吗?还是她?或她?”手指最后指向汪思涵,眼里说着红颜祸水。
“我又没说谎,不信你可以考考我,她身上哪里有痣?”余力耕继续挑衅。
“你--”辛人杰快失去君子的风度了。
辜莉莉没头没脑地跳进火药味浓厚的北纬三十八度线,引爆战争。“表哥,姊,你们都在看这幅……”话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