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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祭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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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倒抽了一口气,已猜出他的身分。

他微俯着身,直视着维薇问:“刚才的歌是你唱的吗?”维薇雾蓝色的眸子凝聚不

动,对他不躲亦不避。她太震惊了,她从未看过这样一双明锐的眼睛,那年轻英俊的脸

庞带着天生的威仪,真像希腊那些不死的神祗。。

黑眼眸渐渐的眯了起来,也为蓝眼眸的专注所迷惑。

突然,树林里传来众马纷乱的脚步声,在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之后,一匹雪白的马冲

撞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黑马骑士即刻闪开,也“拎”下马背上的女子,让她免了扭断脖于

之灾。

但疯狂的马继续前进,眼看就要踩向维薇时,它竟扬蹄嘶叫,大转几下,奔到营地,

弄得族人东藏西逃,锅碗瓢盆散落一地。

“巴腾!”维薇惊喜地叫着。

这时,另一个骑士跨出,对着黑马上的人说:“邦主,让我来!”

话才出口,一记长鞭就狠狠地落在白马的背脊上,白马痛得哀哀长鸣,仍不停的窜

逃着。

维薇仿佛也觉得好痛,她回头瞪那挥鞭的人,竟发现他就是来毁她的家及处父母绞

刑的恶魔。

所有的愤怒在她胸臆间爆开,她用最多的恨意、最大的声音吼叫:“你这魔鬼、杀

人凶手,你不该这样对它!我恨你,我诅咒你!”

她的大胆叫骂,让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是柯伦活到十八岁以来,见到的最有趣的

一幕。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站在草原中间,旁边是一匹失控的,随时会踩碎她的马、而

她依然无惧地如亚马逊女战士,振振有辞地向他们这群举刀佩剑的武士挑战。

他的侍卫长瓦卡,脸涨得通红,准备扬下第二鞭。

柯伦忍住笑,阻止他说:“别冲动,就看她怎么对付那匹马。”

“她只有死路一条!”瓦卡忿忿他说。

维薇轻轻的走过去,用最温柔的语调对巴腾低语着。它很快地便安静下来,毫不抵

抗地任她抚摸。

柯伦心中有着无法否认的讶异。这匹白马是农庄里最难驯服的,任何人靠近,它都

会狂怒。今天他的未婚妻珊雅硬是要骑它,险些丢了小命,而它竟会在一个吉普赛小女

孩的手中乖顺如兔?

这小女孩真是奇特,莫非她有巫术?

维薇在巴腾完全恢复正常后,便转向柯伦说:“它喜欢温和的方式,不喜欢用暴力

的人。”

柯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娜娜,你就不要再说了,”卡洛紧张地跑过去拉住维薇,害怕地恳求柯伦说:

“请原谅我女儿的年幼无知,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不知道轻重。”

柯伦仍注视着维薇,漫不经心地问:“她是你的女儿?为什么长了一双蓝眼珠?”

“他们吉普赛人多的是杂种,搞不好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哩!”瓦卡乘机损道。一

干伴随的武士都发出笑声。

柯伦的薄唇微微牵起,但笑意并未达及眼睛,他摆摆手,视线离开维薇的身上。

瓦卡得到指令,大声宣布,“限你们在三天之内离开,不准留下任何东西,也永远

不准再回阿帕基城!”

原本就惊愕的族人,此时更加惶然。

几位年长者连忙向柯伦哀求说:“我们吉普赛人在夏湖旁已经住了好几代,既不惹

事也不生非,请不要驱逐我们,求求你!”

“这是命令!邦主不喜欢看到他的土地上有肮脏下流的东西!”瓦卡大声喝宣。

“伟大的邦主,求求你发发慈悲,同情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吧!”族长谦卑地说,几

乎要跪下。

同情?慈悲?柯伦暗自冷笑,他的武士教育中早就删除了这个章节,对眼前猪狗不

如的人,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三天,就只有三天!”瓦卡再次声明,“若三天仍有你们的踪迹,就格杀勿论!”

那个“杀”字像一把刀横在每个人的前面,那种无言的寂静,就仿佛大屠杀已在眼

前。

柯伦全然不受这冷肃气氛的影响,把他身后的珊雅“拎”下马说:“自己把白马骑

回去。”

“可是……可是……”己被吓白了脸的珊雅抗拒地嗫嚅着。

“这是你坚持要骑出来的,就要负责骑回去。”柯伦淡淡地说。

大家似乎已习惯柯伦唯我独尊的脾气,没有人敢哼声,连娇惯的珊雅也不敢开口吵

闹。

当珊雅愁着脸来到巴腾身旁时,维薇说:“别害怕,我会帮你。”

其实,维薇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珊雅,她只是希望巴腾不要再受更多的皮鞭之苦。

她持续在它耳旁唱歌,并告诉正要跨上马的珊雅说:“你一直摸它头顶的毛,它就

会乖乖的听话。”

在生死的关头,珊雅也不得不照这脏孩子的话去做。

维薇看着巴腾缓缓地踱开,她的眼睛就像雨中的大海,仿佛有什么要狂哮出来,但

她却拼命忍着。

一个有着奇异眼神的小女孩,能驯服一匹野马、能唱出最动人的歌、能不畏惧带刀

的武士……以她的性情及模样,再过个几年,不知要出落成如何美丽的绝代佳人呢!

柯伦心念一转,向瓦卡低语几句,瓦卡顿时脸色微变。

在柯伦带着手下离去后,瓦卡是最后一人。

他清洁喉咙,用很不耐烦的态度说:“邦主要那个蓝眼珠的女孩,明天一早,就将

她送到农庄来,邦主允许你们过完这个冬天再走。”

这个宣布,又蓦地令族人哑口无言。

“他要我的娜娜做什么?不行!不行!”卡洛在柯伦的人都走后,猛地抱着维薇大

喊。

“当然不行!若柯伦一旦发现真,我们就死无葬生之地了。”族长说。

“现在该怎么办呢?”有人问。

“我们连夜就走!绝不能再见阿帕基城的太阳了。”族长下定决心说。

在维薇还不大明白大人之间的况状时,吉普赛人已安静俐落地拔营,连一根针线都

不曾遗落地悄悄消失。

在月挂高空时,他们已来到城外的荒山僻野处。被驱逐是他们的命,他们已习惯不

抱怨,也不争执,只有默默的向前行。

维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她生长的地方。

多年以后,她忆起这一段,总在想,她应该要被送到农庄去的,因为,只要留在柯

伦身边,她一定有许多机会杀掉他、朱尼士及瓦卡,来为她可怜的父母报仇。

但同样的一句话,十岁的女孩又如何能想得深远呢?

所以,一个月夜,她失去了幸福的家园;另一个月夜,她远离了故乡。

一路上,她把仇人的脸及名字深刻在心版上,她相信自己一定还会回来,去向他们

付这血海深仇!

然而,流浪是凄苦的、岁月是无情的。人世间的维薇,已是夏湖里的一具死尸;而

躲在娜娜名字后的维薇,却因着贫穷及困苦而愈来愈微渺。

只有柯伦如大神的英姿及冷酷,依稀在她梦里出现。

吉普赛族人教她的是,不要留恋过往,昨日的种种已如死亡般不存在。

真是如此吗?真是一旦离去,就永难再回头,一旦分别,就永难再见面吗?

不!她告诉自己,她身上流着夏贝诺家族的血液,她是尼尔和玛莲的女儿,这是永

远无法磨灭的事实。

她,维薇夏贝诺,从来就不是一个吉普赛人。

她,发誓绝不许、绝不许自己遗忘……

二、憾痛

我悲痛的话语,

唤起了漫天的凄怆,

我凄厉的哀泣,

流遍了长河的伤痛……

那是抵不住的天谴,

要是我心中抹不去的憾恨。

这古堡外表丑陋得可怕,墙上的苔藓散泛成张张如鬼魅般的面孔,而那正在开启的

栅门仿佛野狼的尖牙,咆哮着。

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人存在,因为这是恶名昭彰的死牢,进去的人都没有再出来的希

望。由城垛渗透出的阴气,在大白天里也会令人背脊发凉。

“我去交涉。”波格拿了一袋金币说。

维薇站在远方树丛的阴暗处,身上是棕色的男人袍子,头上则用连着下巴的兜帽,

罩住她美丽的面孔及如云的秀发。但波格仍然赚她大美,所以在她脸上涂了不少泥巴。

她看着这壮硕的男子,大跨步地跨向栅门,不禁暗想,十年了,竟然已经十年了!

无论是以什么方式,他们都长大成人了。

其实,她脑海里较深刻的,是波格少年时期野性难驯的模样,现在虽然仍有天生的

浪荡与不羁,但在离开族人,自谋生路后,也多少磨练出该有的人情世故与圆滑。

当两年前,波格由千里外的波西米亚,出现在巴黎弗德烈教授的寓所时,维薇真的

吓了一跳。

在这之前,他们已分开了一段很长的日于,而且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那年,吉普赛族人被驱离阿帕基城,他们忍着屈辱四处流浪,却始终找不到安心扎

营的地方。

维薇十四岁时,他们来到巴黎,那正是她希望所在之处,然而,巴黎之大,她又如

何能接触到一个大学教授呢?

整整有一年的时间,她生活在城市里最脏最低层的处所。

天气好时,他们会摆帐篷,用算命及表演来赚钱,她的铃鼓舞及歌声都极受欢迎;

天气不好时,他们就用洗衣、扫街、捕鼠……等贱役来勉强乞些吃食。

但就和从前的命运一样,吉普赛人待久了,就会引起大家的厌恶,开始时是工会的

人不许他们打零工,接着是巡回卖艺的人也抵制他们的演出,于是,他们只好沦落到行

骗偷窃的地步。

维薇的工作是专门穿上漂亮的衣服,假装迷途的孩子,诱骗好心的绅士淑女到僻静

的小巷,再由族人将他们洗劫一空。

环境真的影响人很大,当时在饥寒交迫下的她,天天只想着要吃饱睡好,根本没有

余力去想自己的所做所为为是否违反上帝旨意。所有道德、礼仪及善良高贵,都如她那

倾颓毁灭的家,完全荡然无存了。

但偶尔,她会蜷缩在街角,看见华丽的马车驶过,就想着莉淇和费罗姆姆会不会坐

在里面?有几次看到穿着绸衣戴面纱的少女,就想那是不是莉淇呢?

她们到底在哪里?有什么理由遗忘她呢?

她的身心永远处在一种巨大的痛苦中,但苦难的日子及吉普赛乐天的哲学,让她学

会带上许多面具。粗糙的现在和精致的过往,如白天及黑夜的淬炼,造成她极端的矛盾

与复杂的个性。

人生是残忍的,冷漠无情使人单纯,也令人容易存活下去。

终于有一天,维薇失手被捕了,她被带到地牢中唯一一句话是:“我要找巴黎大学

的弗德烈教授,我是他的侄女!”

几大后,他们找来一个留着落腮胡的年长绅土,她僻哩啪啦的就说:“我是维薇夏

贝诺,父亲是尼尔·夏贝诺,母亲叫玛莲夏贝诺,还有妹妹叫莉淇,求你认得我!”

她因为太急切,舌头都差点打结了。

弗德烈教授领她回家,在一夜之间,维薇又回到那高尚的,充满书香的生活她知道

族人都在找她,卡洛在街头哭得像个疯子,波格则时时在大学附近徘徊,但巴黎已没有

“娜娜”这个人了。

她在木窗后冷冷的看着为她伤心焦虑的族人。她当娜娜,就是要找回维薇,如今目

的达到了,她当然不会再理会他们。

当族人全部都离开巴黎后,她望着仿佛安静许多的街道,明白经过这些年的遭遇,

冰己渗进她的心底,有些部分失去火种,再也暖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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