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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烈文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实赵某心中最大的疑问，第一便是这思想自由之法，天下有道，自当循道而行，如华夏公学这般做法，贩夫走卒也可上台演说，动辄争吵不休，岂不是藏矛盾于人心？激祸乱于将来？”
“敢问赵先生，我华夏治乱更替，可有哪回是因为思想的纷争？”叶枫笑了笑，反问道。
赵烈文皱了皱眉头，他熟读史书，华夏几千年的历史迅速在眼前流过，周代商是因为商纣残暴，周代分崩离析是因为诸侯势大，其余诸如秦代、隋代二世而亡，汉末军阀混战，唐末藩镇之乱、黄巢起义，宋亡于蒙古，明亡于清。似乎都与所谓的思想没有关系。
“然则必先有礼乐崩坏，再有乱世，未尝闻礼乐行而天下大乱者！”赵烈文换了个说法：“譬如明末，奢华淫逸，无君无父，方会亡国。”
叶枫突然发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就是不应该和赵烈文来探讨问题。对方显然是非常顽固，要想将这个话题辩白清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则赵先生有没有想过，是礼乐崩坏导致天下大乱。还是天下大乱以后礼乐崩坏？”
“就拿明末来说，暂且承认赵先生说的奢华淫逸，然则明末奢华在于江南，而不在东北，为何是东北乱，西北乱，而不是江南乱呢？”
叶枫不想和赵烈文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去讨论前明的得失。不等赵烈文说话，他又道：“而且赵先生有些偏离话题了，我们现在说地是思想自由，会不会带来战乱纷争，而不是骄奢淫逸，事实上，我和赵先生一样觉得骄奢淫逸必然导致亡国，在这一点上，我们并不存在分歧。”
“回过来说。还是明末的例子，明末的动乱，在西北为饥荒，农民无法可活方才揭竿而起；在东北为建奴，是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冲突。是利益冲突。而不是什么思想冲突。”
赵烈文抿着茶水，有些无语。确实如叶枫说的那样，李自成虽然打出不纳粮的旗号，但只是口号而已，至于满清，入关以后的所作所为很多都继承了明朝那一套。
“记得叶大人曾经说过，此曾五千年未有之变局也，赵某也如此觉得，大人为什么不说说现在地太平军和大人的华夏军呢？岂不是正是因为思想上的纷争？”
叶枫哈哈笑了两声：“赵先生说到点子上了，可是赵先生知道我为什么要搞这个四省独立吗？就是因为在朝廷不容许思想争鸣。”
“但是我华夏不同，有意见都可以发表，辩白，哪怕你是反对我的，哪怕你不同意内阁地政策，都可以出来讲。不但可以讲，还可以争取民众的支持，然后参加议政会的选举，如果你的建议在议政会上得到通过，那么政府就要执行，如果朝廷说，可以采纳这样的做法，那么我华夏必然听从中央号令！”
“恐怕也不是这样啊，难道华夏还可以实行不同的政策？各个省做的事情都不一样？”赵烈文不信地说道。
“都不一样显然是不可能，各省要服从中央，但是中央采用什么政策，也是大家投票地结果，”叶枫解释道，其实这个事情确实说不清楚，因为不管什么政策，总归会是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地，不可能没有人反对，那就只有少数服从多数。
“那少数的那些人就能接受？如果他们不接受怎么办？”赵烈文果然问起这个问题。
叶枫摇了摇头：“自由也不是绝对的，当然是要受到限制的，如果越过了底线，那政府还是会动用各种手段来干涉的，其中包括武力。”
“这个底线包括国家民族的意识，不能反对国家，企图颠覆国家，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我就不和你多说了，容闳他们立法院整理出来的宪法，虽然还不完善，但是第一版差不多就要公布了，有兴趣你可以看看。”
“我今天请赵先生来，还是想问问曾大人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既然派你过来，不说联盟，起码应该有和平共处的想法，但是又主动向我军发起进攻，他到底是怎么打算地？”
赵烈文苦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叶枫向他解释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很不容易，虽然还有些不能接受，倒也相信公学宣扬的自由不是空话，说话也就大胆起来：“大人这句话说得未免有些过了，华夏军打皖南，又和太平军救安庆，发动南昌、赣州会战，湘军怎么可能不做出反应？”
“赵先生应该看得出来，华夏军的军事行动其实一直很克制，不然早就在祁门一带发起攻击，直取东流了，至于在皖南、江西的行动，也是想逼迫湘军早日做出选择，总不能一直僵持在这里，要知道世界发展很快，时不我待，我是希望华夏在三年内可以统一全国，不论是军事统一还是联盟，这个时间不能一直拖下去地！”叶枫道。
“三年？”赵烈文不敢相信地竖起了三根手指，他向来以明了大势著称，清廷虽然现在内忧外患，但还有湘军、淮军，还统治着大部分地国土，三年内实力犹在。
“三年，大人好大的口气！”赵烈文语气有些不大客气。
叶枫笑了笑，丝毫不感到生气：“赵先生，你要明白，不是我口气大，也不是我想这样做，而是国际形势逼迫我必须要在三年内完成这个任务，只有这样，华夏才能进行正常地发展，才能追赶世界的脚步，才能实现新的复兴，你知道吗？”
赵烈文愣了愣，他研究的是帝王之术，在传统的读书人心中，也只有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想法，也只是良禽择木而栖，他听得出来，叶枫这三个“才能”说得很动情。
赵烈文摇了摇头：“赵某这些年对海外之事也有耳闻，不知为何非得是三年？”
“三年只是个大概的时间，但绝对不能再晚了，”叶枫一直在关注日本和美国的情况，倒幕战争和南北战争差不多都打起来了，这两场战争一旦结束，就意味着日本的明治维新的开始和美国步入高速发展，中国绝对不能落在他们后面。
听了叶枫的解释，赵烈文又愣住了：“当今世界，似乎以英国为首，其次乃法兰西、俄罗斯，不知大人为何会如此重视这两个国家？美利坚尚可理解，小小日本，何足挂齿？”
叶枫不由冷笑：“赵先生可是近代机器的威力？又为何小瞧日本人？莫非是因为日本很小？想那英吉利原本也不过是个岛国。莫非是因为日本一直是我华夏的附庸？想那欧洲列强也曾仰慕我华夏文明。近代国家比的不是人口，也不是领土，更不是历史，而是技术，如果我华夏不思进取，几十年后，日本必是心腹大患。”
赵烈文心中不以为然：“就算如此，大人三年统一中国，怕是也不容易吧？”
叶枫冷冷地看了赵烈文一眼：“三年之期，其实并不难，不过是不想我华夏流太多的血而已。”
“赵先生可知，我华夏掌握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朝廷内忧外患，外有列强窥视，内有太平军、捻军、天地会等起义，此为天时；我华夏掌握东南沿海，各省物产富饶，少有战乱，此为地利；我华夏有新的思想，又联合石达开、太平军，此为人和。天时、地利、人和，加上华夏军全部近代化的武器装备，利器在手，足以横扫天下。”
“如今江南局势，南昌会战、赣州会战，江西全境可下，击破祁门以后，皖南可下，如此挟得胜之师，与石达开夹击湖南，则江南半壁可以安定，以江南之富庶，再行北征，三年内光复华夏并不是问题。”
“问题只是，如果湘军执迷不悟，华夏军只有以雷霆之势击灭之，则十数万湘乡儿女，也是十数万华夏儿女的血，便要白白流失了！”
第六集 中国攻略 289 江南
在叶枫三年统一华夏的豪言壮语面前，赵烈文并没有马上作出反驳，虽然他对华夏新政的某些做法并不认同，但是也看到了许多完全不同于过往的场景。
比如吴淞码头上喷吐着黑烟，进进出出的轮船；比如已经在复旦公学、市政厅、港口等地开始使用的电灯；再比如能够马上得到前线消息的无线电报，等等等等。
赵烈文在曾国藩幕中参赞军务，迅速认识到这些新事物对双方实力的影响，无线电报就不用说了，很快得到湘军动向的华夏军可以迅速作出针对性的部署，对于这次休宁之战，赵烈文只能祈祷霆字营能打硬仗，同时华夏军前线各军之间并没有这种电报可以联系，虽然他知道这不大可能。
轮船、电灯虽然对于军事作战没有直接的影响，但是他看到轮船上装载的大量生丝、茶叶，就知道叶枫所言不虚，华夏掌控着上海、浙江、福建、广东，南中国的沿海全部在手，和洋人做生意就方便多了，想必会从中赚不少钱。
相比之下，湘军因为军饷和地方官常有冲突，湘军在各地设卡抽厘，随着控制地盘越来越少，军饷都难以为继，哪里比得上四省靠着外贸，财源滚滚而来，有这样的财力支持，加上一支强大的军队，三年统一中国未必不可能。
“赵先生，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多看看，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过马建勋来找我，当然，一般的事情，你找地方上的机构也是一样的，在这里可不存在什么官老爷，哈哈！”叶枫拍了拍赵烈文的手臂。结束了这次谈话。
虽然做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叶枫对前线的战事还是很关心，因为人才缺乏，基本上能带兵地都上前线了，国防部一干文职负责统筹后勤和情报还行。统筹战事就不行了。
叶枫也只能让稍微还懂些军事的谭钟麟、王运、警备军参将吴永光和情报部的陆石武组成总督府临时军务处，坐镇杭州处理紧急军情。
军务处给出的方略是让第十、第十二旅向休宁移动，在昌化的第一师第三旅也迅速越过天目山进入皖南，在江西地第一师第一旅、常胜军和第二师攻打景德镇，并伺机向祁门、东流移动。
“如果按照这个方略，皖南就是一次大型战役了，”叶枫对这个计划并不满意，但是在上海他只能和第一师第二旅旅长赵忠信、上海市政厅市长丁日昌、上海警备区守备陆易达商量这件事。
“吴淞港里。原本英国人的炮船都开走了，今天又从香港那边来了几只，据里面送出来的情报，看样子很快又要离开，”陆易达名义上掌管上海地区的防守，以及上海警备军，重点就是关注英国方面的动静。
“前些日子第十旅和杨辅清打下了铜山镇。但是长江被湘军的水师封锁，对北岸安庆城的帮助不大，现在英国人的炮船再开过去，安庆恐怕还是救不下来。”二旅旅长赵忠信看着叶枫说道。
“大人，从上海之战来看，淮军地程学启部就是原来湘军部属，依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属下认为前线的主力师打起来并不吃力，就算第十一旅的两千人也足以击溃六千霆字营。如果是大规模会战的话，拿下景德镇。甚至从西南打掉东流也不是问题。”赵忠信作为主力部队的旅长，对于叶枫一直不想打硬仗很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安庆守不住，石达开又不能拿下四川，那么江北就要成为清军的天下，几方势力就要划江而守了，这是叶枫不愿意看到地场面，这一刻他无比盼望自己的海军能够早日成形。
“原本的作战计划，是希望通过江西战场逼迫湘军撤围，谁也没想到曾国藩竟然会主动进攻，所以说休宁之战关系到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