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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错已铸成,倒也无法。
唯一的好处便是这地方十分隐蔽,防护森严,虽本意是让来这寻欢作乐的客人无后顾之忧,可事实上阻绝刺客杀手的本事也属一流。
一路上被杨流或壅和女皇派来的人马追杀,我也烦不胜烦,这地方虽是风尘肮脏之地,但也不乏净土,例如我所在的居所。
体内那家伙的精神力越发强悍,令我时不时神智恍惚,梦中与现实的场景时常在我眼前交错,我简直怀疑自己是否得了精神病。
我拿来丹青与书墨,无事便在宣纸上一遍遍地画,我想要狠狠地发泄这种混乱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换来短暂的心绪平静。
渐渐地,我的画上不再是山水鸟虫,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
那个每夜都在我梦中出现的女人。
她的一颦一笑,一哭一怒,婉约的背影,落落大方的正面,我都细细地描绘,就像着魔了一样。
我的心告诉我,这个女人是我最最厌烦的人。
可我的行为却告诉我,这个女人是我最深爱的人。
每画完一幅她的画像,我总要将它狠狠地撕碎,可痛苦的是,这往往持续不到多久,我的身体又开始自发地重新描绘起来,画了又撕,撕了又画,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博弈。
我最终输了,我每日绝望地,面无表情地画着那一幅幅丹青,比起被“他”夺走身体,我宁愿接受这样的代价。
窗外的盆栽青了一季,又黄了一季,迎着呼啸北风,凋零了枝上枯叶,一年竟又过去了。
我在日复一日的噩梦煎熬中举棋不定,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与世隔绝的净土也不是我所盼的栖息之地,只是按我此刻精神状况来看,若再遭伏击,可就无法全身而退了。
“叩叩——”一阵敲门声响,将我从恍惚中惊醒,定睛一看,笔下画卷一片桃花嫣红,那名女子的容颜在花丛中若隐若现,我怔了怔,将笔墨一摔,有些不耐地道:“谁?”
“是我,雪遥。”
我皱了皱眉,万般不愿地打开了门。
“你来干嘛?”
“我……我是…”他低下头绞着手,半天也吐不出一句话。
“…景言大哥,你怎么又画她?!”他一抬眼便看到了我桌上那幅画,瞬间将自己的来意忘得一干二净,朝我冲口而出。
我沉下脸道:“出去说罢。”
打开门便将他推了出去,与他一同去了竹林。
三言两语便将他打发了回去,我忍住越发暴躁的心绪,缓缓走回竹屋。
推开门的瞬间,我便心生不妙,这里头一定有外人!
我暗自运起气力,看向了屋内。
屋里站着两个女子,衣饰华美,环佩兰铛,其中一人正拿起我桌上那幅画卷痴痴查看,而她那张脸,正是我梦中出现了千百回的模样。
她听到门开的响动,抬眼便与我对上了。
她愣住了,眉目间绽出一抹喜悦的神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此刻宛如最璀璨的星光,将我的视线深深吸引,无法转移。
“你是谁?”我垂下眼,不敢久视她。
“你……不认得我是谁?”她一脸不可置信,语气又急又重,说话间已泪水盈睫。
我自然识得她,是“他”在现代的女友,一直扰乱我思绪的罪魁祸首!
“不认得。”我冷硬地嗤道,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心脏也一抽一抽地疼。
“不认识?那你为何满屋子挂满了我的画像,这里还有一张。”她步步进逼,那幅未完成的画卷紧攥在她因用力过度而青白的指缝中。
“她不是你。”我冷冷地回答道。
心底再次涌起一阵陌生的麻疼,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一般难受,我忍无可忍,这次就让我将这罪魁祸首给一剑杀了,省的这具身体里的“他”不断地威胁于我,迫使我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也许杀了她,会对“他”打击甚大,让“他”永远消失。
那这具身体便属于我了,别人再也无法操控我的言行,阻挡我的自由。
我忍住身体接二连三传来的不适,面无表情地道:“你们究竟是谁?不经我允许踏入这里,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那就是——死。”我话音刚落,便朝她攻了过去。
如果我能预知未来,那夜我不会如此鲁莽,也许初初相见时,她便对我埋下了“恐惧”的种子,直到有一天这种子会发芽,成长,最后令她拒我以千里外。
那些画卷就像是咒符,她的一颦一笑,万般姿态皆融入了我的心底,分不清到底是“他”的痴妄还是我的?
远赴边境的路上,我对她心旌意动,对着那声声“阿源”情难自禁。
篝火宴中,她用我曾经制作的吉他物件自弹自唱,令我神智恍惚,竟被“他”趁机占回了身体。
引此为戒,待我再度掌控身体后,便对她敬而远之,打算寻个时机一走了之。
可她被喀狼布族人抓走的消息传来后,我还是忍不住跑去山上救回了她。
可她只会说“阿源……”
从不曾用叫“阿源”的温柔语气唤我景言。
不知何时起,我开始嫉妒“阿源”,他只是我的附属人格,也许他多了我十几年的人生历程,可他无能,堕落,前世惹得她伤心落泪不知几回,怎么配得上她,只有我才能给予她一切。
温泉里,我装作是他,骗得她为我屈身献欢,明明如此下作堕落之事,她却一脸甘之如饴,身体满足的同时,心里却一阵阵地刺痛,她为“他”竟然能做到这样。
后来,她被白朗丽珠抓走了。
我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就像是之前差点走火入魔那回,全身经脉都似要爆裂开来,焦虑愤怒的火焰烧毁了一切理智。
而当我在城主府的地下室,看到奄奄一息,衣不蔽体的她时,我再也无法克制,一伸手便将那龌龊的,即将欲行不轨的女人撕成了两半。
她吓得昏了过去。
醒来时,便对我避如蛇蝎,脸上时不时地闪过惊恐之色。
给她吃的,她不要,喝的也不要,我一怒之下,便给她下了迷魂药,让她一路昏睡着到达了繁盛程度仅次于京都的汝柳城。
客栈内,我与她真正地吵了一架,最后她冷着脸说,请我消失,让他回来。
“……可我就不存在了。”
我几近有些哀求地看着她,我从来不知道,连自己也如此犯贱。
“不会不存在,你就是他。”她有些安抚地对我笑了,可眼中却依旧一片平静,不曾兴起半点涟漪,能拨动她心绪的特权者,从来不是我。
既然我就是他,为什么不让他消失,而我存在?
你不是说,我就是他么。
我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心如死灰,可我不会问出那句话,我也有自己的骄傲。
我一放松,他果然出来了,我什么也不去做,只静静地待在他身体,看着他与她柔情蜜意,蝶恋栖飞。
我看得都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丧失了意识。
直到她的坠崖将我惊醒,我奋力夺得了身体的主控权,可为时已晚,她早已落下了这万丈深渊,而我则被杨流的走狗喂了毒丸,禁锢了躯体。
回到了壅和,我又与杨流斗了起来,尽管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可这回对付起来却比几年前要难缠得多。
毕竟他也在成长,而我的势力早被削弱得所剩无几,他将我抓来,只不过为了将我手下残存不多的势力全权交予给他。
我忍住焦虑,几乎是日夜不眠地对付着杨流,他的势力比起女皇只能算虚张声势,拔了他羽翼,毁了他名声,最后请求女皇将他嫁给了一个守皇陵的将士。
至此,杨流算是被我彻底铲除。
女皇也对我忌惮非常。
我又回到了大燕,探子得来的信息告诉我,她回到了宫中,并且被她那个阴险狡诈的皇妹给扣留了。
打着壅和国皇子的名号,我光明正大地进入了大燕皇宫,我摸清地形后,正要去看望她,却被风雪遥拦下。
许久未见,他憔悴了很多,但眉目间那抹青涩却不复存在。
他告诉了我,大燕此刻平静的表面下那种种巨浪暗涌,并与我一同谋划着如何将她解救出来。
只差最后一步时,我却畏缩了,看着眼前的昭阳殿重重宫廊,勾檐叠影,我迟疑着放弃了,将这具身体让予了他。
我看着他们激动地重逢,她言笑宴宴飞扑过来,不慎踩着了碎片,而他温柔地替她包扎伤口,叮嘱她多多小心。
有那么瞬间,我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或是第三者。
真想就那么睡去算了,管她是生是死,管她爱谁恨谁,可是……我知道,我还不能消失,只因为她还没能得救。
也许我真如自己猜测的一样,是第一人格。
否则,这身体的主导权不会一直在我手上,只要我愿意,便能将他牢牢压于体内,只要我愿意,也能瞬间将他释放。
可他从来没与我争过,无论是将他压入体内亦或是释放出来,他都没有半分留恋,好像从来都不屑与我争夺。
直到那日,我看着他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宫门。
他将她打横抱起,坐上了那辆我亲手布置的马车。
我再也忍不住在她眼前出现。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汝柳城么?”她笑着眉眼弯弯,双手托腮,一脸期盼地看着我。
面对着她如此温柔的言谈,我心里又惊又喜,却不敢多说半个字,怕她识穿了我并不是他。
“你身体不适,还是先歇息会吧。”斟酌了一会,我小心翼翼地回道。
“你是…景言?”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妥,上一刻还是笑意盈然,这一瞬便冷下了脸。
我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好似被人完全割走了。
诡异地,又疼又空。
我知道自己就快死了。
就像我出生一样,突如其来。
“我没其他意思,就想见见你。”我捂住胸口,随即又放下。
“嗯。”她避开了我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你喜欢过我吗?
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就算消失亦死而无憾。
“没有。”她迅速回道,干脆利落得像是排演过千百遍。
原以为适才看见她的脸色,我已难受到极致,不料此刻却比方才还要难受。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好像生命的水分全部被压榨得一干二净。
“是!很喜欢,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他。”
预想之中的答案,可我接受不了。
想笑,笑不出来。
想哭,也没必要。
反正都要死了。
“那就如你所愿吧。”我听见自己这样说着,感觉到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上。
感到自己的思绪、记忆、渐渐地被抽丝剥茧。
对了,我究竟是谁?
我真的只是个分裂人格么?
最后一刻我还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算了,反正就快无意识了,何必去想,思考的权利也快要被剥夺了。
反正我不会是他,我这样想着,陷入了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