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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胡乱点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反应,好像不想让他说下去又好像在鼓励他说下去。那种感觉心在半空中悬着,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好。”司马衷仍是微微笑着:“那我就放心了。一定要幸福啊。”
说完司马衷就闭上眼睛。
容月哭泣出声。
“司马衷,司马衷!”我大声喊道,他怎么这样就睡了?
“娘娘,”葛洪凑过来,“您一定要哀伤。一定要流泪。”
我为什么要哀伤?司马衷又不会死,只是为什么心里这么痛呢?为什么眼睛这么干呢?
我转头看看哭成一团的酸菜和笑笑,他们在做什么?
“啊!”我本来就很难过呀,为什么还要装呢?我尖声叫了起来,然后直挺挺地倒下。
晃晃悠悠中,司马衷始终在前面含笑。各种各样的笑,傻乎乎的笑,天真地笑温柔的笑,始终对着我笑。就在不远处等着我,仿佛一伸手,我就能碰到。但我始终握不住他地手,只能不断的前行。不断的奔跑。
因为贪恋梦里的温柔。梦里的他,我几乎是在梦中度过了整个冬天。司马衷说他不会死,我一直等他,知道有一天,我睁开眼睛,已经又是春天了。
还是我地弘信宫,我披上件衣服走出去,许久不下床,双腿无力,直走到殿门口就气喘吁吁。
院子里的迎春花开得绚烂,金灿灿的一片,我眯起眼睛打量,那金色的光芒,曾经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同样如此灿烂过,记忆深处,那一个空荡荡光秃秃的院子,大朵大朵巨大的金色的花朵,扬起金色的面庞,向着太阳地方向,尽情的绽放。
“娘娘,您可醒了。”酸菜跑了过来,她也瘦了一些,一身素衣,头戴白花,“你怎么穿成这样?”
“娘娘……”酸菜眼睛红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问道,上次有记忆还是大雪纷飞,转眼已是春花满园了。
“娘娘,现在是光熙二年了。”笑笑过来,也是一身孝服,宫里不准私自祭拜,更别说穿孝了,那么?
光熙二年?我真是一梦转年,光熙元年,司马衷逝世,新皇登基,现在已经是第二个年头了。我喉头一甜,几乎又要晕过去。
“娘娘,这有一封信。”笑笑递过一封信,“葛仙翁给您的,说是等您醒来马上交给您。”
看样子这封信已经在笑笑身上放了许久,信封地黄色已经退去,边缘也磨毛了,我接过来,信封上的火漆还在,完好无损,轻飘飘地没什么重量。
只有一张信纸,上面聊聊几行字,大意是皇上是中毒,葛洪带司马衷遁入山中,解毒也是为了避祸,希望我耐心等待,静等消息。
将那封信投入火盆中,看它慢慢化成灰烬,我也下了决心。
司马衷说他不会死,我相信;葛洪让我等他们,那我就等待。也许这是一个美丽地谎言,也许这是善意的欺骗,可是只要有一线地希望,一丝可能,我都要等待下去。
不出所料,司马炽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帝,那些手握重权心怀各异的王爷们,包括深藏不露的司马和屹立不倒的司马越,都没能笑到最后,在这个漫长的冬天里,他们纷纷死去,将这个千疮百孔的天下交给了默默无闻的司马炽,此消彼长,北方刘聪的汉国一直开疆破土,大有和晋朝分庭而治的趋势。
刘聪虽然杀了刘曜的家人,却也忌惮刘曜的势力,现在他手下的两个大将,分别是刘曜和石勒,石勒现在已是刘聪亲封的镇东大将军,一方面是为了牵制刘曜,另一方面也是忌惮石勒,只能加封。
因为司马炽是以皇太弟的身份登基,所以我没有升成太后,而仍然是皇后,被尊为惠皇后,住在弘信宫。
每次听到“惠”这个字,我就心痛不已,惠,是司马衷的谥号。
惠普在我清醒后来过一趟,当时他已是初夏,院中池塘里的睡莲静静开放,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花朵浮在水面,微风吹来阵阵清香,更添幽静。
惠普的意思,和葛洪相同,都是要让我安心等待,我不知道惠普知道些什么,但是他最后的话却很是令人玩味。
惠普说:“娘娘天命不凡,已是两世为人,又是天生凤命,安心等待,自有结果。”两世为人,难道惠普看出些什么?
不过,既然都是让我等待,我就耐心的等待,闲看春天繁花开,夏天雨打檐,秋天果满枝,冬天雪窗前,在这个院子里,以前的皇后的宫殿,现在惠皇后的宫殿里,静静的等待远方的消息。
卷三 两国为后
第一章 … 异国封后
头发高高盘起,一圈圈蜿蜒而上,这是匈奴的圆形高髻,酸菜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镜中人,眉如远山还黛,眼是秋水更明,朱唇轻点,胭脂淡扫,本就天生丽质,此时更添颜色,眉心处绘着一朵粉色梅花,五瓣中间点点黄色娇蕊,更映着娇颜如玉,妩媚多愁。
又有侍女为我换上大红锦袍,领口袖口处镶着雪白的貂皮,光滑柔软,腰间束一条金质腰带,中间由明珠做成的攒心梅花做扣,显得纤腰盈盈一握。
酸菜为我选了一个方形翡翠扳指,翠色欲滴,没选任何手镯,我的左手腕,还带着一根细细的手链,银质缀有细碎蓝宝石的,那是司马衷送给我的。
腰束五彩鸾凤图纹的袍裙,足踏紫羔羊皮靴子。侍女又抬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华丽巨大的头冠,璀璨华丽,金质而锦章,冠上的形状像是两轮弯月相对,中间一只纯金打造的凤凰,双翅高展,尾翼扬起,饰以五彩宝石,惟妙惟肖,美不胜收,两边还各垂下三条珍珠链子,丁冬作响。
“放下吧。”我淡淡说道。
侍女依言放下,一言不发的侍立一旁。
我笑着转头,问向一边的酸菜和笑笑:“怎样,像不像灵蛇髻?”
酸菜眼圈红了。
当日我和司马衷大婚的第二天,我自作聪明的要求梳个灵蛇髻,酸菜毫不客气的驳了回去,想不到这次大婚,不仅一身胡装,连发型都成了灵蛇髻。
“娘娘。您若不愿意,我们……”酸菜悄声说道。
“不。”我低声摇摇头。
又是大红的礼服,又是成为皇后。只是这里是赵国,刘曜建立的赵国。是长安,是刘曜新迁地都城长安,不是洛阳,不是洛阳,那个阳光晴灿。花红柳绿,清香拂面,繁华胜景的长安。
那里有我一生的爱恋。
五年了,已经五年过去了,葛洪和司马衷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杳无消息。无数次回想起那次见他地样子,总觉的如梦如幻,看不分明。
五年了,刘曜很顺利地取得天下。今天是他登基称帝的日子,而我在这一天也将成为他的皇后。五年前,在他还是刘渊的汉国中山王的时候。就将我封为嫡妻王妃,而今日。我又将成为他地赵国皇后。不知又会掀起多少风浪。
想到这里,心中暗笑一下。在汉人眼里,我一个汉人世家出身的晋朝皇后,竟然又做了戎狄皇后,而在这些匈奴人的眼中,我却是不折不扣的异族皇后。
五年了,等待,成了我唯一的事情,期待是我唯一的情绪,那些人的眼光议论,又怎么影响到我呢?
“好了吗?”伴随着一个爽朗的声音,帘子一掀,一个身形高大挺拔,面容清瘦而棱角分明的男子进来了,面上神情不明,一双眼睛漆黑明亮,仍是一身纯黑地长袍,只在腰间缀着一根纯金玉扣的腰带,自有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严。
见惯了这样不怒自威地刘曜,当日洛阳街头的那个仿佛只是幻觉。
刘曜亲手为我带上头冠,伸出一只手,说道:“走吧,我地皇后。”
面前地这只手,宽大结实,拇指上带着一只方形的扳指,有些陈旧,上面有浅浅地勒痕,这是一直策马游缰,弯弓射箭的手。不是那一双,那双手白皙修长,柔和温暖,上面还有一个圆圆的牙印,然而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的美丽优雅,那个笑起来很温暖还有些傻乎乎的他,那个说一定不会让我改嫁的他,到底在哪里呢?现在我已经穿上了嫁衣,你还不来吗?
拼尽全力也握不住梦中的那只手,而面前这只手,近在咫尺,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伸不出去。
“走吧。”刘曜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他的黑发丝丝缕缕的垂在棱角分明的脸上,褐色的面容上都是暖暖的笑意,将他的大手握住我冰凉的手,拉起我往前走。
刚出门口,就遇上容月,一身白色长衫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有话想说。
刘曜看她一眼,直接掠过,我也视若不见,在我心里一直怨她带走司马衷,虽然明知道去长安也是司马衷自己的选择,现在此情此境,两人更是无话。
坐着帝后的车辇,出了皇宫一路西行,来到城外的陵宵台。
陵宵台是为了这次登基大典,刘曜下令新建的,实际上并不算高,在这样平坦的地方显得特别高大,如同拔地而起的一座山峰高耸入云。
站在陵宵台下,面前是洁白的汉白玉的台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仿佛石阶的尽头就是蔚蓝的苍穹,站在台下,不由得升起一股敬仰敬畏之情,难怪古代帝王的座位总是高高在上。
秋天清晨的阳光,洒落在这座高台之上,平添了几分浩渺之气。
文武百官按照品级高低在两旁跪拜,刘曜牵着我的手,目不斜视,拾级而上,一派安然还带着些志得意满。
站在陵宵台台顶,刘曜脚下一顿,握我的手也一紧,我感觉到两道复杂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带着强烈的嫉妒,不甘和愤怒,目光炽热,丝毫不加掩饰。
我悄悄抬头,顺着两道目光看去,那儿站的正是石勒,这几年,刘曜和石勒剑拔弩张,但是并未真正撕破脸,此次刘曜登基,授石勒为太宰、领大将军、加殊礼,以河内二十四郡封石勒为赵
刘曜现在内忧外患,不愿和石勒翻脸,这些加封,是安抚,也是退让。
石勒一身戎装。面无表情,高鼻深目,褐色的卷发裸露在寒风中。眸子本来就是浅褐色,现在微眯着眼睛。几乎看不出瞳孔颜色,显得分外阴冷。
我低下头去不再看他,这是冬天,陵宵台上寒风凛冽,汉白玉的栏杆更显寒冷。我紧紧身上的狐裘披风,和刘曜并肩而立,坦然的看着众人。
能站在台顶地都是重要人物,除了几个汉人官员,那是曾经在刘曜攻打江山的过程中出谋划策的功臣;其他地个个体形彪悍,披发短须,硕大的耳环,都是匈奴显贵。
等他们看清我地模样之后,那些匈奴显贵议论纷纷。而汉官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目光也是透着不赞成。
刘曜虽然即将登基称帝,可是面前这些人也都是功臣。尤其是匈奴贵族,没有他们的支持。刘曜也许能当上皇帝。但是最起码不会这么快。
“各位爱卿还想操心朕的家事吗?”刘曜面露不豫。
最先站出来的竟然是个汉人,面容白皙清癯。蓄着三缕长须,仍是一身汉人的长衫,“皇上,天子无私事,家事即国事。”
这个人我也认识,就是当日洛阳城破之日,巧计化解刘曜和石勒冲突地汉人,现在已是刘曜的车骑大将军。
“游子远,好个家事即国事,朕的皇后确实和国事相关。”刘曜扫了一眼在场众人,“你来自中原,难道不知道凤命的说法吗?”
“怪力乱神,不足为信。”游子远不为所动,宽大的袍袖在空中飞舞,身子却是站立不动,安稳如山,身子倔强的挺着。
“迂腐!”刘曜怒道:“若是怪力乱神,为何羊祜作出两国为后的预言?为何惠普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