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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昕:“郡王、诸位将军,安西远离中原,唯有与北庭互为犄角,唇齿相依。庭州有事,我们绝不可坐视不理。奸贼葛罗禄临阵投敌在前,兴兵犯我北庭在后。如果我军畏敌不战,势必助长其势,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安西诸国见状,必然背弃我大唐,转投大食和吐蕃。卑职以为,此番葛罗禄兴兵来犯,乃是天赐良机。我军应该主动出击,将其彻底击溃,如此安西大局可定。”
“说得好!”郭昕的一番话句句说到李俶的心里,李俶不禁拍手称赞。
郭幼明一脸严肃:“郡王,小儿诳语,您可千万不能当真。”
听了郭幼明的话,李俶心中十分不快,看在郭子仪面上,李俶没有多说什么,大堂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李晟起身说:“郭镇守使所言不错,当前我军的第一要务是保障龟兹,稳定四镇。为此,郡王特意从河西调来一万精骑,增强安西军力。葛罗禄乃奸恶之徒,如让其得势,安西、北庭的异族势必纷纷效仿。晟以为,对付葛罗禄,郡王可调伊州、西州之兵,以及河西精骑击之,不必抽调龟兹一兵一卒。”
郭幼明:“郭某赞成李将军所言。”
李俶起身说:“本王决定亲率西凉狼骑、河西突骑右军,加上赤水骁骑一部驰援庭州,迎击葛罗禄。传我将令,命天山军使杨珩,伊吾军使马璘立刻率部支援庭州。本王离开龟兹后,由裴遵庆主持安西军政事务,郭幼明为副,留驻龟兹的河西各军由李晟统领。”
郭昕跪地请战:“卑职愿随郡王出征庭州,手刃恶贼,为战死石国的安西将士报仇雪恨。”
“我儿去吧,务必带回葛罗禄的人头。”郭幼明这次倒是十分爽快。
郭昕抱拳道:“孩儿领命!”
大军出发前,李俶亲笔修书给回纥王子移地健,请回纥出兵相助。从龟兹到回纥牙帐有近万里路程,李俶对这支援军没抱太大希望。
李俶与郭旰、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独孤云率领西凉狼骑、河西突骑、赤水骁骑、节度使亲卫共四千骑离开龟兹,前往庭州。
骑马行进途中,李俶无意间看到郭昕带着几十骑轻骑从旁经过,叫住他说:“显阳请留步,俶多谢将军昨日在大堂上出言相助。”
郭昕立马回答:“昕不敢,家父行事谨慎,还请郡王勿要见怪。”
李俶笑道:“显阳多虑了。”
“昕替家父谢过郡王。”郭昕策马前行,带领轻骑探路去了。
郭昕?!李俶突然想起:史书记载,安史之乱爆发后,陇右、河西驻军内调平叛,吐蕃乘虚占领河陇,安西四镇到中原的道路被切断,成为大唐在西域的一块飞地,被隔绝在外长达数十年。
安史之乱后,大唐帝国内忧外患不断,唐廷实际上已经放弃了安西这块遥远的领地,安西四镇处于孤立无援的艰难境地。
唐德宗贞元五年(公元789年),高僧悟空取经回国,途经龟兹,得到时任安西四镇留后郭昕的接见。在安西四镇最困难的时期,统帅四镇唐军的正是郭昕。身处异族包围之中的安西唐军,面对吐蕃、大食的步步紧逼,孤军奋战,未失寸土。
李俶望着郭昕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郭旰注意到李俶的神情,抱拳道:“叔父一家久居安西,堂弟不拘小节,无礼之处,旰代他向郡王道歉。”
李俶笑道:“二郎误会了,你这位堂弟可是非同一般,将来必为国之栋梁!”
入夜,唐军扎营造饭。
李俶对众将说:“谁给大家说说葛罗禄部族的情况。”
郭昕起身抱拳道:“昕请命。”
李俶笑道:“显阳不必如此,坐下来慢慢说。”
郭昕坐下对众人说:“葛罗禄本是西突厥别部,其地在庭州西北,金山以西,方圆千里。其部族分为三姓,一曰谋落,一曰炽俟,一曰踏实力。显庆二年,伊丽道行军大总管苏定方击破西突厥,葛罗禄归顺我大唐。高宗皇帝下诏,以谋落部为阴山都督府,炽俟部为大漠都督府,踏实力部为玄池都督府。此后几十年,葛罗禄一直是我安西四镇的强大后援,直到—”郭昕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俶问:“葛罗禄汗属于哪部?”
郭昕回答:“谋落部。”
庭州位于西州之北,中有天山阻隔。天山南山口,李俶与马璘不期而遇,两军一同行进,抵达庭州轮台城下。
看着轮台城上的披甲执戟的唐军将士,李俶想起了著名边塞诗人岑参的《轮台歌》: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
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
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
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天山军使杨珩率领所部三千步骑先期到达。
轮台都督高严禀告李俶:葛罗禄部前日已占领乌宰守捉,目前正在接近轮台西北的张堡守捉。
敌众我寡,杨珩等人主张撤回张堡守军,集中兵力守卫轮台城。等待瀚海军主力到达后,再图退敌之策。马璘力排众议,建议主动出击,正面迎击葛罗禄,挫其锐气。
李俶对葛罗禄恨之入骨,采纳马璘的建议,亲率五千骑兵前往张堡守捉迎战葛罗禄,马璘、郭旰、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独孤云等人随行,杨珩、高严留守轮台。
第八十六章 首战告捷
李俶到达张堡守捉的第二天,葛罗禄亲率两万骑兵汹涌而至。
两军列队阵前,李俶所率骑兵加上张堡守捉驻军,总数不到六千。
李俶骑在马上,看着对面四倍于已的葛罗禄骑兵,不免有些心悸。李俶看了看左边的马重英、贺拔楚岳、郭昢、郭晤、郭昕,右边的马璘、郭旰、章仇瑾瑜、皇甫敬、独孤云、安太玄,心中畏惧全无。
李俶特别留意令高仙芝在怛罗斯铩羽而归的葛罗禄。葛罗禄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魁梧,高鼻小眼,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手握一把闪着寒光的马刀。
葛罗禄策马上前,用流利的汉话喊道:“对面李字旗下嘴角无毛的是何人?本汗刀下从不杀无名小儿。”
李俶策马前行十步,提起丹田之气大声说:“大唐广平郡王,陇右、河西、安西、北庭节度使在此。”
葛罗禄大笑道:“原来是唐廷的小王爷,来的正好,让本汗活捉回去献给大食皇帝。”
李俶愤然道:“葛罗禄,你本为我大唐臣子,世受皇恩,不知报效,阵前叛主,狼心狗肺。如今不在你新主子身边潜身缩首,苟且偷生,竟兴兵犯我天朝,一条断脊之犬,安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李俶借用诸葛亮阵前骂死王朗的一段话,说完感觉热血翻腾,痛快淋漓。
葛罗禄勃然大怒:“好个伶牙俐齿的黄口小儿,待本汗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有何话说!”葛罗禄高举马刀,下令全军发起进攻。顷刻间,草原上万马奔腾,地动山摇。
李俶从没见过这阵势,一时愣住。唐军虽然只有五千骑兵,却无一人一马后退半步,安静的等待着主帅发令。
马璘对李俶说:“郡王,敌军虽多,但组织涣散,兵甲良莠不齐,不足为惧。”
李俶回过神,对身边众将说:“传我军令,全军出击!”
郭旰、马重英、马璘、皇甫敬率兵冲入敌阵,贺拔楚岳、独孤云、郭昕留在李俶身边。
两军战马冲杀到一起,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一时看不清战况。李俶见敌军势大,命贺拔楚岳、独孤云率亲卫骑兵出战增援,身边只剩下郭昕和麾下的五十骑轻骑。李俶注意到,郭昕虽然心有不甘,却听从命令,并无多言。
战斗没有行进多久,形势已然明了。正如马璘所言,葛罗禄的骑兵人数虽多,但都是临时聚拢的游牧散兵,战斗力远不及看到的浩大阵势。
西凉狼骑、河西突骑、赤水骁骑、伊吾铁骑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冲入敌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地。只见战阵中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到半个时辰,敌军阵脚大乱。葛罗禄见势不妙,慌忙下令撤退。马璘、马重英、章仇瑾瑜、郭旰、皇甫敬率军追出十里,掉头返回。张堡大捷,斩首千余,俘敌数千,唐军伤亡不到百人。
当晚,李俶设宴为参战将士庆功,命郭昕所部会同张堡驻军巡夜守备。
庆功宴进行到一半,李俶借故离席,独自在堡中巡视,偶然间听到郭昕和部下的谈话。
“头儿,咱们真不该来此。打仗没咱们的份,喝酒也没咱们的份,从没这么窝囊过!”一名亲兵抱怨道,其他人纷纷附和。
“大战在即,兄弟们当以大局为重。谁再出言扰乱军心,军法处置!昕向诸位保证,此番出征,定要砍下葛罗禄那恶贼的狗头,替战死在石国的安西将士报仇雪恨!”郭昕右手握拳,左手按剑,语调沉着而充满自信。李俶没有打扰郭昕,悄然离开。
首尝败绩的葛罗禄并不甘心,正好大漠、玄池两部援军赶到,葛罗禄心中燃起复仇怒火,纠集四万骑兵,再次扑向张堡。葛罗禄吸取上次的教训,命人将前排骑兵用铁锁相连,阻止唐军冲入阵中。
敌众我寡,李俶召集众将商议对策。马璘认为敌军势大,不宜硬拼,建议放弃张堡,退守轮台城。众将纷纷附议。
李俶听从众人意见,下令分批撤退。马璘、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率领所部骑兵断后,李俶与郭旰、贺拔楚岳、独孤云、郭昕率领亲卫骑兵、张堡守军和俘虏先行撤离。
回到轮台城,李俶见到北庭都护府长史、庭州都督、瀚海军使程千里,北庭都护府行军司马来瑱。程千里、来瑱率领一万瀚海军于两日前抵达轮台。
程千里,中唐将领,京兆万年人。魁岸有力,应募碛西,累官安西副都护、北庭都护、安西北庭节度使,右金吾卫大将军。
来瑱,邠州永寿人,唐朝名臣,以忠义闻名,绰号“来嚼铁”。其父来曜,开元末年持节碛西副大使、安西四镇节度使。
黄昏时分,马璘、马重英、章仇瑾瑜、皇甫敬率军安全返回轮台。
次日清晨,葛罗禄率四万骑兵到达轮台城外。李俶与众将出城迎敌。葛罗禄再次摆出铁索阵,步步为营,缓慢推进。
马重英笑道:“葛罗禄这是自寻死路!”
李俶不解的问:“重英何出此言?”
马重英:“经过上次张堡之战,末将已有破敌之法。”
李俶:“愿闻其详?”
马重英:“郡王、诸位请看,敌军战马以铁锁相连,看似固若金汤,其实不堪一击。我军只需用强弩射杀其战马即可击破此阵。”
“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李俶命马重英率西凉狼骑出击。
狼骑兵士以擎张弩射杀敌军战马,上百匹战马受伤倒地,铁索阵瞬间瓦解。程千里、来瑱、马璘、章仇瑾瑜、郭旰、杨珩、高严趁势率军杀入敌阵。
李俶对身边的郭昕说:“显阳听令!”
郭昕抱拳道:“末将在!”
李俶:“命你率部出击,勿要与敌军纠缠,目标只有一个-贼首葛罗禄!”
“是!”郭昕及其部下犹如离弦之箭,顷刻间便冲入敌军阵中。
李俶手握“眺远”,见郭昕手持银枪,纵马在敌军阵中左突右杀,如入无人之境,其勇力绝不在郭旰之下。
葛罗禄的骑兵在唐军的猛攻下,很快溃不成军。唐军乘胜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