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明晃晃的大刀近在咫尺,默默吞了吞口水,季青宛揣测道:“是静王派你们来杀我的,对否?”
秃头老大步子稍停,惊愕的看着她,连连点头。
季青宛冷笑出声:“果然是他,除了静王府的亲眷外,只有我知晓玉麒麟曾经丢失的秘闻,他怎会放我逍遥。容我再想一想,静王不见得能狠下心杀我,那么,静王妃应该从旁撺掇了,李侧妃应当也做了助攻,我知晓她们太多秘密,她们怎能容得下我。”
伸手进怀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信笺,她神色郑重的同秃瓢老大道:“壮士虽是强人,但应知盗亦有道,青宛命不久矣,在此恳求壮士,帮我带封信给静王。”
薄薄的信笺以红蜡封好,上头有几滴汤汁,是她前些日子吃红烧排骨时不小心溅上去的,懒得重新写,便将就着用了。
出静王府那日她便做了十足的打算,倘使静王与静王妃饶她一命,不做杀人灭口的事,她便将静王妃偷情的事烂在心里,一辈子绝口不提。若静王妃撺掇静王来杀她,她拼死也要告诉静王,他老婆出轨啦!
秃瓢老大接过信笺,来回翻看两下,没说帮忙送信,也没说不送。举起明晃晃的大刀,像模像样的耍了一套刀法。日光影射在刀上,反光刺眼,秃瓢老大“嘿呀”一声,大刀毫不留情的□□季青宛的胸膛。
没有四下飞溅的鲜血,也没有壮士就义的慷慨,莫大的疼痛感没肉刺骨,季青宛咬紧下唇,还是疼得喊出声来,直勾勾倒进荒芜的草堆中。
抽出染血的长刀,秃瓢老大嘲笑似的凑近她,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季姑娘,撺掇殿下刺杀你的,是木侧妃。正妃娘娘可甚么都没说,甚至还为你求情来着。”
一道晴天霹雳劈头盖脸的打过,季青宛挣扎着伸出手:“卧槽,把信还给我。”
秃瓢头子大笑出声,将信笺揣进怀里,“季姑娘已是将死之人,纵然我把着封信还给你,你也用不到。”转身交代手下,再往她身上补几刀,一直捅到她没气儿为止,他要先回静王府送信。
这是个残忍的黄昏天,璧国最荒芜、最杳无人烟的平远路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远道而来的穿越者季青宛被十一名壮汉团团围住,壮汉们排着队往她身上插刀子,唯恐她死的不够彻底。
鲜血打湿了身下的枯黄草末,内脏应当是损坏了,开始从嘴巴里往外吐血。发簪掉落一地,头发上也是黏答答的鲜血,季青宛只有进的气,没了出的气儿。
她真惨,要命的惨。
夜□□临,余下的十一名壮汉心满意足的离开平远路,临行前探指试了数次,确认季青宛已经死透了,绝无存活的可能。他们本打算挖个坑把季青宛埋起来的,鉴于无人愿意刨坑,只好作罢,由着季青宛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
他们的口号是:不留一个活口。
夜间并无星辰闪烁,天幕灰突突的,连月亮都不大明亮,平远路依旧杳无人烟,秋风一吹,萧瑟且凄凉,十分像在闹鬼。
第二日黑云渐浓,整个天际黑魆魆的,气氛压抑。午时刚过,一场秋雨终于落下,噼里啪啦的拍打窗沿,卷走了天地间残余的飞扬尘土。
冰凉的雨滴划过枯黄草叶,滴在季青宛的眼皮上,一滴一滴不曾间断。透明的水珠融进地上的残血中,凝聚在地势低洼处,给季青宛泡了个血池冷水澡。
阴雨绵绵,雷声轰隆,在血池里泡了数个时辰后,季青宛抖着手脚醒过来,没等完全清醒,她先疼得哭出声音。不是摔断腿脚的那种疼,是无处不在的、剧烈而生猛的疼。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些杀手一定不会想到,她的身体构造同寻常人不同。寻常人的心脏在左侧,而她的心脏,在右侧;寻常人憋气只能憋数分,而她,能憋上半柱香。
她本打算去国家队学游泳的,若不是穿越到了古代,眼下她怎么着也会成为一代游泳健将,金牌应当拿了一屋子了。
她一边虚弱的哭泣一边想,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若静王和木侧妃派来的杀手不放心,再回来查看她是否还活着,她就真的活不成了。她得往隐秘的地方躲。
暴雨打在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她抽泣着爬过枯黄草末,每动一下就哭的猛上三分。身体内部的血一直在往外淌,她挪动的十分小心,怕将伤口撕扯大了,届时血流不止,她还是会翘辫子。
单靠她自己,是爬不出平远路的,没等到半路她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眼下她只能期望,有谁路过平远路,帮忙搭救她一把。
至于小常,她昏迷过去不知有几日,这几日小常没来找她,只能说明,静王也对小常下手了,他已自身难保。
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她强撑着撕下一块裙角的布,来回缠绕在身上,试图止住缓缓流淌的血。天色渐晚,日落西山,今日应当不会有人来平远路了。
隔日天光放晴,季青宛平躺在及腰深的草叶中,暗搓搓的窥视着小路上的动静。
她碰见的头一个路过平远路的,是个年轻姑娘,穿件桃红色的褙子,显得俏皮而可爱。
听见有脚步声,季青宛惊喜的从草地中爬出来,手脚并用爬的得快,没等靠近,年轻姑娘惊叫一声弹开了,一溜烟跑得飞快,连影子都看不见。
她张着没来得及说话的嘴,甚为受挫——她又不是鬼,小姑娘至于跑得这样快么。
傍晚,路过平远路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婆,彼时季青宛被太阳晒了一天,气息奄奄,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缓缓从草丛中爬出来,她扯了扯阿婆的裤腿。阿婆淡定的看她两眼,颤巍巍抬手,将她头上仅剩的一只步摇摘走了,还鞠躬拜了拜。
季青宛懊极的吐出一口血,再没了呼救的力气。
她这条命八成要折在古代了,平远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得路过俩人,一个比一个让人寒心。她望着满天星辰,默默在心底做告别仪式:再见小常,再见何月,还有,再见,苏景。
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太疼了。
又过一日,季青宛平躺在草叶堆上,身上的伤口隐约有了发炎的迹象,嘴巴因缺水而干裂,头发上尽是黄泥块。她没被刀枪剑戟杀死,却生生被疼痛折磨致死,早知求救如此坎坷,当日她就该一头撞死在秃瓢老大的大刀上的。
小路上有人影渐行渐近,眼前一阵阵发暗,她已看不清路过之人是何容貌了,但瞧着轮廓是个年轻男子,气质颇为独特。
她想,她把脸上的血擦一擦,使个美人计,兴许这位年轻公子愿意救她。
☆、生或死
有位贤者说过,人生来无能,再权势通天的人,面对死亡的威胁时,除了妥协赴死,别无他法。哪怕整日泡在药缸里头,拿人参灵芝吊命,亦回天乏术。有卖弄权术的时间,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潇洒度日,该看风景看风景,该吃肘子吃肘子,该谈朋友谈朋友。
贤者所言自有贤者所言的道理,这位通晓大道的贤者,恰是季青宛早归西的老爹,江湖人送外号:老季。
眼下,季青宛重伤垂死,被困于及腰草稞中,奄奄一息,金钱也好权势也罢,在她眼中,不过是些无用的杂物。小道上蓦然出现的年轻公子好比久旱后的甘霖,一下点亮了她的眼眸,给她带来了求生的希望。
头晕目眩的往外爬,孤注一掷抱住男子的脚,季青宛苦苦哀求道:“公子请救救我。”
爬这段路,说这句话,她用了全身的气力,若年轻公子愿意救她,她便得救了;若年轻公子不愿救她,她当真得折在古代。
日影重重,草末招摇,年轻公子顿步看她,似乎有些惊讶:“咦?”
她趁热打铁的开出条件:“只要公子救了我,我必定会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公子似乎有些感兴趣:“哦?”
她费力从胸腔挤出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我……我向来说到做到,公子尽管……放宽心。”
公子似乎有些怀疑:“喔?”
季青宛终于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她眼睛花了,耳朵却还能用。这位年轻公子的嗓音,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熟悉,周身气度似曾相识,被她揪住的衣角颜色,亦眼熟的很。伏在地上,缓缓抬起头,辨认片刻,季青宛惊讶道:“苏景?”
怎么会是他?苏景苏大人可是得女皇另眼相看的大好青年,女皇特意赏了他一顶御赐轿撵,他完全没必要走路。何况苏府离平远路不是一般二般的远,平白无故的,他为何会到此处来?
双眼迷离的盯着苏景望了片刻,季青宛若有所思的低下头,转盯着手边肆意生长的野菊花。苏景是静王身边的人呢,静王派刺客刺杀她,他可否参与了?
青年的紫檀色衣裳干净整洁,下摆处有两点泥手印,是她方才染上去的。略微挪脚,苏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斜目道:“你为何不求我救你了?”
季青宛郁郁不乐的伸手戳地:“你若想救我,自然会出手,你若不想救我,我跪下来求你,你都不会出手的。”
苏景毫不吝啬的夸奖她:“聪明。”
她停下戳地的手,猛地抬头:“所以你肯救我吗?”
苏景抬眼:“不肯。”
季青宛气急的咳嗽两声,唇角漫出一缕淤血,抬手将淤血抹掉,她义愤填膺地同苏景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只需略搭把手,我便能活下去。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没有生命气息的草芥。你好歹是个学医的,悬壶济世的道理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这番话说的略有些急促,疼痛催使下,她咬字也不够清晰。但苏景应当能听懂。
和风拂面,捎带一抹金秋气息,苏景沉默不语。良久,忽然挑唇笑道:“总听他们说你厉害,却不知你究竟厉害在何处,兴许受重伤后能挨三日就是你的厉害之处。”
脱下紫檀色外袍,披头盖住她的脑袋,苏景弯腰抱起她,小心的环臂揽住:“记住,你欠我一场刀山火海。”
雨后的日光明媚,不浓不淡,不偏不倚。季青宛枉活二十多载,见过各种帅法的男子,有冷酷帅,有温柔帅,有吊儿郎当帅,他们笑起来都很好看。
但头一次,季青宛觉得,笑容有治愈伤口的能力。苏景笑起来,浅浅的轻轻的,眼睛不曾向下弯,只有唇角朝上提起。当真脱俗出尘,脱俗到她忘了遍彻骨骸的疼痛。
有医术高超的苏景在,她这条命应当是保住了。她想说一句感谢的话,然头脑着实发晕,方才说的那些话将她的体力耗费的分毫不剩,张嘴已甚为艰难。
温暖橙光照在身上,眼皮抖动几下,她终于放心的晕过去,双手缓缓下垂。疲累至极,再也不想睁开。
半月后,秋深露重,辰光一日比一日见短,晚来风急,隐约有了那么一点冬至的氛围。夏衣可以褪去,秋装应当上身了。
季青宛面无血色的坐在雕花大床上,百无聊赖的拨弄手里的药碗,将黑乎乎的药水一点一点来回搅动,借此拖延时间。
度日如年一词,听来便很深奥,同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相比,它更显得有深度。季青宛觉得,眼下她便称得上度日如年。
一床压花锦被盖住腰部以下,只露出她的上半身,被面上有多少朵苏绣海棠花,她都数清了:统共有三百二十一朵海棠,其中有一百一十朵完整的,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