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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晓得,那“大水法”却无人耳闻了,不过小贼既身怀鞑子武功,想来认贼作父久矣,那和氏璧在其中的功用,大概只有小贼一人清楚了。群豪心中不由生出希望来,番僧既看穿明日武功底细,说不定有得一拼,最好来个两败俱伤,大伙儿渔翁得利也。
“萨满教?”他总算得到轿中人的一点信息了,跟达凯小子一伙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教派也有如此人物,倒也是藏龙卧虎哩。
他未及细想,番僧已发动了攻势,但见眼前一道红影漫天飞舞,煞是好看,其中飞出无数巨掌之形,泰山压顶般击来,他身前身后巨响连连,竟如后世的炸弹一般,只听得边上惊呼乍起:“大印如来?吐蕃噶举密宗!”
他感觉呼吸难继,忽然一口气喷出,身子顿如陀螺旋转起来,原来“他”以不变应万变,再次形成大漩涡,番僧的身形顿时滞下来,异样的情景出现了:漩涡里的番僧竟将身子浮在尘土中,看不出其身材高大,却如羽毛一般随波逐流,无攻无守,似忘了对手的存在一般,而大漩涡的威力也好像失效了,伤不了其一根毫毛。
他目瞪口呆,这劳什子的“大水法”前后表现天壤之别,难道番僧的武功远超君不见君?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告诉他绝非如此,一定有别的原因,他脑袋灵光一闪,一片雪亮:“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其真正的关键在于“不争”,正所谓无欲则刚,不争者何来破绽,不争胜有争,愈争则反弹愈激烈,正合了抽刀断水水更流之意,难怪君不见君死于非命,竟是自己杀了自己。
他只后悔自己仅看到了表象,没看清这劳什子的本质,否则君不见君就不用死了,只须跟这番僧一样,以不争对不争就行了。
他哪里想到,在当时的情形下,“大水法”正不停地刺激君不见君反击,即便他叫君不见君停止,正常人的心理又怎会坐以待毙,除非番僧这等深知其中奥妙之人,换了其他人决无法做到不争。
群豪中的不少高手已看出环节所在,皆暗暗称奇,心道换了自己只怕性命难保,又以为明日技止于此,蠢蠢欲动起来。
且慢!只见小贼双手又划了个大圈,原本状甚悠闲的番僧忽然像被什么吸住似地向里移动起来,手足无措,狼狈不堪。
他看着自己周围的大漩涡忽然变向,由往外变成向里,番僧的僧冠脱落了,却未落地,被吸近他的胸口处,刹时成为粉末,乖乖,黑洞!
但见这大漩涡仿佛一下由平静的湖面变成狂乱的海暴,那种毁灭一切的大自然之力,竟被一个自然界里渺小的人体制造出来,这种恐怖的感觉,是语言无法描述的,人怎么能胜天呢?在某种程度上,此刻的他,就代表着天,一个接近天的人,还有谁能战胜?番僧要倒霉了。
场内一片寂静,所有的人屏住呼吸看着这不可想象的一幕。
倏的,一个幽咽的曲调从某个地方冒出来了,那特殊的音色、丰富扩张的表现力,立刻令他联想起一件古怪的乐器:两端尖翘、下面像个小鞋的蓝白瓷罐,中华民族最古老的吹奏乐器之一——埙,后世几乎绝迹,这时代也很少见,他只见过一个盲人吹过一次,但它的调子和形状足以让任何一个见过它的人记住它的名字。
埙的声音由强转弱,越来越弱,却并未消失,像一个暗藏的杀手,时不时钩起在人心底的隐痛,不少义军战士与江湖豪杰开始皱眉沉思。
又一个奇异的声音传来,像潺潺的流水、又像海底人鱼的欢笑,隐隐约约、悠悠不绝。这声音逐渐清晰,突然放大,便听天空传来一阵令人心清气爽的鸣叫,那声音如此动听,直钩起了每个人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这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妙音,有如仙乐飘飘,自天外飞来,一只妙异美丽的鸟儿出现了。
靠近花轿的几层包围圈中,大部分定力较差的义军战士和江湖豪杰手舞足蹈起来,剩下的高手或握拳、或合掌,显然在运功抵御这声音。
他的表情呆滞起来,想起了那片晚霞,他与可人儿偎依着看着夕阳西下……多么希望时空就停在这里,一张红色大网当头罩下,有人大喝一声:“迦陵频伽!”他回到了现实,发现不知怎么脱离了危险的番僧正持着一张大网,而自己和轿中人已在网中央。
入迷的场内诸人皆清醒过来,又惊又怒,再看明日小子被一张大网所罩,乃另有他人所为,一时尚未转过念头,只顾纷纷呵斥:“何方妖人,胆敢施迷魂术……”有人看到那在空中盘旋、停止鸣叫的美丽鸟儿,恍然道:“这不是西夏的妙音鸟么?是西夏狗,给爷们站出来,将尔大卸八块!”
这妙音鸟的来历甚是神秘,乃传说中的佛教“极乐世界”之鸟,梵语便是“迦陵频伽”,以能发妙音得名,据《旧唐书》所载产自遥远的喜马拉雅山,已近绝种,崇尚佛教的西夏国不知从何地捉得几只,封为国鸟,在寺庙内广塑其像,故到过西夏的豪杰皆认得它模样,却不知其竟有音惑之效。
一阵郎笑,那簇黑衣骑士现身而出,一个领头的年轻武士毫无畏惧,以流利的汉语道:“我乃大夏御前宿卫嵬名龙是也,奉吾王令出使大宋,今日不过适逢其会而已,并无他图。出手之人乃我国上师——来自吐蕃的格波巴,我等一番好意相助,若不施展幻音大法,岂能拿住你们想要之人,何罪之有?”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倒把群豪堵个正着,明知这厮话中有漏洞,出使怎跑到楚州来了?却无底气反驳,毕竟在场的人多半存着私心,无不想将那宝贝占为己有,现在明日被西夏人拿住已是不争的事实,众人不外是一个念头:干掉西夏狗,抢下明日。虽有此念,却迟迟无人动手,还是存着彼此顾忌之心,不免有人鼓噪起来,大意不外是我中朝之事,那轮到你外邦插手。
那叫格波巴的番僧忽然打个稽首,声震全场:“嵬名将军,既是如此,我等不应多事,就将这人交于他们吧。”
此言一出,大伙儿全没想到对方会吐出嘴里的肥肉,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刀兵争鸣:“交给我们……这里……谁敢与我争……”
那包围圈虽然变得散乱,却未收缩一点,看来群豪对明日的忌惮之心并未因他的落网而减弱一分。格波巴看在眼里,微笑道:“这网乃我噶举派传世之宝——火龙网,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人再无反抗之力。看你们争执不下,不若坐下讨论一番,决定这人归属如何?”
听得明日已无反抗之力,群豪还理什么“坐下讨论一番”,包围圈轰然瓦解,秩序大乱,有人嚷道:“大伙儿冲啊,谁有本事谁得明日……”
这一声道出了各人的心声,有如火上加油,那厢便有几十条好汉抢先向他奔来,未及一半距离,李成军大旗一动,一彪骑兵拦截过来。
那几十条好汉皆非等闲之辈,发一声喊,杀向拦截的骑兵。这些骑兵虽武功不高,却配合默契,采取群狼战术,将这些本非一系的好汉分割开来,以一人拼死搏命,缠住对方,其余人伺机下手,在一命搏一命的战术下,很快将那些好汉逐一消灭。这般打法,看得其余群豪个个心惊,若论单挑独斗,谁也不惧,但在战场上,却非江湖中可比了。
这边的张荣军也和另两支义军战作了一团,其余人马同样地一面目标挺进,一面与移动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障碍撕杀。
而他好像站在了暴风眼里,虽然周围凶险无比,他却安全无比,那红色大网将一步之内分成两个世界。任何一个试图接近他的人,便立刻被正斗得如火如荼的对手视为共同的对手,好一场大战……当真是进者亡、挡者死,个个杀红了眼,分不清敌友,直杀得一步十尸,一尸百截,若跟刚才相比,刚才已是天堂了!
困在网中,他感觉不到轿中人一丝的惶恐,只有气神笃定,他几乎不觉“他”的存在,“他”却又无处不在,控制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种功力,早已超出了“武”的概念,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个字——“能”,对,天人合一的“能”,只有这个字才能形容它。
它不仅控制了他的躯壳,甚至欲侵蚀他的精神。他分明感觉到,轿中人正利用这难得的空暇,试图进入他的思想。
仿佛有把无形的刀,正在解剖他的思维,已剥开了表层,他产生了即将失去自己的恐惧,那不是肉体的丧失,而是灵魂的丧失,这种恐惧一时甚于一时,他的精神正节节败退,即将崩溃。
“和氏璧在哪?”那个声音钻入了他的脑子里,寻找答案,他知道一旦这最后的秘密被识破,他再无被利用的价值,再无活命的机会了,他苦苦挣扎着,勉强集中仅有的精神力,却发现自己无法欺骗“他”,因为他中有“他”,人不可能欺骗自己,他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便做出了一个八辈子也想不到的回答:“莫须有!”“莫须有?”那声音不解地发问。
“对,莫须有!”他忽然发现这可能是天底下最妙的回答了,非真非假,似真似假,即便进入他思想的“他”也无法识破,他赶紧坚定这个想法,使“他”再无怀疑。秦桧,总算做了一点好事,“莫须有”三字,被他先挪用了一回。
那精神力突然停止了进攻,躯壳内的他喘了一口气,发现一股外力正向自己袭来。只见十几条人影已攻到近前,漫天身影,满地寒光,这些杀出重围的喋血高手,展开全方位的攻击。
扑扑数声,那簇不知何时守在边上的西夏武士,与格波巴前后夹击,一阵砍杀,将这些已是强弩之末、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大忙的豪杰一扫而光。
他才发现眼前已堆成了一座尸山,再放眼望去,犹在混战的各路人马,已十去三四,剩下的大多负伤挂彩,战力大减。
“啾——”,他听到一个熟悉的鸟叫声,视线一抬,那护教神鹰正与那妙音鸟在空中比翼齐飞,神态亲热。哪里有些不对,他尚未想明白,便听得周围号角四起,鼓声震天……
金军终于出现了,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了,从孙村、从四面八方,以不可能达到的兵力完成了合围。在金军黑底白日黑飘带的三角旗丛中,他看到了另一种的青色军旗飘扬在合围的军中,上书大大的“齐”字,不禁呻吟了一声,自己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那不屑一顾的伪齐军队,刚建国的伪齐第一要务当然也是稳固统治,其大金主子一声令下,还不倾全国军力而来?两地接壤广近,军队调动轻而易举。兵力上占尽优势,对手又经过了一番自相残杀,这一仗的结果还用说么?
妙啊,妙!一刹间,他一切都明白了,这个陷阱是一环紧扣一环的,他、达凯、轿中人、甚至番僧和西夏人都是这个陷阱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目标是干掉两淮土地上最精锐的义军主力,大金、伪齐便高枕无忧了,当然,他与和氏璧也算在战利品之内吧。他沮丧地看着完全是生力军的大金、伪齐部队,对义军展开了摧枯拉朽的围歼战,心道完了。
他脱网而出,冲那番僧与西夏骑士们拱了拱手,对方便穿过金军的封锁线,不见了。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大宋,在他的眼皮底下,大金与大夏做了一次卑鄙的交易。奇怪的是,轿中人仍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依旧控制着他,以虎入羊群之势,冲入义军与群豪之中,专拣首领模样的杀。此刻方有些醒悟的大宋各路人马合兵一处,开始了突围。
他的双手再次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