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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闻言面色一黯,此事她也想过,那孙熙祥和杜美珂都不是傻子,谋害母亲一经查实那是要掉脑袋的大事。他们当年既然做了,又岂会不做的干净利落,怎么可能留下活口或是明证?沈峰见慧安默然不语,不由安慰道:“此事你不必再管,都交给舅舅吧。若你母亲当真是被毒害的,那姓孙的和那婆娘就逃不过被传讯审问,进了凤安府衙舅舅定叫他们脱层皮。他们招了倒好,不招,哼,老子吓也将他们吓个半死”
慧安闻言自是喜不自胜,敲定了此事,慧安想着沈峰一家赶路进京,都还没能好好休息一下就搅和进了侯府的家务事中,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便将冬儿和春儿留在跨院,起身告辞,回了榕梨院。
她刚回到榕梨院便听宫中给各府传了信儿,说是御花园竟有一株魏紫隆冬绽放,皇后娘娘觉着这是吉祥福瑞之兆,决定宫宴前邀各位京中夫人小姐们到御花园共赏此花。为了给宫宴添彩,特令各府小姐们准备一样拿手的作品,或绣品,或画 作、书作之类的带入宫中,届时赏花完毕,又可移步朝凤殿共赏小姐们的佳作,也算一件雅事。再由众人评出那出彩的,到时候不光那拔了头筹的小姐会出尽风头,皇后娘娘将又有厚赏。听到这消息时,慧安正依在太师椅的靠背上由夏儿拿着冰包给她覆眼。闻言她挥手叫传话的丫头退下,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便冲夏儿道:“去将这事告之二姑娘,另外……”慧安招了招手,待夏儿凑近,她才低声吩咐了几句,夏儿眼眸一亮,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这才快步而去。
秋儿端了鎏金流云纹的托盘进来,正瞧见慧安低声对夏儿吩咐了什么,接着就见夏儿笑得一脸兴奋开心不已地点头而去。秋儿将托盘上宽口粉彩素荷的汤碗呈给慧安不由道:“姑娘这又打什出主意呢,都不叫奴婢知道。之前姑娘请舅老爷回来的事情竟连我们都瞒得死死的,只叫方嬷嬷知晓,难道是不相信我们几个吗?哼,姑娘现如今鬼主意可真是越来越多了,也不知从那里学来的。”
慧安按过那汤碗,笑着用白瓷的小汤勺搅了搅,听秋儿说的一嘴酸意,却像是真有些计较一般,这才忙赔罪道:“行了,这事是姑娘我做的欠妥当,以后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们几个的。不是姑娘我不信你们,只是此事关系到一些母亲的旧事,由不得我不小心谨慎,我只是没想到这事会进展的如此顺利,这才没告诉你们。本是想着等舅舅回了信就告之你们的,谁承想这事竟这般巧,舅舅竟已在上京的路上了。”
慧安见秋儿面色稍缓,这才又道:“方才的事你想知道就管夏儿问去,还怕她不告诉你不成?打眼一瞧,谁不知道这府中就你个丫头鬼主意最多,姑娘我便是有了什么鬼主意那自也是从你这里学来的!”秋儿见慧安打趣自己,不由嗔了慧安一眼,其实她心中何曾真怪过慧安,更知道慧安不是不信她们,只是没来的吃了方嬷嬷的醋罢了。如今有慧安哄着,自是喜笑颜开,忙道:“姑娘快将这碗红枣莲子汤用了吧,方才又是跪又是晕的,只怕要着了凉气。”
秋兰院中,大夫刚给杜美珂诊了脉,留了药离开。杜美珂这会子已经醒了过来,想着方才大夫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当她问起她的伤势时,那大夫连连摇头叹息的样子,以及后来只说叫她放宽心好好用药,多喝些骨头汤慢慢调理想来不留下后遗症的可能也是有的。
想着那大夫不确定的口气,杜美珂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六十板子要是实打实地打下来,她就是有六条命也都够丢的了。可如今她活是还活着,但只怕这腿,就算不落下残疾,也不可能完好如初,多半是要跛了的。一个跛了腿,又没了娘家可以依持,更没儿子依靠的妾会面临怎么样的命运,这点杜美珂岂能不知?想着这些杜美珂就是一阵煎心的疼,恐惧、愤恨、不甘、懊悔……各种名样的情感交织着,叫她根本无心养仿,甚至觉着身上的伤痛半点也抵不上心头的这种煎熬。
她那断腿倒是已经被固定住,但是伤口却还没有处理,聘菊拿着药瓶欲给杜美珂上药,可瞧着她那狰狞的模样又不敢上前。说起来她跟着杜美珂的时日也算不短,杜美珂还做姑娘时她就是尚书府的丫头,是杜美珂那院中的洒扫丫头。杜美珂出了事名声坏了后,杜大人大怒,将杜美珂贴身的四个大丫头尽数杖毙了,二等三等丫头更是打的不成人形丢进府中柴房关了三日,死了个七七八八,活着的也都不知卖到了什么地方。而她们这些粗使丫头虽少挨了些打,保住了命但也被赶出了府,卖给了人牙子。是杜美珂听闻了这事,从牙婆子手中又将她给买了回去,从此后她便一直跟着杜美珂,成了她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她对杜美珂也算了解了,只知道自己这个主子一向心大,有主意,不吃亏,手段也高,心更是极狠。跟着这样的主子虽说免不了要战战兢兢的,但是却也安心,只要你足够忠心,不生歪主意,就能跟着主子吃香喝辣,总比跟着那没出息的吃糠咽菜要来的强。聘菊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先前也有两个丫头比她更聪明,也更得杜美珂的心,可她们偏就打了孙熙祥的主意,这不早早就没了命,只她老老实实的终成了杜美珂身边的心腹丫头。可聘菊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一日杜美珂会失宠。眼见着杜美珂失魂落魄,神色狰狞地躺在床上,瞧着像是个厉鬼一般,聘菊觉着她一直以来心里的坚持像是一下子轰塌了,心里真是一片的彷徨,不知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而她的这种想法好像被杜美珂感受到了,杜美珂锐利的视线立即便扫了过去。屋中光线本就有些不好,杜美珂披散着头发,半身染血,目光阴森又凄厉地瞪着她,直吓得聘菊一个哆嗦,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手中的药瓶子更是一个脱手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杜美珂登时眼睛便是一眯,抓起床头的瓷枕就扔了过去,直砸的聘菊额角一痛,便冒出血来。“**!怎么?怕以后跟着我受苦?我告诉你,谁也别想将我打趴下,休想!我定会好起来的!不会成为跛子!不会沈峰!沈慧安!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说着神情已有些癫狂,抓起床上能扔的东西劈头盖脑就往聘菊身上砸,聘菊吓得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却与此时,孙心慈冲了进来,瞧见杜美珂那样也是吓了一跳,忙惊呼一声便奔到了杜美珂身边,抓住她不停挥动撕扯床单的手,急呼了一声:“母亲,你冷静点!是我,我是小慈啊!”杜美珂闻言,用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孙心慈,半晌她才回过劲儿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孙心慈,抓着她的手,不停道:“小慈,娘要跛了吗?你告诉娘,娘不会跛的对不对?”说着也不待孙心慈回答,抱着她便失声痛哭了起来。
孙心慈心中一片茫然,本能地拍着她,半晌才瞧向聘菊吩咐道:“去,煮碗安神汤来。”杜美珂闻言一下子便停了哭声,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孙心慈,冷声道: “怎么?连你也不耐烦陪着娘了?连你也嫌弃娘了,是不是,是不是?”她的声音极为尖锐,神情更是狰狞无比,直吓的孙心慈一个哆嗦,险些跳起身来。半晌她才平复了跳动的心,好言安抚道:“娘,您想什么呢,小慈怎么会嫌弃娘,小慈是担心娘啊!您瞧,如今您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早些上了药怎么能好?这伤口可还淌着血呢,再不上药您就要失血太过,伤及根本了。”
她说着,忙伸手抚了抚杜美珂的额头,只觉触手一片火热,不由一惊,忙道:“你看都发烧了!娘,您快别多想了,听女儿的,养病重要!”杜美珂闻言见她果然面带焦虑,这才神色稍缓,可她随即便又如炸了毛的公鸡一般盯住孙心慈,道:“不对,方才母亲挨打,你怎么不去求你父亲,怎么不去护住母亲?你是这府中小姐,是你父亲的亲生骨肉,谁还敢拿你怎样不成?你方才怎么不去!”
孙心慈被她如此盯着,直觉着心中一阵发虚,半晌才道:“娘,您说什么呢,小慈自那日被沈慧安那**甩了耳光,就哭伤了身体一直在屋中躺着。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方才病的昏昏沉沉,实在不知发生了这等事啊!小慈是娘的亲生女儿,岂会不顾娘的生死!”杜美珂闻言这才道:“对,对,小慈是娘的心头肉,娘还有小慈。小慈你一定要争气,娘现在只能靠你了,对了,宫宴,宫宴上你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叫那此官太太们都知道你,赞赏你才行!”
孙心慈见杜美珂如此,心中真是又难受又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厌弃之感来,这压抑的感觉直将她逼得烦躁不安,勉强忍住那股子起身而出的冲动,好言安抚着,待杜美珂用了安神药沉沉睡去。她又瞅着丫头们给杜美珂上了药,换了衣服,这才将身边的杜嬷嬷和水心皆留下照看杜美珂,自己带着柳絮一脸疲惫地出了屋。
一直以来都是杜美珂宠溺着她,事事为她打点筹谋,如今见母亲如此,孙心慈真是又惶恐又不安,瞧着空荡荡的院子,不由瞧向新提的二等丫头柳絮,道:“你说,母亲会不会是疯了?她睡一觉应该会好的对吧?”不管孙心慈心中如何想,说出这话来却是大不孝了,柳絮闻言低着头,面上闪过不可掩饰的讥讽和不屑来,回道:“姑娘放心吧,夫人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事实,这才情绪激动了些,待她好好睡上一觉就会好起来的。”
孙心慈闻言这才叹了一口气,朝着穿堂走,只是她刚迈步便见夏儿进了秋兰院,她登时便如临大敌,忙挺了挺腰板,本以为夏儿是来耍威风的,谁知夏儿只说了几句关于宫宴的事便福了福身扭腰出了院。孙心慈诧了一下这才快步回了屋,喜梅忙迎上来服侍她将染了血的衣裳换去,柳絮便忙奉上了茶,道:“姑娘且喝口茶宽宽心,姑娘方才也受了惊吓,如今瞧着面色不大好。可要奴婢去吩咐厨上给姑娘做些压惊的汤品来?姑娘如今身子娇弱,后日便要参加宫宴,可得好好养着啊。”
孙心慈闻言瞧了柳絮一眼,这才点头道:“还是你是个伶俐的,如今我都慌了神了,你快去吧,我这里有喜梅呢。”柳絮这才福了福身快步而去,喜梅却瞧了她的背影一眼,道:“姑娘,这个柳絮先前只是个粗使丫头,明心姐姐出事后这才刚刚提上来,姑娘瞧着她伶俐,从三等又升到二等,已是极为恩宠了,只她品行如何都还没有摸透,如今秋兰院又正逢乱时,姑娘可要存份防人之心啊。”孙心慈本就一心的烦躁,听了喜梅的话更觉着她就是个嚼舌根,见不得别人越过她的,登时两道柳眉一竖便将茶盏砸在了地上,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那心思争风吃醋,滚!”喜梅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不对,竟惹得孙心慈如此大怒,惊吓地白了面孔,忙跪下收拾了碎茶盏,弓着身退了出去。
片刻柳絮回来,见屋中只孙心慈一人不由诧异地挑了挑眉,她小心地伺候孙心慈用了半碗安神补气汤,这才劝道:“姑娘要不躺下小睡片刻?”孙心慈却是摇头,道:“我此刻哪里能睡的下,后日就是宫宴,母亲如今却是这般模样,我真不知该准备什么作品进宫才能出彩。这事还得和母亲商量一番才行,可时间紧迫,这再不准备可就来不及了。若是母亲一觉睡到明日,那我可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