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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便忙是一笑,对她福了福身,道:“王妃可别这么说,安娘担待不起。安娘和景心本就交好,昨儿又是那般情景,万没自己跑的道理,再来我这也是拉了景心给我壮个胆,王妃别放在心上。”
说着她又看向文景心,“怎么还发起了热?如今已经好了吗?”
文景心笑了笑,道:“大夫说是受了惊吓,睡了一觉已经大好了。别说我了,咱们还是快进去吧。”说着几人一道进了威远侯府。
那安华夫人乃是当今皇后的生母,又去的那般悲惨,故而虽是天光尚早,来威远王府吊唁的人却颇多,慧安她们被下人直接带到了灵堂。几人分别上了香,叩拜之后,鼎北王妃自去安慰跪在旁边的威远侯夫人。
而慧安三个小辈却围在了崔知菲身边,劝慰着她。
崔知菲一身缟衣,披麻戴孝,一双眼睛已是哭的袖肿,文景心拉着她的手亦掉了泪,劝慰着道:“今早听到云板声,又收了讣闻,我便放心不下,生恐你哭坏了身子。如今瞧着果真是伤心过度,只看这脸色怎就憔悴成这般,这要让安华夫人知道,她又怎能走的安心?平素你总说祖母最是疼你,如今她走了,你就该更爱惜自己才对。这也是世事难料,你宽宽心,可别累坏了身子。”
崔知菲听了却哭的更是厉害,满脸满眼都是悲戚之色,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盛世凌人的模样。
慧安虽一直不喜欢崔知菲,此刻看她这样,又想着那安华夫人慈爱的模样竟也袖了眼眶,拉着崔知菲的手,道:“节哀,景心说的对,安华夫人必不愿你如此为她伤怀的。”
那边文思存想着前几日在国子监门口崔知菲还笑着问自己,把她那只新得的绿鹦哥儿送安华夫人做寿礼好不好,这会子安华夫人竟……见崔知菲面色憔悴,双眼袖肿,异常柔弱的样子也低声安慰着她。
慧安见崔知菲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文思存,便拉了文景心出了灵堂,独留两人说话。
出了灵堂,文景心抽出手帕揩了揩泪水,轻声道:“知菲平素虽骄傲了些,但也是被家中宠的,我知道她的,虽看着娇弱,却也是个刚强的,从小到大就没见她哭过,没想到今日竟变成了泪人儿,看的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慧安亦是动容,低叹一声,道:“总归是亲祖母,哪里能有不伤心的道理?我倒是挺羡慕她的,不像我连祖母的面都没见过,只母亲最是疼我,还离了我而去……如今……如今还有谁是真心护着我的……”
她说着悲从心来,不知怎的鼻头就是一酸,泪珠子便滚了下来。文景心哪里见过慧安这般模样,登时便慌了,忙拿了绢帕要给她擦泪,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慧安,便见威远侯恭敬地将秦王李云昶送出了偏房,李云昶回头又安慰了威远侯几句,似是看到了她们,竟大步向这边来了。
慧安背对着那边,自是看不到,还兀自哭的欢实。她这般失态让李云昶看到自是不妥,文景心忙伸手去扯慧安的衣袖。谁知慧安竟大力甩开了她,还抽搭着道。
“干嘛?这世道也馁不公平,怎就只准那长的娇柔的人儿哭,我就不行吗?呜呜,我这好不容易哭一回,你还阻着……呜呜,你甭管我,也甭劝我……呜呜……今儿你要当我沈慧安是姐妹,就好好看着我哭,让我哭个够……”
040秦王纳闷了
慧安越说只觉越是伤心,恨不能将积了两世的泪水全部都倒出来,纤巧的肩头抖动的越发厉害,竟是哇哇大哭了起来。
一步开外的李云昶哪能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况?本是大步而来,结果闻言生生将脚步顿在了那里,尴尬的看着慧安的背影。
文景心见李云昶愣在那里,亦知得早些提醒了慧安,可不能让她再哭了。这里人来人往的,若是给人看见,这可叫什么事儿啊,不定被那些个嘴碎的给编排出什么话来。
于是她忙屈膝一礼,很是恭敬地脆声道:“拜见秦王殿下。”
慧安低着头,正哭的起劲,听她提秦王,脑子就有点转不过劲儿来,想着李云昶那张淡漠的脸,登时泪珠儿流的更凶,还嘟囔一声:“什么狗屁秦王殿下,都是欺负人的,呜呜……”
文景心闻言瞄了眼李云昶呆愕后有些发黑的脸,差点扑上去捂住慧安的嘴。
可此时慧安已察觉到了不对,猛地扭头去看,正撞上李云昶微微挑起的凤眸,清澈的眼瞳中映着一个形容狼狈,哭的分外伤心的自己,慧安登时便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直愣愣地瞪着突然出来的李云昶。
李云昶对上慧安,只见她那样子便似受了万千的委屈,又似个撒娇的孩子,纤细的肩头还在抖动着,泪珠子沿着梨花般白净的面颊一直往下淌,将一双本就分外明亮的大眼睛洗的更是灿若繁星,小小的鼻头一抽一抽的,张着被泪水清洗过的水润袖唇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有些小孩子气,又似带着少女的清透灵气,似乎还有些女子的娇柔妩媚,李云昶不知怎的就觉心底一抽,漏跳了一拍,有些发怔。
两人都这么愣住看着对方,倒是令一旁的文景心更加尴尬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慧安被惊醒,忙低了头赶快背过身抽出文景心手中的绢帕便使劲地揩了揩脸,耳根发袖地使劲瞪了文景心一眼。
文景心那个无辜啊,但她也知慧安这人,平素太过刚强硬气,无端地被个外男看到方才的模样,没恼自己已经不错了。也不和慧安计较,还回给慧安一个抱歉的眼神。
“咳……文三小姐,本王想单独和沈小姐说几句话,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却与此时,李云昶开口了。
慧安前世时虽是嫁了李云昶,因着李云昶对她的态度总是疏离和淡漠的,故而慧安亦从未在他面前掉过泪珠子,虽是知道李云昶喜欢柔弱而楚楚动人的女子,可她只力争在外表上改变自己,从未想着哭泣撒娇去博得好感,因为实在就不是那样的人儿,让她真那般她也做不来。
可她哪里想到,今世再逢,竟比前世更糟糕,昨日那情景自不在提,今儿又在他面前出了大丑。此刻她哪里愿意和他单独说什么话啊?只恨不能赶紧找个地方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于是闻言她忙给了文景心一个警告的眼神。
文景心觉得今儿自己可真是出门忘了查黄历,这可真是两头不讨好,见慧安瞪自己,将权势和友情在心中比较了还是选择支持慧安,不让这犟丫头指不定要怎么恼她呢,于是她便头皮发麻地顶着压力看向李云昶,笑道。
“殿下也看到了沈小姐今日有些……身体不适,殿下有什么事,不妨下次再问?再者说了,这处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不是……”
李云昶闻言眉头微蹙了下,看了下四周,果见有些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偷偷向这里探头。又看了眼一直背对着自己的慧安,终是没再坚持,点了点头,道。
“既是沈小姐不舒服便不打搅了,本王告辞。”
慧安听他脚步声远去,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其实她也知道李云昶要问什么,李云昶此人凡事都讲求清楚明白,又素来心思缜密,凭她昨日那表现,他要不奇怪,不想着弄清楚才叫怪呢。
可他真问起,她当怎么回答?哎,慧安眸光暗了暗,越发觉着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李云昶面前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总干蠢事。
从威远侯府出来上了马车,慧安脑中便不时闪过李云昶的面庞,烦躁的挥了挥头,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慧安才勉强平静下来。
因为这几日连天的劳神,又没有休息好,恰她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哪里能顶得住这连番的折腾。
这会子她随着马车晃荡,又听着外面丫头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声,慧安慢慢地便有些迷糊,依靠着车壁头便如小鸡叨米般点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慧安便觉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这几日本来她的心弦就绷得紧紧的,当下一个激灵便睁开了眼,视线尚还涣散着,便望见一道寒光夹着夺命的狠辣劲儿直冲她面门而来。
慧安当即瞳孔一缩,本能地向后倒,右手摸到腰间,瞬间便将九节鞭抽了出来抬手去挡那道寒光。
钢鞭碰到锋利的弯刀,火花四射,尖锐的声响已是惊醒了马车外的丫头。
“姑娘!”
慧安重重倒在车壁上,用九节鞭死死抵住压下的弯刀,这才看清袭击自己的人。
他高鼻梁,国字脸,四十来岁,看上去似有胡人血统,一身黑衣已破了多处,结着暗袖的血团,此刻正一脸狰狞地盯着自己。
这般模样,身负重伤如此藏在她的马车中,他的身份不言自明,除了御林军正四下搜捕的东姜刺客慧安根本不做二想。
迎着男人疯狂的眼神,想到那东姜死士不要命的冲杀,慧安生生打了个冷颤。
“快叫人,有刺客!”
慧安大叫一声,那里还有方才的困顿,但显然那刺客的心思转的也不慢,没握刀的左手往绑腿处一摸便又是一道寒光。
慧安见他自绑腿处抽出一把短刃,以为他要刺向自己,已准备好向车厢中滚,可那短刃的寒光一闪,竟是被他用飞快的速度扔出了车厢。
那人似背后长着眼睛,短刃飞出车厢竟直直刺入了拉车的马儿肥壮的臀部,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疯了一般地冲了出去!
041匹夫之勇!
打车的老赵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些变故,今日路上基本不见行人,他打车本就没用心思,正在想着方才在鼎北王府得的打赏不算少,暗自欢喜着,这一变故发生他还没反应过来马缰便已脱手,并将心神不属的他甩下了马车,滚到在地。
他这一滚正好阻了冬儿几人追赶马车的动作,登时那马车载着慧安飞快的向街角冲去,一个急转弯消失不见了。
马车横冲而出,慧安在车中登时被颠了个东倒西歪,偏九节鞭在车中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而那东姜人又步步紧逼,招招致命,慧安只能一面硬挡,一面在车中狼狈地滚躲。
弯刀再次砍下和九节鞭相撞,这次那东姜人竟似使了全身力气,慧安只觉手腕一麻九节鞭便脱手而去,那东姜人眼明手快一脚便将鞭子踢出了车外。
慧安心一凉,暗道糟糕,哪里知道那东姜人竟不乘胜追击,趁着慧安心神脆弱之际,一个翻滚,竟从飞奔的马车中跳下下去!
慧安抬头,却见马车正朝着一个死胡同飞快地冲去,这拉车的马竟是受惊至此!
慧安瞪大了眼,如若依着马车的速度撞上石墙,还不得撞成肉泥!她的小命就算保住也只剩半条了!
慧安想也不想也学着方才那人闭着眼睛就往车下栽,在地上滚了几圈,抬头时正见马车冲至了胡同的尽头,惊马双蹄一踏,马车便惯性的超前冲撞而去,“砰”的一声顿时撞了个四分五裂!
见那东姜人向胡同尽头跑,似要翻墙逃跑,慧安顿时怒火高涨。想她沈慧安虽不能说是天之骄女,但也从没吃过这样的暗亏。
如今浑身上下都是伤疼,还狼狈的不成样子,武器也被打飞了,人也摔的七荤八素,却倒是激起了慧安骨子里的执拗和不屈来。
老娘和你拼了!
“混蛋,别跑!”
眼见那东姜人就要跳向墙头,慧安顿时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拔下头发上的簪子疯了般就往那人身后冲,一手拽住那人掉在墙上的腿往下拉,一手高高扬起簪子便扎进了那人的后腰。
那人吃痛,登时便从墙头滚落了下来,一脚踢在了慧安肚子上,慧安被他那狠辣的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