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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孙少东几时缺我这一顿饭了?这是寒碜我呢,讥讽我抠门呢。”
好好的一句话竟被她瞎解了。孙璞玉索性道:“正是,今日好容易你舍得割肉,我可得吃饱了,下一回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孙璞玉本是说笑,但听者有心,一句“何年何月”却让石聆心中一梗。她如今遍寻那大和尚,若真能顺利得到归家之法,大概与此地也再无牵连,可不真应了他这句“何年何月”。
见石聆突然不笑了,孙璞玉问:“怎么?”
“无事,吃菜。”石聆率先动筷。
这客来居虽比不得醉仙楼在晋阳的名望,但是厨子却也是一等一的,菜色精致,用料颇有讲究,所以价位上并不比醉仙楼便宜。不过客来居地段偏,因此预定位子要容易些,内里也安静,适合谈事情。
可惜今日不凑巧,这厢雅间里,晋阳城商界风口浪尖上的两位掌柜正把酒言欢,厅堂里却传来一阵咒骂声,粗鄙至极,生生坏了雅兴。
孙璞玉不悦,起身道:“我去看看。”
“哎,”石聆拽住他,“先别出去,听听怎么回事。”
孙璞玉早知道石聆这个爱“听事”的毛病,不由道:“你连这个都要听。”
“我不比你孙大少耳目众多,再说了,市井消息最为真切,掌握得多,于生意有益。”
见石聆说得头头是道,孙璞玉双手作揖,含笑道:“是是是,石夫子说得对,学生受教了。”
石聆不理他,径自竖起耳朵,只听那外面的人叫嚷着说掌柜狗眼看人低,待他的千金符显灵,定要买下他这破店。
——千金符?
“不必听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孙璞玉突然道。
她一脸疑惑地望向孙璞玉。
孙璞玉平日里应酬多,从京城到晋阳城,但凡有点名气的酒楼,没有他不熟的。他这样的大金主,自然也有掌柜的来巴结,接触多了,很多事他根本不需要打听就能知道。
“不是什么大事,那是这里掌柜的远房亲戚,家里遭灾,来晋阳投奔。掌柜也收留了他,不想这个人做事懒惰,在店里三番五次惹怒客人,并且毫无改过之心,掌柜的见他不受教,便不再雇佣他,要他出去自己找活儿干。”
“如此,这人是不值得帮。”
不过是个泼皮无赖,撵出去就是,怎么还由着他在这里撒泼耍横?
孙璞玉赞同地颔首,又道:“可是,你如何也想不到,几日后,这无赖居然回来了,且一声锦衣打扮,手里还握着一袋银子,少说也有五六十两。一连几日,他占了最好的座位,点了最贵的菜,一边吃一边讥笑嘲讽掌柜等人,喝多了还要破口大骂,便如今日这般。”
“怎不撵他走?”
“你怎知掌柜没试过,只一碰他,他便大呼小叫,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喊,扰得店里没法做生意。何况他是以客人身份来此,并未欠银两,那无赖以此要挟掌柜,一时竟无人治得了他。”孙璞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那些钱是哪儿来的,不过想也知道定是不义之财。”
石聆听完后却陷入沉思,这无赖和鲁七身上倒是有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嘴里嚷着的——千金符。
“孙兄,你知道‘千金符’是什么吗?”
听闻石聆说到那三个字,孙璞玉脸色一阵肃穆:“怎么,你也听说了‘千金符’之事,我告诉你,此事邪门,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孙璞玉道,这“千金符”,原是城外三十里的白云观传出来的。听说上个月,白云观来了一位自称玄妙法师的道人,说自己窥破天机,得三清道祖指点,修成一神技——“炼金”。
啥?
饶是淡定如石聆也有些傻眼。
这时代好生穿越,居然连“炼金术”都有了?
☆、炼金
玄妙道人得三清道祖指点,闭关苦修十八载,终于修成“炼金”神技。道长怜世人劳碌,奔波于俗事,困顿于庸物,不悟天道,固以此技来解世间疾苦,感化道心。
“说人话”版本就是:玄妙道人是一位高人,他觉得世人都钻到钱眼里了,都没有时间领悟道法,这实在是很遗憾啊!所以他要用这门能点石成金的妙术来拯救世界,当大家都有钱了,就不再执迷,愿意好好修道来提升自己的境界。
——神论啊!这可真是扯得一手好蛋!
石聆目瞪口呆地听完。
且不说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点石成金之术,但凡学过一点儿经济学的都知道,货币本身只是是一般等价物,流通的货币必须要等同于市场需要。一旦货币被有心人大规模制造,那么迎接市场的就只有大幅度的通货膨胀,物价飞升,典型案例就是国民政府时期的——“一麻袋纸币买一盒火柴”盛况。
同理,金、银这些东西也不过就和最早的贝壳一样,是世人比较认同的一般等价物,金的优势在于稳定和稀少,一旦金子可以被大规模地“炼制”出来,那么它也就与石头无异。至于“拯救世人”这更是邪教的标准噱头,至少在石聆的认识中,真正有这种境界的人不会到处宣扬,只会默默做事,整天叨逼叨的一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这样拙劣的谎言,为何会有这么多人上当?
看出石聆的疑惑,孙璞玉又道:“因为真的有人从白云观赚到钱。”
“那些道士真的给人钱?”
“给,金子、银子、铜钱都给,而且给的不少,也不知道一群道士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泰和商会内也有不少人偷偷地去了白云观,其中不乏一些店铺的掌事。
石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来说去,这个‘千金符’到底是什么?”
“‘千金符’是白云观向外界出售的一种平安符,求‘千金符’需要添香火钱,钱越多,心越诚,炼金术就越容易成功。‘千金符’一旦显灵,就会‘以钱生钱’,你的香火钱会翻倍,而白云观会将钱全部还给你,所以是稳赚不赔。”
不可能。
石聆从不相信无中生有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石聆耳边一直回荡着孙璞玉所说的,关于这个“千金符”的信息。这东西的存在唤醒了她的一些职业本能。在现代,作为一个专业的投资理财顾问,她最常对客户说的话就是: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没有人会白给你钱。
事实也证明,利润超过7%的理财产品都是要承担一定风险的,至于那些动不动把利率上调到30%又扬言毫无风险的项目,则有一个更合适的名字,叫做“金融诈骗”。现代社会互联网欺诈十分频繁,利用的便是人们的侥幸心理,很多大爷大妈老实半辈子,却没忍住一时之贪,半生心血就毁在这些骗局手中。
回到锦绣坊,石聆一进门便见铺子里气氛不对。她一看,见裁剪部的绣娘脸上一片青紫,双眼通红,小声抽泣着,程姑等人正围着她安慰。
“怎么回事?”石聆问腊九,“又有人来闹事?”
“没有没有,他们不敢。是……是秦嫂子的男人喝了点儿酒,动手打人。”
石聆脸色一沉:“打人?”
喝酒就可以打人?这是什么时候的律法?
腊九尴尬地道:“好像是上个月有人怂恿秦嫂子的男人把家里的积蓄送到白云观,换千金符,秦嫂子不让,这事没成。结果这个月那人的千金符‘显灵’了,赚了不少,跑到秦家炫耀。她男人刚好又喝了点酒,觉得是秦嫂子误事,一怒之下就打了秦嫂子,还把她从家里赶出来,说要……休了她。”
千金符,又是千金符!
石聆看着哭红眼的秦嫂子,心中竟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见天色已晚,便嘱咐腊九道:“先安排秦嫂子住下。那男人若再上门,直接打出去。腊九,你明日随我出城一趟。”
咦?
石聆平日里除了必要的应酬很少出门,更不要说出城了。
“掌柜的,咱们去哪儿?”
“去白云观,找玄妙道长,我也要求一副千金符!”
她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清早,石聆腊九二人便启程去了城外白云观。他们没想到的是,还不到正午,白云观门前已经人山人海,长长的队伍几乎从半山腰的白云观一直排到山脚下。
“掌柜的,咱们也要排吗?”腊九问道。
他们已经是一大早就出城了,居然还是晚了,看看道路两边和茶棚摊子,铺盖家当,前面这些人怕根本就是夜宿在这里了吧?
石聆摇头。
照这速度,排到晚上他们也不过能到山腰而已。石聆走到队伍旁,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顶着烈日拄着拐,佝偻着腰排在队伍中,身边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丫头很是乖巧,拉着婆婆的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排队。
石聆上前,拱手一礼,道:“婆婆,请问这里排队的人,都是为了见玄妙道长吗?”
“我们是来买千金符的!”小丫头抢在婆婆前面回答。
“二丫!”婆婆瞪了孩子一眼,又打量了石聆一番,见她虽面无表情,却目光耿直,不似坏人,便道:“玄妙道长是得道仙人,哪是我等可以拜见的。老婆子来此,不过是给白云观添些香火钱。”
石聆垂眸:“这白云观香火如此鼎盛,想必定是十分灵验。”
“这……”老婆子似有些为难,“年轻人,我看你像是外地的,不妨告诉你吧。其实半年前白云观还是个破落道观,里面总共不到十个道士。自从玄妙道长来后,白云观的香火才鼎盛起来。我们这些人大老远地来排队,倒也不求什么,只盼道长心善,赐我们一张千金符,待灵符显灵,也好给我这小孙女儿攒一匣嫁妆。”
那婆婆神色虔诚,似是对白云观点石成金之术深信不疑。
“这千金符……当真如此灵验?”
“自是,况且这千金符也不是人人能求的。若是心不诚,道长是不会赐符的。”
“何为心诚?”
“这……”那婆婆看向石聆身后,一指,“喏,那便是心不诚之人了。”
石聆顺着所指看去,见一衣衫褴褛的乞丐被从山门口推了出来,地上还散着一把铜钱。那乞丐身后,两个小道童恶声恶气地骂道:“臭要饭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二十文也敢来求千金符,这点钱连副棺材都买不了,还是回去给自己买副席子,趁早投胎去吧!”
修行之人本应守戒修身,沐浴德行,这两个小道童满嘴贪嗔,一身戾气,哪有一丝慧根?石聆正要上前,却见有人走在了她前面。只是那人却不是对着小道童,而是对着乞丐,道:“这位仁兄,你都已经如此落魄,还想着给三清道祖添香火,未免太有心了吧?”
石聆皱眉。
这声音似在哪里听过?
那乞丐被如此讥讽,竟分毫不怒,好似没听到似的又回去求那两个小童子:“仙童!仙童留步!求仙童赐千金符,求仙童赐千金符!”
那管闲事的人见自己就这么被无视了,不由恼怒。
“喂,叫花子!你傻了吧?人家不要你还非给?你饭都吃不上了,还上什么香啊?”
“你懂个屁!”那叫花子急得眼红,也顾不得眼前这人是否是他能得罪的,蛮横地道,“只要有了千金符,谁他娘的还用要饭!求道长赐福!求道长赐福!”
那人还要再说,后面的人却有些不耐烦了:“前面的,你到底完没完,我们都排了一天了,你要是不进去就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