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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忙起身问道:“公公,出了什么事?”
宦官叹了口气,“大帅,实不相瞒,荥阳已经被齐王占领,李弥将军寡不敌众,败退回洛京了,现在齐王二十万大军进逼洛京,前锋已经到达偃师,京中守军不足三万,京城危急啊!”
“什么?”杨晟一阵头晕目眩,形势居然危急到这个程度了吗?齐军前锋已经到达偃师,距离京城只有几十里了。
他心慌意乱,现在已经不是他权衡撤不撤军的问题,而是必须撤军,而且所有的辎重都不能要了,他决定连夜撤军。
他当即下令道:“传令所有偏将以上军官都到我大帐集中。”
……
雍州军的大帐内,主帅申济正和刚刚赶到的邵景文商谈下一步的对策,和洛京内部的不和一样,雍京内部也出现了更为严重的分裂。
三申争权使雍京的局势暗流激荡,自从雍京高层接受太后的意见,联齐灭豫后,申济和太后联合,申太后权力大涨,申国舅已渐渐被挤到决策层边缘,他在雍京的决策层中,话语权明显降低,尤其申济被封为秦王一时,申国舅强烈反对,甚至一怒之下,辞去了他的汉中郡王,但他的反对没有效果,申济依旧被册封为秦王,这是大宁王朝出现的第一个异姓亲王。
尽管雍京内部分裂,但在对外作战上依然保持一致,申国舅没有因为他的权力场失意而阻挠战争,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既然朝廷已经决定联齐灭豫,那就要尽量把这件大事做好,他命自己心腹邵景文率十万军从晋州南下,配合申济作战,申济也颇为欣赏邵景文,对他的意见非常重视。
大营内,申济用木杆指着中午夺下的那块制高地,对邵景文笑道:“这块高地叫白涧高地,从这里向东便是一马平川,夺下它,战略意义十分重大,豫州军就难以在渑池县立足,我估计杨晟已经在考虑撤军了。”
申济又用木杆指向五十里外的洛西镇,“从地势上来看,豫州军撤到洛西镇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再向东就是洛阳了,不能再退。”
申济见邵景文一直不吭声,便奇怪地问道:“邵将军有自己的看法吗?”
邵景文点点头,“杨晟是极看重后勤辎重的人,如果仅仅是一块制高地被占领,他不会轻易撤军,因为他的辎重都随军在大营内,可如果他撤退,我认为他就是要撤回洛京了,原因不是因为我们,而是齐王军队的威胁。”
申济眉头一皱,“你是说齐王军队已经威胁到洛京了吗?”
“现在我还不知道,我已经派斥候去探查了,应该很快有消息传来。”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禀报,“邵将军,你派出的斥候有紧急情报禀报。”
“快让他进来!”
申济也有点激动起来,难道洛京那边真出事了吗?
三百七十五
一名斥候快步走进大帐,单膝跪下禀报:“禀报大帅,禀报邵将军,齐军主力已经攻下荥阳粮仓,李弥军溃败回洛京,齐王三万前锋现已抵达偃师。”
申济和邵景文都同时吃了一惊,齐军竟然进军如此神速吗?申济忍不住愤然道:“我一路迎战,豫州军的主力都是我们在顶着,他们齐州却攻城掠地,不费吹灰之力抢夺胜利果实……”
申济愤恨嘎然而停,他这才想起来,他兄长申溱一直坚决反对和齐军联合,就是这个原因,他心中开始有点懊悔了,但当着邵景文的面,他却不能认错,而且不支持太后,他这个秦王也混不上。
“邵将军,你看现在……”他有些尴尬地问。
邵景文却似乎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毫不犹豫道:“今晚杨晟必定撤军回洛京,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们当连夜追击,必定大败杨晟。”
……
洛京危急使杨晟再没有选择,他连夜撤军返回洛京,营帐和辎重统统丢弃,摆出诱敌深入之势,却被申济看破了他的战术,雍京大军长驱直入,衔尾追击,杨晟率军边打边撤,三战皆败,而前军却被邵景文率十万军包抄,切断了退路,豫州军大败,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最后杨晟只率八千人逃回洛京。
豫州军连战连败,三十万大军覆灭,雍、齐数十万联军已经逼近洛京不足三十里,消息传来,洛京一片混乱,人人皆知大势已去,官员们不再上朝,纷纷外逃,士兵们卸甲丢兵,藏入民居,大部分商铺都已关门闭户,而米价暴涨,斗米一银,不断有暴徒袭击米铺,杀人抢米,洛京大街小巷,混乱不堪。
一辆马车在大街上疾速行驶,马车内,张缙节心情沉重地望着街头的混乱,他不时看见有暴徒冲进民宅,抢掠财物,他心里明白,这些所谓暴徒,都是逃亡的士兵,他暗暗叹了口气,局面混乱到这个程度,也是他事先料到,皇上多疑,不肯信任大将,最后用平庸的杨晟为主帅,注定会有今天的结果。
事已至此,追究杨晟的责任已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他身中箭伤,又急又气,已染重病在身,在世不久,皇上也免去了他一切职务,张缙节也不好再说什么,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稳住眼前的乱局。
马车经过一栋被焚毁的商铺,这是他每天都要经过的一家珠宝店,现已经洗劫一空,燃了一夜大火,现在看到的,是商铺的残垣破壁,依然冒着袅袅青烟,想着掌柜的随和,伙计们卖力,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让张缙节痛心疾首。
尽管大部分官员都已逃亡,昨晚苏翰昌也来劝他去楚州,但张缙节却毅然决定留下来,对这座数百年的京城,他肩上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马车驶进了皇宫,宫门紧闭,大半羽林军也逃亡了,只剩下不到一千羽林军和数百名侍卫。
张缙节在空旷的宫殿广场上疾走,很快便来到了皇帝办公的太极殿旁,十几名侍卫正聚在宫殿台阶下商量着什么,见他过来,都纷纷站起身。
“难道你们也想弃皇上而逃吗?”张缙节厉声喝问。
十几名侍卫都羞愧地低下头,刚才他们确实是在商量逃亡,一名侍卫躬身道:“相国,现在禁宫只剩下三百名侍卫,已经很难守住内宫了。”
“那你们就守住皇上和皇后!”
张缙节心中愤然,连侍卫都逃跑,难道所有人都不知忠义吗?他也不用通报,只见向皇甫恒的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也安安静静,只有两名小宦官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口,见他过来,两人吓得要站起,张缙节却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保持安静,他慢慢走进御书房,只见皇甫恒坐在御案后,手撑着额头,神情痛苦,张缙节心中怜悯,早知道今天,当初又为何不听劝。
“陛下!”他上前行一礼。
皇甫恒慢慢抬起头,见是张缙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也不知是惊喜还是苦涩。
他自嘲地苦笑一下,声音嘶哑,“张相国,你还没走吗?”
“陛下要臣去哪里?”
“朕没有,大家都走了,相国次子在楚州为高官,你去楚州,必然受重用,你去吧朕准你走,这房子已经快塌了。”
张缙节摇了摇头,异常坚定道:“陛下,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洛京有百万民众,败逃藏匿之军不下五万,城门四周还有一万忠心陛下的军队,粮食有一百二十万石,库银三百万,左藏内更有无数布帛和绸缎,陛下只要开仓放粮,稳定住京城局面,再拿出银两招募士卒,加上城池坚固,臣以为一定能守住洛京。”
“可是能守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有意义吗?”
皇甫恒叹了口气,“朕登基不长,无福予民,索性就让雍州军入城,安抚民众,朕也问心无愧。”
“陛下颓废,将我等支持陛下的人置于何地?”
张缙节见皇甫恒已经失去信心了,便毅然道:“陛下,臣请缨为兵马大元帅,让臣最后为陛下尽忠!”
皇甫恒心中也有一丝感动,便点点头,“你可一切便宜行事,朕都准许。”
他取出自己的金牌,递给他,“凭此金牌,如朕亲临!”
张缙节接过金牌犹豫一下又道:“臣还有一个请求,望陛下同意。”
“你说,朕听着。”
“臣建议把荆州让给皇甫无晋,换取他进攻齐州和雍州。”
皇甫恒苦笑了一下,“这个不用相国费心了,朕三天前便派人去楚州传旨,封皇甫无晋为荆州大都督,已经把荆州让给他了,只可惜朕这个决心下得太晚,已经来不及了。”
张缙节点点头,“那臣去调兵布阵了,臣会调用一切仓禀之资,请陛下勿怪!”
“朕已经把金牌给你,你去做吧!”
张缙节行一礼,便匆匆离去了,皇甫恒望着他的背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皇甫无晋来了又如何?不也一样吗?”
皇甫恒心中最大的悔恨并不是用杨晟为元帅,而是他当初不该定都洛京,如果定都襄阳,局面就不一样,可是现在撤往荆州的去路已被齐军截断,他连退路都没有了。
皇甫恒慢慢闭上眼睛,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想知道。
……
张缙节奔出宫门,在大门处正好遇到了大将李弥,李弥率八万军守荥阳,却遭到二十万齐州包围,他寡不敌众,败回洛京,皇甫恒没有怪罪于他,又任命他为九门大将军。
“张相国!”
李弥上前急道:“士兵们要求发饷,否则大家都不干了。”
张缙节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陛下已经准我一切便宜行事,我马上就去查库,先你给一百万两银子,招募士兵,整顿治安,所需粮食,我都会一一发放,当务之急是要把局势稳定下来,李将军,只要坚守一个月,局势必将有改变。”
李弥也少数忠于皇甫恒的人,他拱手道:“只要保证军士钱粮,我这条命就拼给陛下吧!”
两人又商量了片刻,便分头去了,张缙节召集了几十个没有逃走的小官,给他们重赏,命他们协助自己,开仓放粮,平定物价,又从李弥那里要来五百军士,对所有粮铺进行管制,限量购粮,同时,李弥开始整顿军纪,派军队上街巡逻,并杀了几十名暴徒,在一连串的措施下,洛京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
两天后,五十万雍州和齐州联军包围了洛京,他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将洛京团团围住,对他们而言,攻破洛京轻而易举,但难的是,攻破洛京以后该怎么办?洛京归谁?齐州想要,雍州也想要,在之前的谈判中,双方都没有明确这个问题,现在问题出来了,该怎么解决它,在没有达成协议之前,双方都不想过早地拿下洛阳。
……
齐军大营已经基本上形成了雏形,是一个半月形的营盘,二十万大军将洛京城半包围,雍京大营也是一样的半月形状,两个半月之间并没有完全融合,南北各留下了一个宽达一里的缺口,这也是让洛京军民逃离的通道,只要通过检查,洛京的军民便能携带财物顺利离开城池,这是瓦解洛京人抵抗决心的有效手段。
西进之战已经延续半个月,此时已是九月初,到目前为止,皇甫忪对所有的收获都很满意,完全达到了他的预期目的,他已经占领大半个豫州,而且他的原计划只到荥阳为止,可现在,他还想再分一杯洛京的羹。
大帐前,皇甫忪坐在一架软软的躺椅上,眯着眼睛享受着秋日阳光的温暖,远方是高耸的洛京城墙。
“有没有楚州的情报?”
这是皇甫忪唯一担心的事情,他的齐州空虚,他很担心皇甫无晋会乘虚而入,所以几乎每隔半天都会问一次楚州的情况,昨天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