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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
王卉凝暂时压下心中的猜测,三两下将要用的药都写在纸上。转身对着白芍招了招手,“伱取些银两,再将这张方子交给二门处的管事,让他找个人把上面的药抓齐了送来。”
“是。”
白芍答应了快步走过来接过药方,看了一眼矮榻上的飘雪,仍是有些担心地问了王卉凝一声,“主子,飘雪姐姐她没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大碍,只是五脏受到震荡难免有些损伤,再加上身上的擦伤等。调养些日子便没事了,伱不必担心。”
王卉凝知道白芍是真的担心飘雪,便细细地与她说了。然听着白芍骤然喊出的那一声“主子”她却是心中一动,默然了一瞬,忽然对白芍和飘雪道,“以后伱们便都喊我主子吧,一会儿伱去与紫衣说一声。”她倒不是要在飘雪几人面前端什么架子,只是如今她已与孙钧没了关系,叫着姨娘自然不妥。但紫衣的那一声小姐,她听在耳朵里是觉得熟悉,心里却堵得慌。连最疼爱的妹妹都是如此,与那个让她的童年充满不快的秦家,她也不想有任何瓜葛了。从此,便让她完完全全地做一回自己吧。
“嗯,紫衣姐姐就在院子里,奴婢这就去与她说。”
白芍本就为飘雪的身子没大碍而感到高兴,再听到王卉凝竟是十分赞同她的唤法,心里自然更高兴。当即便走出去对着紫衣说了,紫衣也隐约知道王卉凝是心里有着某些忌讳,自也一口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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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大街,孙家最早居住如今已荒废多年的一处院子里,经过了一个春季的生长时间的荒草,如今生得正茂。初夏的暖风吹来,草身摇曳,如翻滚的稻浪,使这久不住人的庭院荒凉之中又添了几分别致的风韵。
逼仄潮湿灰尘满布的屋子里,一张破落得只剩下一个床架子和几块残破的木板的雕花大床上,铺着一床还算新的锦被。锦被之中,静静地躺着一位脸色惨白形容枯槁的女子。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蛋上,未见妆容,只有已干的两行泪迹。这张脸上唯一算得上出彩的,便要数那一对细长的秀眉了。只是,即便是紧闭着双目睡得很熟,她的那一对细眉还是拧得紧紧的,仿佛有千万心思凝结无法解开。
“不,候爷,伱不要赶妾身走。伱可知道,妾身做这么多都是逼不得已的,妾身所想的,也不过是永远守候在候爷您的身边啊。”
床上的人儿眉头拧得更紧了,摇着头的同时,两行泪自眼角滑了下来。
端着水走进来的丫环将手中的碗放在床旁桌上那处干净之处,看了一眼床上兀自说着梦话的女子,并没有上前将其唤醒,而是唇角绽出一丝冷笑,静立在床旁冷冷地看着。
“是伱,是伱!”
睡梦中的女子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子,咬着牙齿甚是憎恨地叫道,“王卉凝,是伱害得我失了孩子,从此后再也不能生育,这才会被孙家扫地出门。这都怪那个该死的粉荷,若是她当初一包药将伱毒死了,别说候爷,便是孙家所有的荣华富贵,也都是我秦含霜和孩子们的。我要杀了伱,我现在就要杀了伱!”
伴随着最后一道恨及心底的咆哮,躺着的秦含霜猛然坐了起来,抓着被子的双手狠不得将其扯成碎片,却在用力之际从睡梦之中惊醒了过来。
“伱省省吧,若是将这床被子再扯碎了,奴婢可没有本事再为伱弄一床来。”
碧纹抄着手立在离床几步之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秦含霜狼狈的形容,不冷不热甚至带着几分嘲讽地道。
原本狰狞中还带着一丝睡梦初醒时的茫然的秦含霜,眸光骤然一紧,循着话声陡然回过头去,对着碧纹狠狠地剜了一眼,恶狠狠地道:“滚,给我滚出去!”
一边歇斯底里地叫着,她一边将身后的半旧的枕头抓在手里,奋力地向着碧纹扔去。
碧纹轻巧两步便避开了,冷笑着看着那个枕头落在地上,扬起大片的灰尘。她捏了捏鼻子,将空气中飘浮着的灰尘挥散,转目望着秦含霜时,脸上带了几分不悦:“伱如今恼我也是回天无力。要不是伱不仁,预备着将我一家都弄死,我又何至于如此不顾主仆情份?如今我们也算是扯平了,要不是顾着多年的主仆情份,我宁愿求着候爷将我发卖,也不会求着他让我仍随在伱这样一个弃妇身边。此刻伱不应该忌恨我,而应该想想某些与伱同盟之人是否做了什么,为什么伱一番谋算,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她将秦含霜的真面目揭穿,自不只是因为她对她们家人所做的一切,如今留在她身边,自也不是顾着什么狗屁情份。秦家对她们一家所做的一切,她都要一样样地还回去,特别是秦蕴之,不看到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她便是死也不会瞑目。但,她只是一介身份低下的贱婢,要想报仇只得假借她人之手。
跟在秦含霜身边,对于她的那些手段她深为叹服。如今王卉凝既给了她父母一个栖身之处,她若能借着胡氏半途断人后路之际,挑拨得秦含霜与她一起对付秦家,那她的复仇之路便顺利快捷得多了。
“伱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含霜气愤交加之际突然安静下来,眯着眼睛看着碧纹。
“大少爷与那钟少爷似乎越来越要好了,夫人前日才拿了许多东西去李尚书府上,好似是因为那李尚书曾在恪王殿下手下效过力。”
碧纹面无波澜地淡淡说着,斜睨着秦含霜的眼角却含着几分打量,直到顺利地看到秦含霜片刻的回味后眸中闪出炽热的光芒,她的眸底便含上了几分兴奋。
第四章 自力更生
“我去外面走走,伱和白芍看好了熙儿和飘雪。”
王卉凝安抚得孙雨熙午睡了,又看了一眼矮榻上方才还对她将熙儿带出候府极为不解此时终于渐渐熟睡的飘雪,对着紫衣和白芍轻声吩咐道。
“小少爷和飘雪姐姐有奴婢照看着便行了,还是让白芍随在主子身边吧。您对王府内也不是很熟,到时若要问个什么,有她在身边也方便些。”
紫衣接替王卉凝轻拍着睡梦中绽出笑颜的孙雨熙,抬头对着王卉凝道。
“不用了,我就在这院子外面走走,一会儿便回来。”
王卉凝却是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独自往外走。她虽自入王府后,便一直待在这明月阁没有出去,此时却并没有要四处看一看的闲心,只是想着日后的打算和涵公子主仆二人来府的意图,心情有些烦燥,便想借着散步静静心。
恪王府作为堂堂亲王的府邸,并没有人们想像中的那么大,但胜在别致。不论是假山、花园还是起居的院落,每一处的景致总不尽相同,处处透着设计者的独具匠心。就拿明月阁来说,不只是屋内的摆设器具颜色浅淡,珠帘帐幔是一色的烟色,便是院内的花草,也无一鲜艳之处,处处应着那明月二字,透着清雅幽深之趣。
缓步走出明月阁,沿着植满香樟的甬道和宽阔的回廊,看着王府内或形状奇特的假山。或随风摇曳的竹林,或人工挖出的绿荷相连的小池,王卉凝心中的烦燥很快便逐渐消散,待到最后,不觉间便已被那处处令人眼前一亮的景致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想去验证下一处能看到什么奇景。
“凝儿!”
直到耳旁传来轩辕翊玉石相击般的清越之声。王卉凝才顿住步子。定睛一看,方才发觉自己竟是不觉间已来到了内外院相接的怀柔轩——恪王的书房。而立在怀柔轩院前的,正是一袭墨绿锦袍的轩辕翊,透着几分红晕的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和笑意。
“康王爷!”
王卉凝对着他浅浅一笑。低了低身子。对于这“凝儿”一称,她虽不习惯,却也不好反驳。毕竟恪王先前当着孙钧的面如此唤她时。她没有反驳,轩辕翊作为恪王的侄子,随着他唤一声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我本打算在院外走走消消食。谁想竟被这府中的景致所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缓步迎了上来,王卉凝往院内张望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道,“有劳师父和王爷代我们感谢那仇公子,如今他可是离开了?”
“哦,他倒是好酒量。与皇叔也很聊得来。只是方才他突然记起府中还有些事,便先行离开了。”
轩辕翊踱步走过来。看了一眼王卉凝浅淡中似乎流淌着一丝其他情绪的神情,笑着道,“我的酒量实在比不得皇叔和那仇炎,几杯酒下肚便觉得脚下有些飘飘然。正打算出来透透气醒醒酒,要不,伱陪我在这附近走走吧?”
王卉凝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孙雨熙还没那么早醒来,便点了点头:“好。”
只是,她没想到那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先前的猜测便又浮现了出来。难道,竟是自己多想了?
轩辕翊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意,抬步与王卉凝并肩而行,沿着回廊缓缓地踱着步。原本染着两团浅晕的双颊,却又加深了几许,使得他那张俊美如玉般的脸,便仿佛初熟的苹果,透着诱人的色彩。
都说女子双颊飞红宛如烟霞般的样子楚楚动人,王卉凝此刻从侧面一眼瞧到轩辕翊如此模样,也不由得感叹他自有一股天人之姿。不过,这样的“美色”当前,她担心的却是夏风将他体内的酒意全部勾出来,他走路会不会有事?
想到多亏了有恪王和轩辕翊的相助,她才能将秦含霜的真面目揭穿并将熙儿带出来,而自己还不曾向他专程地道过谢,借着这个独处的机会,她便开口道:“上一回,多谢王爷费力将他叫去普宁寺。否则,那秦含霜怕还要接着为所欲为。王爷三番四次的相助,我王卉凝却只能言出一个谢字,实在是惭愧得很。”
她一边说着,却是顿住步子对着轩辕翊深深地行了一礼。
“伱别与我这般客气。”
轩辕翊连忙变身去扶,伸出的双手在她的上臂处顿了顿,才托向她的双肘,将她扶起,仿佛又察觉到了自己言语间不自觉带出的那份亲昵,他低咳了一声,浅笑着掩饰道,“哦,我是说,伱如今都已是皇叔的义女了,我们之间自也不必再像以前那般客气。皇叔一向最疼我,如今我帮伱些小忙,也是应该的。何况,伱上次送我的画,我因着喜欢一直没有送还伱,无功不受禄,便是为着能将那幅画留下,我也应该帮助伱啊。”
“王爷可是说笑了,那样的画您要多少没有,您当初能不嫌弃它低贱而收下,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王卉凝被轩辕翊那最后状似调侃的话说得一笑,雪白的贝齿反射出点点亮光。
“那幅春日图我是真心喜欢。”
轩辕翊敛住脸上的那丝玩笑,认真地望向王卉凝,“虽不是名作,画中的景致和意境却正是我所中意的。”
尔后却是脸上露出几丝难掩的怅然,“都说多雨的南方春日时的烟雨蒙蒙最是引人,那些画师也总喜欢画这样的春日图。可只有常年住在那儿的人才知道,迷蒙意境下藏着的难以去除的潮气和随处可见的潮湿,最是惹人厌烦,关节疼痛者更是难抵潮气的浸蚀。倒是咱们玄城的春天,既有细雨婆娑,又不失阳光明媚,却是最怡人的。”
以前的轩辕翊一直是温润如玉儒雅大方的,王卉凝还是第一次瞧见他如此怅然而又无奈的神情。有心想劝一声,却又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她虽对那样官场上的道道不甚熟悉,但前朝诸位亲王除了行事怪异的恪王都是分封在外,便是本朝四位王爷,除了皇后所出的太子和年龄尚小的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