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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打算
直到夜色低沉、家家都燃起灯火,前去镇上请大夫的李福才一脸急色地赶回了庄子,身后跟了位年逾花甲弯腰弓背的老医者,面色微红脚步有些虚浮。
据李福说方圆百里最为有名的刘医师前几日一个不慎摔断了琵琶骨,如今瘫坐在床无法出诊,他只得请了镇上仅剩的这位张医师前来为小夏子诊治。恰巧这位张医师今日见无甚生意便去朋友家串了个门子,李福一番辗转打探才在酒桌上把人找了来,因此才会耽搁到这么晚。
姜平夫妇一边心里庆幸小夏子福大命大,在这个当口遇上会医的王卉凝主仆来庄子上休养,否则耽搁到此时,哪里还有人在。一边又引了喝得微熏的张医师到小夏子的床前,礼节性地令他略略地看上一看包得整齐的伤口,再听他语无伦次地叨唠了一大堆,方又给了些许出诊费,找了辆马车重新把人送回去。
一番折腾过后,已是月上柳梢。麻醉退去醒来后一直嚷嚷着额头疼要吃好东西补血的小夏子,在姜妈妈的哄慰轻拍下再次安然睡去。伤口处偶尔传来的疼痛,牵得睡梦中的他时不时地皱一皱眉,几次举起手来伸向额头,都被姜妈妈小心地拿了下来。
“今日幸得王姨娘身边的飘雪姑娘出手相救,这份恩情咱们却是需牢牢记着的。”
坐在矮桌前的姜平倒了碗凉开水,咕咚一声全倒进了嘴里,用棉袄的袖子拭了拭嘴角,放下茶碗声音粗犷地道。
桌上烛台中昏暗的灯光映出他浓黑的剑眉、宽厚的嘴唇,方正的脸上一派憨厚之色。
“嗯,何尝不是呢!”
姜妈妈拍着小夏子肩背的手微微一顿,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小夏子酣睡的模样,终究咽下了要出口的话,轻轻一叹,“总归是她们才保住了咱们小夏子的这一条命。”
她总觉得王卉凝有些病过其实,言语间总有些推辞之意。不过,飘雪出手相救总归还是因为她,若没她的准许,飘雪定然是不会相救的。终归小夏子是她们主仆救回来的,她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倒显得过于计较了。
“你以后对王姨娘的事留心些,再不可像以前那般阳奉阴违了。好歹是小夏子的救命恩人,即便是个落魄的姨娘,我们也不能怠慢了去。否则,岂不是同那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一般。”
姜平憨厚的脸上尽是真诚,豪爽的话语间多少含着点对姜妈妈以前所为的不满。
“我又何尝想那样做?”
姜妈妈怪嗔地扫了姜平一眼,“你却是个老实的,人前不懂做半分假。这是在柳家庄,若是放在候府,保准有你吃不完的亏。”
姜平自是不服,瞪了姜妈妈一眼,却也是无话反驳。若不是他过于憨厚不懂作假,凭他的忠心勤恳,少说也该是到离候府近的京郊当个庄子管事,又怎么会被派到这个离京郊还有数十里的山头上来。
不过,好在一家人守在一处勤勤恳恳做事,拿着候爷给的月例和赏银,过得还算丰衣足食,他便也没甚争求了。
见他无话可说,姜妈妈知道戳了他的痛处,语气不由缓了缓:“我却是喜欢你这个憨厚脾性的。”
看着姜平宽厚的嘴唇咧了咧,她又道,“我原本听张平家的说,老夫人对这位王姨娘极为不喜。还听她不小心漏出点口风,说王姨娘是因为将夫人推入水中溺了才被打发到这个庄子上来的。明是养病,实际是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毕竟府里是老夫人当家,张平家的又是个藏不住话的,若是我们与王姨娘过于亲密,万一传到老夫人耳中,岂不是要说我们不明态势,说不定就越发疏远我们了。”
与人为仆要想有出息,便要学会看主子的脸色,摸得准主子心中所想,否则,便一辈子都只能是粗使奴才。原本听着王姨娘竟是个软弱任人欺的,她才会阳奉阴违。如今瞧着却委实也是有一套手段的,又偶然听得竟然就是宫里赐下来的那一位。别说她是个知恩图报的,王卉凝今日救了小夏子,她已存了报答之心。便是想到王姨娘那层身份,心里琢磨着凭她这名不符实的性子,恐怕也是有能力重回候府的。如此一来,她又如何会去得罪?
但毕竟府里还是老夫人说了算,她即便是存了这个心,也要拿捏好了,既让王姨娘感受到了她的关心,又不能让人抓了话柄说她违拗老夫人的意思。
“那难不成我们还是如从前那般,嘴里说一套,表面做一套?”
姜平虽看不惯,却还是有些佩服妻子的八面玲珑处事圆滑的。但若让他来做,恐怕还是会心里怎么样想便怎么做。
“这个你便不用担心了,我自会在她的饮食起居上多上几分心,却又不能让其他人抓了错。”
姜妈妈说完顿了顿,“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年底前夫人是定然要出殡的,到时咱们少不得要备些物事去祭奠。你别忘了到时在府里好好打听打听,这万一有个什么变数,咱们也好心中有数。”
夫妻二人又絮叨了一会儿备祭礼和明儿让人去镇子上买药的事,便也睡下了。
王卉凝发了一个下午的烧,到了入夜时分却是退了。喝了飘雪喂的汤药,虽还有些乏力,人倒是稍稍有了点精神。
“白芍的手可好了些?”
半倚在床头,王卉凝侧头对着坐在灯下提笔写单子的飘雪轻声道。
飘雪顿住笔抬起头望着王卉凝:“她倒没有嚷嚷着疼,只是这几日怕是做事有些不方便,奴婢让她早些回去睡了。”
“嗯,难为她了,”
王卉凝点了点头,望着烛台中的如豆昏黄灯光,眸光闪了闪,声音突然冷了些,“却委实令人难以想像她是从那样一个婆子的肚子里出来的。”
“姨娘若是不想看到她,”
飘雪随手取过一旁尖锐之物,挑了挑烛台上的灯芯,望着晃了一下猛然窜高了些的火焰略顿了顿道,“明日奴婢便让她到外面去。”
宫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即便只是最普通的宫女,也不能幸免卷入其中。而飘雪能随在皇后娘娘的身旁在宫中呆上数年,王卉凝自是相信她有些手段的。
略一沉吟,她却缓缓地道:“身边养着一条毒蛇和一条喜欢狂吠的恶犬,着实是让人不踏实。”
飘雪自是听出她说的毒蛇是谁,点了点头后,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第二十四章 妙人
第二日一大早,王卉凝从睡梦中醒来,便发觉屋里有些不一样。
先是身上原本盖着的沾了药汁的薄被换成了一床崭新的厚棉被,再仔细一打量,便发现矮榻上重新铺上了干净整洁的厚毡子,原本火焰半熄半灭的旧炭炉也焕然一新,被新的炭炉所取代。就连晚上睡觉抱在怀里的汤婆子也换了个软绒质地的套子,用手一触,又柔软又暖和。
目光一扫到站在床前同飘雪轻声说着什么的姜妈妈,王卉凝便立马明白了。听着床上有了动静,姜妈妈和飘雪齐齐转了头。
“姨娘醒了?”
姜妈妈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见王卉凝淡淡的目光落在身上的棉被之上,忙道:“老奴一直念叨着天气变冷了,姨娘屋里有些东西该换厚实的了。可这庄子上比不得京里繁华,想买个东西实在不易。临近年底,庄子上又事儿忙,亏得孩子他爹心里老惦记着,昨儿个才总算把这些东西整全了,却因被小夏子一吓耽搁到半夜才记起,又怕吵了姨娘清静。这不,一大早便催了老奴给姨娘送来。”
“有劳管事和姜妈妈惦记着了。”
王卉凝目光在棉被上微有些泛旧的针痕上落了落,弯了弯唇,对姜妈妈扯出一个极淡却不显疏离的浅笑来。
她倒是长着一张利嘴,有着一颗玲珑剔透之心。看来,她终于怕自己这棵被挪到了荒山里的大树有朝一日会重新茁壮起来了,如今随便抱一抱,将来总有个借口能靠上一靠。不过,她今日才把这些东西送来,表面看似是为了报恩,更多的,恐怕是因为她心里顾忌着怕违逆了老夫人的意思吧。
“这都是老奴夫妇应该做的。”
姜妈妈谦逊地笑着,忽然像记起什么似的,两手一拍,对着王卉凝道,“瞧老奴这记性,一高兴差点忘记了正事儿。今儿孩子他爹亲自上镇上为姨娘抓药请医去了,老奴原本是打算请了刘医师来为姨娘看看的。但昨儿隔壁的李福为小夏子请医的时候得知,那刘医师前几日摔断了腿无法出诊,如今只得请了镇上的另一位张医师来了。”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昨儿个李福已经把张医师请了来了,老奴本想着让他先为姨娘瞧瞧,但瞧着他喝得醉醺醺,老奴怕他误事,想着还是等他今日醒了再把他请了来才好。”
“姜妈妈考虑得甚周全!”
待得姜妈妈自话自说了一大通,飘雪适时地点头道,“给姨娘诊治自然要稳妥些才是。”
“是,是!只可惜刘医师竟这个时候摔断了腿,否则请他来瞧瞧定然是更让人放心的。”
姜妈妈赞同地附和完,微有些懊恼地摊了摊手。
“什么时候摔腿也不是他自个儿能选择的。我今儿倒觉着有些精神了,兴许快要好了。”
扫了一眼端了热水进来给她洗漱的粉荷,王卉凝淡淡地说了句状似玩笑的话,听得姜妈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姨娘说得是,倒是老奴一急错怪他了。”
站在屋里等着粉荷服侍王卉凝洗漱过后,飘雪端了一碗粥喂她,粉荷拿了脸盆去外面倒水,姜妈妈动了动衣袖,从里面掏出一只泛着银光的盘丝手镯,来到王卉凝面前。
看着那只如小指般粗细的盘丝银手镯,王卉凝方记起昨儿一忙竟忘了让粉荷去姜妈妈那里换回来。目光略顿了顿,王卉凝脸上露出几丝不解地道:“姜妈妈这是……”
姜妈妈把手中的盘丝手镯托在手上微微前伸,送到王卉凝面前:“这是昨儿飘雪姑娘让老奴拿去当了买药的手镯子,姨娘是小夏子的救命恩人,便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老奴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唯受着候府里的恩惠,年年管着这个庄子,倒还攒下几文钱,此次请医买药之钱,姨娘便让老奴一家尽尽心吧。”
王卉凝的双眼从姜妈妈含笑的面容一路往下,静静地用目光描绘了一下盘丝手镯上简单的纹路,略一沉吟,略恢复些清脆却仍显沙哑的声音自口中溢出:“救小夏子本是举手之劳,姜妈妈不必过于放在心上。我本不欲与姜妈妈如此客气,又恐辜负了妈妈一片好心,如今便只好勉强受之了。待到他日回到候府,我必不会忘了姜妈妈的一番照顾的。”
她如何猜不透姜妈妈的心思,把这个手镯还回来,看似是为了表示她知恩图报,实际却是别有深意。小小的卖乖一次,倘若将来她万一有机会重回候府承宠,怎还能因为其先前的怠慢而心生报复?但世上之事,谁又能完全料得准。倘若万一她被候爷彻底丢弃在这儿荒凉庄子上,落魄无依寻求帮助之时,姜妈妈亦理直气壮地说上一声,当初曾报了恩的,不至到头来纠缠不清。
或者,姜妈妈还想通过这一事探探她的容人之量或是回候府的决心与魄力吧。
如今这个情形,纵然她是满心不甘绝不可能任人抛弃在这个庄子上,却一时也无法估计到底何时才有机会重返候府,倒难为姜妈妈考虑得如此周全拿捏得如此到位了。
既是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推脱的?
姜妈妈一笑,掩去脸上一闪即逝的不知是意外还是庆幸的神色,把手镯交到了飘雪手上。
送走姜妈妈,喝了飘雪熬好的一小碗稀粥,王卉凝在床上略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