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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去门口买了洗面汤净了面,梳洗完毕,又提溜着另一桶水来给起来了姥姥和英娘分了盆,洗面梳理。
阮天昊自然在太学住宿不在家,阮天维阮天方去了学堂没回来过夜,六毛七毛也赶着去年上了学堂,大名叫阮天罡阮天林,不过刚刚初读,还是在家里头,这会子正睡着呢,天还未亮,学童俩个不必跟去自然还在睡。
宝儿边打了个哈欠呵呵手,早春还有些冷,悉悉索索鼻子尖红彤彤,这些年过下来她倒是有了个好习惯早睡早起,不过因为爱吃,身子骨还是有些圆,虽然不是胖,但是和时下流行瘦弱美可压根沾不上边。
不过宝儿倒也不在意,到底还是个没长开丫头急不得,也就阮天昊成日叫她小猪仔其他人可都挺喜欢她讨欢喜样子。
“宝儿要是磕喠,再去困觉吧,不必非跟着,阿嬢和你姆妈也不必侬陪着!”阮姥姥边给自己擦脸便道,小家伙顽归顽,却分外知心,这种走乡拜庙会事情,她从很小就跟着,也不贪睡了这日。
看她眯着眼还在打磕喠样子有点小可怜劲,怕她累着姥姥心疼着劝。
宝儿眨眨眼,再哈欠了一个,吸吸鼻头:“不碍,阿嬢,我不困,一会走起来就好了。”
英娘在一旁笑了笑,擦了脸漱了口,拿了梳篦给宝儿蓖头,一边道:“娘,侬还别拦着,一会人多热闹起来你看着吧,这小囡立马精神百倍!”
闻言宝儿嘿嘿一笑,那窃窃样子让阮姥姥一乐,一想可不是,这囡让她定定心心坐下来倒是真犯困,人来疯一到热闹地,一准就撒丫子欢实了精神头特好。
英娘蓖了头,给捥了双蟠髻,用彩色镶兔毛边缯带环绕在四周,中间镶了俩个珠花钿,又给宝儿在藕荷色小碎花织锦窄袖短襦外加了件兔毛领子大红缎面棉夹袄比甲,外头还有些个倒春寒,早起时候更是冷着呢,小囡怕冷,一会玩疯了又容易出汗,招了风怕是会冻出病来。
竖起那夹缬领子,雪白兔毛衬着宝儿那张白里透红圆脸蛋分外娇嫩,正额头上一点朱红色梅花纹花钿,脖子上系了个银项圈璎珞垂着嫩黄流苏条,下身一水嫩红色大喇叭裆裤,露出个大红潞绸纳脸小履鞋,头面上缀着一对小绒球,埋着俩个铃铛,一走动间铃铃响,看起来分外可爱。
打理完宝儿,又帮着阮婆婆穿上一身黑灰色棉布窄袖盘襟短襦,下身一色棉布裤子,一边帮着盘扣,一边道:“年节嫂子给扯了块蓝青色绸缎来,我看着颜色不错要不给您做件新衣衫,这件还是前年呢,看这胳肢窝下可都脱了线了。”
阮婆婆笑笑:“扯了布头补补就是了,绸缎布不牢靠,我老婆子穿着闹心,还是你们年轻人喜欢新鲜你去做一件吧,上次你做衣服怕也是去年了吧。”
“媳妇那件还新呢,不打紧!”英娘应了声,拿来两个细麻布做背囊,一个红色一个土黄色,是城里头男女朝山通用,里头搁着香,还有一些功德交子,给宝儿挂了个红色小,姥姥挂了个黄色大,给一大一小弄好了这才有功夫给自己整理。
回头给自己弄了一身烟罗色棉布袄外套了深紫色潞绸对襟小阔袖短袄,下身黄罗银泥长裙,外头依然围了一条沉香色绣花裹肚儿,今儿个日子特殊,满城女子都出去,临安女子颇好打扮,英娘平日里头倒也省了,这日子还是没有免俗,也用平日里买了不舍得用玉米桃花粉沾了粉扑匀面,涂胭脂。
宝儿很少看自己娘打扮,总觉得很有意思,也不急着催,一旁看着乐呵,英娘在镜子里头看到宝儿笑咪咪样子道:“囡囡也要擦一些么?”
第二章 花朝节一
宝儿闻言嘿嘿一笑,看了眼英娘手中桃花粉,闻着喷香听说这粉中最上品宫粉里头还有不少名贵香料。
年节去给楚家拜寿,楚大小姐赏了一个,用影青印花菊瓣粉盒盛着做成葵瓣形状,上头压着凹凸梅花纹样,做工精致,堪称艺术品,听说市面上卖要十两银子一份,她给娘,英娘说里头这玩意用了石膏,滑石,蚌粉,蜡脂,壳麝,益母草里头还有很多名贵香料呢,只是现在手里头不是那盒。
“姆妈,前几日我拿来给你那盒粉呢?怎么不用?”
“那么贵玩意给姆妈用糟蹋了,回头康(藏)着侬出嫁用!”
宝儿一抽嘴角,那玩意放那么久还能用?不过古代似乎不讲究有效期,只是这粉盒量不多,有钱人家不过用个一月便没有了,不存在啥用不用得完。
“姆妈,楚夫人说了这粉出了梅怕是要生虫,不好久放,你还是用着吧不用才糟蹋了呢!”
英娘哦了声:“是么,我这粉也不大用呢,怪可惜,要不你拿去用吧,搁姆妈这怕是要浪费!”
宝儿挽住英娘胳膊,凑近了铜镜望望,又回过头看看修饰难得明艳多了英娘,嬉笑道:“娘姆妈该多擦擦才是,赶明儿爹回来了看着您发傻不好么?”
英娘被逗笑了,嗔怪横胳膊顶了下女儿:“鬼灵精,好这么说自个爷老子么?”
娘俩个亲亲热热站起来,和阮姥姥一块出了门。
外头还一片昏暗,头顶云暗星稀,似明非明,空气里头溢满着花香清新感,尽管天没亮,街头巷尾人影憧憧,已经有不少人了。
都是赶着去烧头炷香和放生会。
连带着报时散陀们和倒泔水倾脚头也都起早了些,一路亲狂亲狂瞧着嚷着打搅了一街一巷人家。
大清早风吹着确实有些寒,呼啦一下子钻进脖子空隙惹得宝儿一哆嗦,往英娘和阮姥姥中间一缩,两边拉着人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两个大人也自动把宝儿夹紧些,姥姥这些年背驼得越发明显,不过身子固然佝偻,却脚步还是很稳,依然可以走遍临安大街小巷各大庙宇道场。
宝儿缩着脖子倒是头脑清醒了不少,早点铺子那边扑过来一股子炸面香味不由惹得她肚子一声叫唤。
“饿了吧,吃了早点再去,宝儿还是要馉饳和豆浆?还是牛奶和豆儿粥?”英娘问。
“路上边吃边走吧,今儿个我吃油炸桧和焦盖烧桧!”宝儿道。
“呵呵,你啥时候学你哥他们一帮子文人咒那秦桧啦?路上有风,吃东西招风,还是吃完再走不赶时间还早呢!”这时候也才丑时三刻,赶早出来都是平日就早起,那些个大户官家,还是要晚点出门等上午就该人山人海了。
三人在一个早点铺子上坐下来,要了一碗咸豆花,一个芝麻烧饼夹一个油炸桧,两碗七宝素粥一碟什锦酱瓜,一碟宝塔菜。
趁着热将铺着葱花麻油豆花下了肚,吃饱了热气也就上了头,浑身舒坦了,宝儿又拉着姥姥和英娘一路往城外走。
赶观音庙会显示诚心要用走,所以她们都没有雇人力,走过大河桥道和小河桥道,从武林门往外走。
正到门口,老远听到熟悉大嗓门喊:“阮家!”
抬眼一看,不是李桂娘和她娘么?身边还有个个头高挑,样子利落扎着个小辫子不带髻不插花姑娘,正是那男人婆沈思妍。
平日常见不觉得,自从阮家搬离祈祥坊住进市中心,离得就有些个远也不能时常见面,年前沈思妍她爹沈宽又官升了一级,作为北关门外湖州市提辖官,统辖湖州厢兵训练校阅,维持治安工作,俩家离得更远,就无法日日见面。
不过宝儿七岁那年三个好友因为宝儿关系都进了楚家私塾,平时在学堂也是一个腼腆,一个爽朗,加上宝儿精怪,这三个倒是颇有些秤砣不离。
今日思妍一身烟罗浑里,对襟酱色小旋袄,白色钓塾袜裤,缠着细纹路裹腿,弯头短靴,干净利落颇有点男孩子味道,一双明亮湛湛大眼睛里头有宝儿熟悉光闪闪亮堂,也就是这个没变化,依然那般充满活力。
相对李桂娘倒多了份腼腆,越大越难得听到她那大钵锣嗓子,总是抿着嘴先和你笑笑,一脸隐约红晕再和你说开话头,也不知道二牛婶一家那么咋咋呼呼人家咋就整出了个小含羞花呢?
她梳着双环螺髻,扎着个红彩头绳,乌亮发浓密重重,一身青白色对襟小短襦,下身一水鸭黄碎花褶裙,腰里头系了根嫩绿色彩绸腰带,垂了个蹀躞七事小香囊,蹬着一双五毒纹缎面小鞋,正中额头上抹着菊瓣飞金倒是衬着她那张橄榄色小脸分外有光。
看来看去,也就是咱宝儿还是那张圆鼓鼓粉嘟嘟白嫩嫩脸蛋,个头最矮,最鲜亮却也最没啥变化。
大家平日只在学堂读书见面,出了门就得回家,到底有些大了平日里头家长都管得严了些,不许没边疯,要想嫁人嫁个好人家,这女儿家名节最重要,闺女家还是少出门以防意外好,这就逢着节日才有了出来逛名头。
二牛婶和英娘一家也好久不见,前几日就托了封信来约好了今日一起上香,约在北关余杭门口。
思妍爹早早去了维持治安,就留下思妍干脆先到了二牛婶家一块来等着宝儿。
大喊,是二牛婶,几十年如一日大嗓门,洪亮可以传达到百里外,她一身喊,多少人看过来,倒也不妨宝儿她们听不到了。
宝儿赶紧挥挥手,松开拉着俩个大人手臂一溜小跑先上前,和李桂娘和沈思妍打招呼。
“宝儿丫头,多少日不见,胖了?”二牛婶看着宝儿过来先道:“一脸福气样,日后可不是个奶奶命?英娘,你可是有福气哟~”多少年了,二牛婶每回都要这么感叹回。
大家伙也没在意只是笑笑,倒是宝儿对那句最后胖了有点小疙瘩,她其实不算胖只是脸蛋婴儿肥,骨架子小身上肉实,看上去有些个肉呼呼,又还不到发育年龄看着总是那么可爱,虽然这伴随着她人生已经有十年了,但是到底这是块心病,谁让那三毛总是喜欢小猪小猪叫她,真是太讨厌了。
大宋和现代异曲同工之审美观点在于以瘦为美,而且该死是那种楚楚可怜样瘦弱美,要宝儿这么个一贯开开心心丫头做出一副柔肠百结样纤弱样子可不是为难她么?这身肉也不像心思重样子呀。
“宝儿,想什么呢?”看宝儿难得出神,沈思妍用肘顶顶她,问。
“哦,没什么!”也就犯愁那么一会功夫,说到底也没啥严峻事实逼着她需要减肥不是,四周人也从来不说她很胖,倒是一个口吻说胖些个福气像是享受命。
享不享受她不在意,比起吃来,要她省了这一口,那不得要她命?前世减了肥没了命,这一世可不能再如此。
出了城门已经天亮堂了,人流密集度开始增加起来,她们走路乃是湖州市这里水道,聚集了从苏,吴,常,润等州县朝山进香客,各方船只都在这附近聚集,然后下船,这些船均榜着黄色旌旗,上面题着“朝山进香”字眼,数以千计。
码头一带人声鼎沸,全都是打扮一新姑娘媳妇,相比起来男子少了一些,就是因为今日特为女子所开观音会。
大人们叮嘱几个孩子跟紧了别散了,加快些脚步趁着那些个船上香客们还没有下船先走,省一会聚拢了更是难以行动。
她们从聚首余杭门又往南折,沿着西湖岸往天竺寺而去,这一路沿着西湖便可饱览西湖美景,天色微熹,春光正好,可见朝阳将湖面染成酴醾百色,波光潋滟中,画舫林立,彩旗飘扬,山石在朝阳里头沐浴了一层锦衣,颇显出一种江南秀水所很少显露峥嵘感来。
出门女客每个都是花枝招展,临安城女子本就喜欢时鲜玩意,变着法换着新装,再贫穷人家也置办件锦绣衣衫压着箱底,这花朝节算得上一年里头头一日女儿节日,孟春气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