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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轿前的巴朗一声断喝;“再靠近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这位兄弟;在下没有冒犯王爷的意思;只是有事想与王爷面谈!”拦我轿子的人倒挺客气,声音听上去还有几分耳熟。我按捺不住跳将上来的好奇心;便悄悄地在轿帘一侧掀开条缝往外一瞧——来人脚蹬鹿皮靴,身上所穿的是那套眼熟的褐色蒙古夹袍!那不是噶尔丹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吗?他怎么跑来找常宁了?今儿这恭王府可是真够热闹的。
“轿子里的不是恭亲王,你认错人了,请让开。”塞图的脾气和顺,语气也相对柔和,说完就跟轿夫一招手,示意继续行进。我赶忙把帘子放下来坐好。
“王爷,喀尔喀部的人都可旁观阅兵,为何单单不允我们厄鲁特部旁观,这么做有欠公允!”策旺阿拉布坦提高了音量,震得人耳朵都有点嗡嗡响。原来这人这么急着找常宁是为了阅兵的事,怪不得常宁吩咐下头说不见客,敢情是为了躲他呀。
年末阅兵是每年都有,不过听说今年康师傅要亲临现场,且据说到时候会有秘密武器上场演示,不安排厄鲁特的人到场想必是出于保密的需要,怎么说噶尔丹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退后!”塞图一声断喝,轿子外就传来一阵“苍啷”作响的拔刀声,轿子才刚刚挪了半步又被迫停下了。
“住手!都退下!”策旺阿拉布坦用蒙语喝令了一声,貌似在斥退他的手下,随即又听他用汉语继续道,“王爷,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找了您好几天,您都避而不见,实在无法这才贸然登门拜访……”
“说了,这不是恭亲王,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们无礼!”塞图的语气也严肃起来。
“王爷,请您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今日在下断不会离去!”策旺阿拉布坦好像没听到塞图的警告,仍然高声喊着话。
“拿下!”塞图一声号令,就听见外头一阵“叮当”声。
“住手!”我急忙高声喝止,同时跺了两下脚,示意落轿。
再怎么说策旺阿拉布坦也是噶尔丹派来的特使,一个处理不好引起外交纠纷就麻烦了。可这个策旺阿拉布坦也真够执着的,都这么跟他说了,他还不相信,看来,不让他看仔细了,估计今儿都我都回不去。
小穗一掀轿帘,我迈出轿子抬眼一瞧,好家伙,策旺阿拉布坦的脖子上架了两把明晃晃的刀子,他身后的两个随从脚边各躺着一把弯刀,每人脖子上还各架着一把,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制服他们的两个侍卫。
“放了他们。”我下了指令;几个侍卫迟疑了两秒后“遮”了一声,放开了策旺阿拉布坦,转而迅速护在我身前。
策旺阿拉布坦稍稍一怔,随即露出几分惊喜,不由地向我这边凑了几步,口中唤道:“雪莲……”
“放肆,退后!”塞图一声断喝,四把刀子又齐刷刷地对准了策旺阿拉布坦。
“塞图,不可无礼!”我轻斥了一声,塞图望了我一眼,又跟其他三个侍卫做了个眼色,四把刀子收回来一些,但仍然保持着警戒的姿势。
“厄鲁特使者策旺阿拉布坦叩见大公主殿下!”策旺阿拉布坦倒是笑眯眯地,右手扣在左胸口,朝我鞠了一躬。看来这位昔日卖天山雪莲的小伙子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呵呵,特使大人不必多礼!”我微笑着说着“外交辞令”,“侍卫们职责所在,还请特使大人见谅。”
“殿下言重,方才的误会在下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策旺说着又抚着左胸对着我鞠了一躬。
“既是误会,我不会在意,特使也别放在心上。”我笑道。
“多谢大公主殿下!”策旺抬起头,面带微笑,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特使大人,今儿您来得不巧,恭亲王他不在府里,我也是扑了个空,恐怕您得改天再来。”我一径微笑着替常宁撒了个谎,顿了片刻,等着策旺阿拉布坦的反应,可是这家伙只是面含微笑,双眼直愣愣地瞧着我,什么也没说,那神情分明告诉我,他在走神。
“特使大人?!”我迎着他的目光,提高音量提醒了一声。
“嗯?”策旺阿拉布坦这才好似大梦初醒,将直勾勾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收回去,回神恭敬地道,“既然恭亲王的确不在,在下只好改日再来。”
“那能否请您让个道?”我堆笑道。
“嗯?哦!殿下请!”策旺阿拉布坦说着往一旁退了退,小穗替我撩开轿帘,我转身猫腰钻进了轿子。
回到端靖长公主府,我先去灵堂瞧了一眼,还好,没见到班第的身影,看来这家伙表现不错,没有为难赫奕和赫达,到了里屋门前从门缝里往里头一瞧,发现他正靠着床头拿了本书在看。
“哟,用功呢?”我推开门打趣道,顺手解□上的斗篷交给身旁的小穗。
“禧儿,你回来啦!”班第放下书,起身迎向我,将我的手握在他暖暖的掌心问道,“永绶怎么样了?没事吧?”
“永绶啊,碰到桃花劫了!被沈宛迷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有点沮丧地道,“我费了半天唇舌还是没能说服他,五叔把沈宛找回来了,这会儿估计正说着呢吧,但愿沈宛能良心发现,主动交代,把事情说清楚,可别把我哥生生地毁了!”
班第边帮我搓着我那双冰凉的手边道:“我印象中的沈宛本性善良,聪慧过人,你当初不是还冒着风险安排她跟容若相会?怎么这会儿好像对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快别提当初了,这会儿我还懊恼着呢!要是不帮她,说不定永绶就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气恼地道。
“傻丫头,当初你做的没错,也许永绶跟沈宛的缘分是命里注定,你还是别自寻烦恼了!”班第宽慰道。
“真的有命里注定这回事?”我怔怔地问,脑子里晃过一个身影。
“当然!” 班第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就拿我和你来说,我们俩的缘分就是一早在三生石上刻下的,你要不信,低头看看自己脖子上的那个玉坠子。”
“玉坠子!”我微微一愣,道,“你知道我们俩各有一个玉坠子的事?”
“当然知道,小时候咱们俩还拿出来比对过呢。”班第笑呵呵地道,“你那块是你额娘留给你的,我这块是我额娘给我的,只是你的那块比我这块大一些。”
“哦?是吗?”班第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亏我还当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我有些尴尬地“呵呵”了一声,“我都不记得了。”
“没事,我都知道。”班第很大方地笑了笑。
“主子,您要喝什么茶?是茉莉花还是琴鱼?”小穗的问话刚好解了我当前的尴尬,我赶忙接口道,“琴鱼吧,让班第也见识见识。”
“遮!”小穗答应着,张罗着去泡茶了。
“琴鱼?”班第有些微的惊讶。“是产于安徽泾县的琴鱼吗?”
“你见过?”我有点意外,没料到班第也知道这种茶。
“见倒是没见过,只是在书上看过。”班第道,“这种鱼产于安徽泾县的琴溪河,且只在每年的清明前后才有,相传是战国时期赵国的隐士琴高炼丹炉中的丹渣所化,据说,因这种鱼在潺潺溪中游动所发出的声音悠扬悦耳,颇似琴声,便将此鱼称为‘琴鱼’,当地人喜欢将此鱼精制成鱼干沏茶,所沏的茶就称为‘琴鱼茶’。”
“啧啧啧,班师傅您真是见多识广,学生佩服佩服哈!”我虽然口中说着“佩服”,心内实有些泛酸,班第这家伙知道的东西也太多了,害我都没地方显摆。
“大公主过奖,臣愧不敢当!”班第说着作老夫子状,装模作样地作了一揖。
恰巧小穗这时端着茶进来,那表情是想笑又不敢笑,摆好了茶,又急匆匆地退出房去,掩上门。
班第打开盖子往茶盏里看了一眼,讶然道,“唉呀,真是琴鱼茶啊!今儿可真是开眼界了!”说着又闻了闻,啜了一口赞道,“欧阳修说它是‘溪鳞佳味’,一点没错!禧儿,你从哪儿搞来这么稀罕的茶啊?”
“有人送给五叔,我临来的时候,他匀了一包给我。”我说着也品了一口,忽想起了在常宁房中遇到的那个伍姑娘,便跟班第道,“对了,今儿我在恭王府碰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班第转头望着我,等我的下文。
“五叔的一个小妾哭着喊着求五叔叔救一个当朝的二品大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哦?是谁?”看班第全神贯注的样子,显然他也很好奇
“蔡毓荣。”我说出了答案。
“哦?是他?”班第稍稍一怔,随即微微点头端茶啜了一口,眼中似有几分了然。
“你认识这个人吧?”我直直地望着班第的眼睛。从常宁那里找不到答案,不如在班第这里试试运气。
“见过几次。”班第眼神不闪不避,从容笑答,“此人战功赫赫,就是他跟着大将军贝子彰泰平了云南。此后,他升任云贵总督,前阵子刚调任仓场总督,仍加兵部侍郎衔。”
“照这么说,他可是大清的功臣呐!”
“是啊,功臣,若是他好自为之的话……”班第半叹息着,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住口不言。
“继续说呀,干嘛说一半?”我不高兴地催促道。
“这种事无趣得很,没什么可说的!”班第立马又把话题转到了茶上。“你知道吗,当年梅尧臣还为这茶……”
“哼!”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朝班第一字一顿地道,“我不要听什么梅尧臣,我要听蔡,毓,荣!”
“蔡毓荣?我所知道的刚才都已经说完啦!”班第望着我,一脸的无辜。
“呸,睁眼说瞎话!”我毫不留情地指控。“我刚才明明听你说了一半‘若是他好自为之的话’,那下半截是什么?说完啊!”
“禧儿;别急嘛!”班第拉着我坐下来,耐心地道,“刚才我没说完的话也就是‘若是他好自为之的话,一直会是功臣’。”
“没了?”
“是啊,没了?”班第两手一摊。
“哼,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隐情你不肯告诉我是不是?”
“哪有什么隐情,他现在不还是功臣?”
“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为什么那个伍姑娘拼死要让五叔救他?肯定出事了!”我望向班第。
“干嘛这么看着我?就是出事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我不都在府里,根本就不知道外头的事。”
我望向班第,只见他眼眸清澈,似乎真的没有任何隐瞒,看来在他这里能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
“禧儿,你该不是想出头救这个蔡毓荣吧?”班第忽然有些担心地问。
“嗯?”我一怔,没言语。
其实,当时在恭王府我也就是跟伍姑娘说“了解了解情况”罢了,也没答应她说要救人。虽然时至今日才知道蔡毓荣的详细情形,但之前我也有耳闻,约略知道他跟明珠交情不浅,凡是跟明珠一伙儿的必然跟索额图不对付,所以,这“浑水”肯定浑得很,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去趟,了解情况也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刚才班第还说都说完了,这会儿又这么问我,肯定是他还知道些什么却不肯告诉我。正好,我就诓他一诓!
于是我故意反问:“怎么,这样的大功臣不该救吗?”
“嗨!你不知道……” 班第一听,一脸的焦急,有些为难,欲言又止,憋了半天,终于神情郑重地说了一句,“总之,这回你可千万别自作聪明,这个人救不得!”
“为什么?”看着班第猴急的样子我很想笑,但为了挖出这背后的“秘密”,我硬是撑着继续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