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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肚子也饿了?而且也饿得睡不着?”班第打趣道。
我斜睨着班第道:“啊,是啊,怎么样,不行啊?”
“行!”班第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小丫头就是小丫头。”
“说什么呢?”我瞪了班第一眼。
班第呵呵笑了一声,没接应,却对小穗道:“小穗,你主子饿了,快去把糕点盒拿来,再让他们煮壶热茶来。”
小穗飞快地答应一声出去了,不多会儿就捧着个双层的漆盒回来,交给了我。我打开盒子,拿出一块萨琪玛正想咬,想了想,对小穗道:“去把那个名叫小婉的女孩儿带过来。”
“干什么?”班第首先提出反对意见,“你可就这么点糕点了,咱们接下来起码还要走十天,给了她,你自己怎么办?”
“唉呀,你别管,我心里有数!”说着,我朝小穗做了个眼色,小穗迟疑了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把小女孩儿带了过来,我将她安置在我身侧,拿出两块水晶糕给她。许是真的饿了,小女孩儿吃得挺快,不过即便如此,她吃东西的姿态却挺优雅,并没有狼吞虎咽。两块水晶糕很快被消灭,她掏出帕子抹了抹嘴,到底是敌不过肚子的召唤,她的目光又不由得飘向了我手中的糕点盒,我朝她笑了笑,再给了她两块绿豆糕,自个儿也嚼了一块萨琪玛。隔了一会儿,茶水好了,我又让小穗多泡了一杯,递给了这小女孩儿。
糕点也吃了,茶也喝过了,小女孩儿擦了擦嘴,起身对我福了一福,感激地道:“婉儿谢过姐姐。”
“不用谢,不用谢!”这小女孩儿长相清秀又懂礼数,我心里甚是喜欢,便拉了她重又坐下,与她攀谈起来:“你叫婉儿?很好听的名字,是婉约的婉么?”
“不是。”小女孩儿摇了摇头道:“是琬圭的琬。”
“哦!是琬圭的琬啊!那就是美玉的意思咯!人如其名!”我夸赞了一句,又问,“谁给你取的名儿?”
“我爹爹!”琬儿答得很是自豪。
“哦,那你爹一定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嗯嗯!”琬儿显然对她的父亲很是崇敬,连连点头,道,“我爹爹不但很有学问,而且还很会打仗,是个大将军哦!”
“哦?还是个大将军?”我有些意外,回头与班第互望了一眼,班第的好奇心似乎也被勾起来了,插嘴问了一句:“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蔡毓荣!”琬儿回答,让我大大地惊讶了一把,立马紧追着问,“琬儿,你爹爹是不是在云南打过仗?”
“是啊,姐姐,你也知道我爹爹吗?” 琬儿的眸子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不等我答话,就又补充道,“我娘说大反贼吴三桂就是被我爹爹打败的呢!”
她爹果然是那个蔡毓荣!确定了这一点,我心内不禁暗暗有些欣喜:看来蔡毓荣的案子已经结了,听刚才的公差说,这些人犯都是被发配到爱辉去的,等了这么久,蔡毓荣终于得到一点报应了!想当初,就是为了他那点破事儿,无辜的常宁受到了牵连,害的永绶为了救常宁假死出家当了和尚,五婶儿为了永绶的“死”差点儿命归黄泉!想到这些,这蔡毓荣无论如何也得“论死”才能解我心头恨,可现在只是发配,太便宜他了!康师傅的心也忒宽容了吧!
“啊……啊切!”琬儿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因正对着我,我又陷在沉思中,那唾沫星子便喷了我一脸。
“唉呀,姐姐,对不起,对不起。”琬儿惊慌地连连道歉,掏出帕子就要替我抹脸,班第很不悦地伸手挡住了她,率先掏出他自己的汗巾子替我擦了擦,吩咐小穗将琬儿带回去,再给我打盆洗脸水来。
洗完了脸,我歪着脑袋靠在班第的肩上,班第拥着我,轻声问道:“是不是想你哥和五叔了?”
“嗯!”我轻轻点头,“好久没看到他们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五叔他很好,你哥他应该过得不错!”班第深呼吸了一下,拥紧了我,压低了声音在我耳畔道,“前阵子忙,等这次回京,我抽空去趟大觉寺帮你看看。”
我答了声“好”,将自己的左手与班第的右手紧紧相扣在一起,望着燃烧得“哔哔剥剥”的火堆,回想起当年和永绶在一块儿嘻闹的场景,鼻子又忍不住酸楚起来。
“睡吧,别想那么多。”班第轻轻拍着我。我的喉头哽住了,应不出声儿来,唯有点头以对,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闭上了眼睛。
☆、212路遇“殉夫”
幸亏这暴风雪来得猛烈;去得迅速,第二天就风平浪静了。我们一行离开那破败的土地庙后就一路马不停蹄地向京城进发,不久前刚过了三河县的界碑,这说明,最多再疾行两日;我们便可抵达京城。
直隶境内的气候就是比关外暖和许多;这一路过来;身上的冬衣全都换成了单衣;身上的重量是在逐渐减少;可不知怎么搞的;从今儿早上出发的时候起,我却觉得脑袋开始有点儿发沉;胸口也有点发闷,刚才掀开窗帘一打眼瞥见“三河县界”四个字,更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几年前路过三河县那次因为没听康师傅的话被修理了一顿,可那时候的心理阴影也不至于延续到今天啊!正纳闷,车子忽冷不丁颠簸了一下,身旁的小穗急忙扶住我,我没有跌倒,也没有撞到,但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来不及将头伸出车窗外,就吐了起来。
“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小穗惊慌失措,不停的帮我拍着背,我呕吐连连,说不出一句话来。车子骤停,在小穗的搀扶下,我钻出了车厢,班第将我抱了下来,才刚下地,我又忍不住一阵呕吐,幸而刚刚已差不多将上午所吃的吐光了,这会儿只吐了些酸水在他身上。吐完了,我又觉得四肢有些酸软,便让班第牵着我到了附近的一颗大槐树旁靠着。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班第说着话,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又搭了搭我的脉搏,道:“没热度,但脉搏似乎偏快,还有点儿浮,奇怪啊。”
我做了半天深呼吸,感觉似乎好一些了,便挤了个笑容安慰班第道:“我没事儿,也许是这些天一直赶路有点累着了。”
班第回头看了看长长的甬道,叹了口气,埋怨道:“要是蒋燮在这儿就好了,他的经验足;看病一看一个准!你却偏偏不听我的,非要放他去治蔡毓荣的夫人,你看,到现在还没赶回来!”
我接过小穗递过来的新帕子,替班第擦了擦他前襟上的污物,笑道:“蔡毓荣有罪,她夫人又没罪,当时那公差说得那么严重,附近又没有郎中,我总不能眼看着人家病死吧?”
“可你怎么办?”班第急吼吼地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诊不出来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面色苍白得很?这万一……”
“什么万一?”我捂住班第的嘴,柔声道,“班第,我知道你心疼我,所以着急。可是,我真的没什么事儿,休息休息,一会儿就好!”说着,我就顺着树干往下出溜,想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歇,班第忙架住了我道,“别坐在在地上,受了寒可不得了!”说着他四处观察了一下,然后指着前面道:“你看,那边像是个庄屯,咱们就去那儿歇歇,正好也让下人们把车赶到那儿,要些水来清理清理。”
我顺着班第所指极目远望,前头的山岭脚下是有那么一堆房子,便颔首同意了这个提议。班第牵过马来,将我抱了上去,于是,队伍缓缓地朝前面的村庄前进。
在远处瞧不出来,近了一看,这座村庄不但规模不小,还挺有特色:村口有一座高高的石牌坊,上书两个绿漆大字——“贞洁”,一条青石板路从贞节牌坊下通过,蜿蜒地引领着人们进入村里。
因为队伍比较庞大,跟着的侍卫和护军又全都穿着黄马褂和军服,一旦入了村子容易引起骚动,为了避免扰民,我和班第将护军留在了村外,又让塞图他们六个侍卫换下了黄马褂,在离村口最近的那户人家门前下了马。小穗走到门前,才刚要抬手敲门时,却听见里头传来一阵中年女人撕心裂肺般的哭诉声: “我的儿啊,娘决不会同意让你去殉夫的!他爹,你快想想办法凑二百两银子还给贝子府,咱们秀芬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走在咱们前头啊!”
“办法,俺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在这儿眼睁睁看着女儿去送死了!” 一中年男子气恼地吼着,“都是你,把庆儿惯坏了!不是他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人家追上门儿来,我能为了银子卖女儿去冲喜吗?”
“噢——”一阵中年女人的哭天呛地声,隔了一会儿,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秀芬,你就认命吧。你就这么想,好歹这段日子在贝子府,你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仆从如云,出入又有车马接送,这一辈子,你该享受都享受过了,下辈子再投生……你要睁大了眼,别再投在像咱们家这样的人家!”
中年男子的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女声悲痛万分地喊了一句“娘”,于是哭泣声再次震动了我的耳膜。
“走吧,没什么好听的,咱们另找一家吧。”班第搂着我的肩就要离开。
“等等,”我钉在原地不肯走,对班第道,“你刚听见了没,好像是说‘殉夫’?”
“别管殉什么,那都是人家的家务事!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一户人家,让你躺着好好歇会儿,等车子清干净了,咱们就去三河县驿馆,找个郎中给你仔细瞧一瞧。走吧。”班第说着又要推着我走。
“可是,你听他们哭得多惨?那女孩子分明不愿意殉夫,她是被强迫的!”我用恳求的目光望着班第,道,“你听那女孩子的声音很年轻,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如果换成是我,你会撒手不管吗?我们救救那个女孩子吧,好不好?”
“你呀!”班第叹了口气无奈道,“什么时候你能先顾顾自己?”
“我没事,休息休息就会复原的,你别担心了,哦!”说着我朝小穗一努嘴,道,“快去敲门。”
“嗻!”小穗应了一声,重新走到门前,正想动手敲门,门儿却自己开了,一身黑短打扮的中年男子看到小穗,愣了一愣,随后问:“你找谁?”
小穗回头望了一眼我和班第,道:“大叔,我们主子身子有些不适,想借你的地儿歇歇腿,您看成吗?”
那男子的目光在我和班第的身上一扫,扬着笑脸热情地招呼:“可以可以,快进来,进来吧。”说着又朝里大声喊了一句,“庆儿他娘,有客人来了!快出来!”
男子的喊声让哭泣声停了一会儿,但很快又继续了,只是音量降了许多。等了一会儿,北屋的门帘动也没动,孩儿他娘也没出现,男子尴尬地朝我们笑了笑,将我们引到了东厢房,开了门,道:“你们进去随便歇,俺去叫俺老婆子出来!呵呵!”说着,转身就要上北屋去,班第叫住了他道,“大叔,我们的车子脏了,要清洗一下儿,您知道这附近哪儿能打水吗?”
“有,有!”大叔指着房子后头,对我们道,“从俺家院子后门儿出去,就有一口摇井,你们把车子绕到屋后去洗就行。”
小穗闻言出去给人派活儿了,我和班第谢过了这位热情的大叔后进了屋。屋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就只有一张炕,炕头叠放着红漆柜子。班第很细心地将被子放在柜子旁,再把枕头放在被子上面,又让塞图出去将他的狐皮大氅拿进来,铺在炕上,为我营造了一个舒适的“沙发”,我靠在上面放松了一下,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