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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宁寿门到了。”小穗的一声提醒,让我从成亲以来那杂七杂八的事务中回过神来。下了轿,进了宁寿宫一瞧,孝惠已经午休。听她的贴身嬷嬷说,孝惠叨念了我一上午,我若再不来,她得派人去公主府看看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孝惠既已安歇,我也不用花心思说笑话了,让嬷嬷转告一声我来过了,就转出了宁寿宫,准备去乾清宫露下小脸儿。于是出了蹈和门,一进了东筒子长街。望着那长长的甬道,我心内又开始忍不住哀叹,好好的苍震门不让走,又得绕好长一段到景运门去!
可一抬头,却发现斜对门儿平日里紧闭的苍震门大开,祭神房的太监们正往里头搬祭品!我心中大喜,正要往苍震门里扎,小穗却拉住我道:“主子,这个门儿平日里只准阿木孙章和祭神房太监走的……”
“偶尔一次嘛,有什么关系!”说罢,我大摇大摆地跨过了门槛儿。成天儿在宁寿宫和乾清宫一带进进出出的,守门的侍卫都知道我是谁,非但未加阻拦,反而齐齐朝我躬身敬礼。
抄了捷径,省了好多力气,我心情大爽,喜滋滋地直扑乾清宫而去。不想,刚过昭华门,却看见惠妃正把蓉玥从延禧宫送出来,还客客气气跟她说:“有空多过来玩儿”,蓉玥那家伙却只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
乍一看这情形,我有点儿纳闷,惠妃干嘛这么巴结蓉玥。可稍一思索,便了然了几分。惠妃这人一向八面玲珑,表面上对谁都热情,实际上做事儿有很明确的目的性。她这是在通过蓉玥巴结荣妃,为自己留后路呐。因为,她哥哥明珠已经没落,现在朝中是索额图的天下,荣妃马佳氏虽没有显赫的背景,这却也正是她的优势,加之她资历最老,又跟太子的关系最好,极有可能得到索额图的支持,越过贵妃钮祜禄氏,染指后位。
想想后宫的女人也真是悲哀,就为了那么一个位子机关算尽。可是,她们中又有谁知晓,康师傅早已决心不再立后。就连佟妃临终,康师傅还在为封后之事犹豫再三,直到我洞悉他的想法,打消了他的顾虑,佟妃才得偿所愿!
“诶,禧儿,你来啦!”惠妃眼尖,看到我,马上热情地打起了招呼,高贵的二公主一扭头才发现了我。狭路相逢,避无可避,我干脆大大方方地上前,笑容满面地回应荣妃,并面带笑容地跟蓉玥打了声招呼,蓉玥却面无表情地望了我一眼,不言不语。热脸贴个冷屁股,气氛顿显尴尬。惠妃不露声色地握住我的手,笑盈盈道:“禧儿啊,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晚,太后都念叨你一早上咯!”
“昨儿睡得晚,今儿起不来了,所以就……”我越说越小声,这晚到的理由想想都让人脸红。
惠妃凑近我,一脸八卦道:“是不是昨儿班第回来啦?”
“啊?……嗯!”我点点头,脸颊开始发烫。
惠妃拍着我的手背,暧昧道:“少年夫妻嘛,难免难免,呵呵呵!”
“哎呀,惠额娘!”我跺着脚嗔了一句,脸上立时发起烧来。惠妃却“咯咯”地笑得更开心了。
“大姐,你从苍震门进来的?”蓉玥冷不丁发问,将我的羞涩赶得一点儿都不剩。
“是啊,怎么了?”我心道:从哪个门儿进来,碍着你了?多事。
蓉玥昂着头,神情严肃地道:“皇阿玛说过,那个门儿只许阿木孙章和祭神房太监走的,其他人一律不得从此门通过,你这是抗旨不遵。”
“抗旨不遵?”我冷笑一声,道,“二妹,你可真会给人扣帽子。皇阿玛只是说过而已,又没有正式下过旨,我这算哪门子的抗旨,啊?”
蓉玥被我的话噎住了,怒目圆睁却说不出话来。我狠狠地瞪了回去,悠悠道:“我说错了吗?抄个近路碍着你什么事儿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
“你……”蓉玥气急,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却反驳不了我的话。我狠狠地盯着她,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都少说一句,”惠妃把蓉玥的手压了下去,摆出长辈的姿态打起圆场,“别吵了,若传到你们皇阿玛那儿去,可有你们受的。”
蓉玥朝我翻了翻白眼,阴阳怪气地嘟囔道:“嫁出去的人了,还天天往宫里跑,像什么样子。”
我逼近她反问:“我就喜欢,你管得着吗?”
“哼,到时候丈夫被人抢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蓉玥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昂着高贵的头颅,一扭身走了。
“什么?”我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朝她大吼,“你给我回来,把话给我说清楚!”
“禧儿——”惠妃拦住了我,硬将我拉到她宫里去,“来来来,到惠额娘宫里坐坐,喝口茶!咱们好久没唠嗑了!”
喝着热茶,我脑子里仍转着蓉玥的话,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惠妃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开解道:“禧儿,刚刚蓉玥说的都是气话而已,你可别当真!”
记得胤禛曾跟我提过,有“花痴”曾经恋上了班第,还总在衙门口堵他,这事儿好多人都知道。只我一人蒙在鼓里。好在,大婚前,班第曾亲口跟我交代过这事儿,而且保证过,这事儿他已经处理得妥妥的了,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这才解开了我心中的芥蒂,我才能安心地下嫁与他。
“禧儿,你别想多了,”见我不答话,惠妃似乎有些担心,进一步开导,“班第对你的好,宫里上上下下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他若非对你一心一意,你皇阿玛也不会放心地将你嫁给他啊!再说了,你们俩现在才刚刚大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有二心呢?蓉玥那丫头你也知道,刀子嘴,她就是想气气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是啊,蓉玥这丫头一直就看我不顺眼,什么最能刺激我,她就说什么,我确实不应该拿她的话当回事。我跟班第这一路走来确实也不易,好不容易结成夫妻,我应该信任他才对。想到这里,我朝惠妃笑了笑,道:“惠额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把她的话当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惠妃似乎放下了心,紧握着我的手,望着我的眼睛,真挚道,“禧儿啊,惠额娘今儿就倚老卖老一回。你听我说呀,夫妻之道,‘信任’二字最为紧要。你与班第那就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千万不要因为旁人的一句话而胡乱猜疑呀。唯有如此,才能美满长久啊!”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惠额娘,我会记住您的话的。”
惠妃欣慰地朝我一笑,将点心推到了我面前,我吃了几块,又跟她闲聊了片刻,便告辞出来,去找康师傅。来到乾清宫门口,恰好碰到班第跟着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理藩院尚书阿喇尼等从里头鱼贯而出,看样子议事刚刚结束。
“二伯,五叔!”我一上来就先给了他俩一人一个熊抱。从身旁经过的那些天子近臣们早习惯了我的风格,见怪不怪,会心一笑,便自顾自走了。倒是福全又跟我开起了玩笑:“哎呀呀,还以为你这丫头当了新娘子,终于可以变淑女了,没成想,你居然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你让你皇阿玛和五叔情何以堪呐?哈哈哈!”
好嘛,练嘴皮子的机会又来了!待福全笑完,我一本正经地还击:“二伯,您刚才说的完全不对。其实吧,我这个不叫咋咋呼呼,而是活泼大方,直率可爱!这么好的性子,怎么可以说变就变呢?皇阿玛和五叔向来可是以我为荣的,是不是,五叔?”我摇着常宁的胳膊,期望得到他的肯定回答,以支撑我刚才的论调。常宁不负我望,咧着嘴,点了点头。
“你呀,这是活泼过头,该收收骨头了!”康师傅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我虽然被小惊吓了一下,但听这口气却是戏谑的,便转过身去,给康师傅施了一礼,康师傅望了我一眼,和颜悦色地对福全和常宁道:“你们俩别听这丫头在这胡搅蛮缠了,快忙去吧。”
福全和常宁告辞离去,我则跟着康师傅进了西暖阁。一进去就看见炕桌上摆了许多时令水果,有草莓,桑葚,水蜜桃,李子等,康师傅似乎心情很不错,主动招呼道:“吃吧,都是刚刚贡进的,甜着呢!”
我拿起一颗又大又黑的桑葚塞进嘴里,几乎是入口即化,释放出来的味道甜甜的却不腻人。这勾起了我的食欲,我立刻对着那盘桑葚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而康师傅似乎心情特别地好,笑呵呵地跟我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我一面吃,一面含混不清地问道。
“噶尔丹那恶贼遭报应了。”
“报应?”我停了一停,道,“他死了?”
“那倒还没有!”康师傅脸色显出憎恶的神色,恨声道,“不过,离死也不远了。他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带着五千人马去了吐鲁番自立门户,令他元气大伤。这次只要他还敢来,我必叫他有来无回!”
怪不得康师傅心情大好,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利好消息。策旺阿拉布坦居然背叛了他的亲叔叔噶尔丹?这个消息太具有爆炸性!不过,在我听来,这爆炸点却并不在策旺或者噶尔丹身上,而是在另外一个人——王和均,哦,不,应该是朱和均身上。记得当初他曾经胸有成竹地对我说,他非但要让策旺心甘情愿地出面赶走罗刹国派来与噶尔丹接头的人,还要让他带走噶尔丹手底下的一部分势力,让康师傅能真正有时间去备战。当时听了他的话,我是满腹狐疑。可今天康师傅亲口跟我说的这个消息,却充分地印证了,他说得到做到!这个朱和均还真有两把刷子,不愧是前明皇族。倘若他真有心要领导“四明会”去“反清复明”的话,恐怕真的会让康师傅头疼不已。
“禧儿?禧儿?”康师傅连叫了我两声,我才回头神来,这才发现自个儿刚刚想得太入神,抓了一颗桑葚半天没塞进嘴里。
“啊,”我把桑葚塞了进去,边吃边道,“这个消息太好了!我都不敢相信!哼,竟然敢绑架我!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收他了吧!皇阿玛,您这回要是抓到了他,千万别留情!一定要替我出掉心中的那口恶气!”
“那是一定!”康师傅说到此,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你曾跟我说过,上次是策旺阿拉布坦救了你。是吗?”
“是啊。”我应着声儿,假装对桑葚很入迷,低头又抓了一颗,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康师傅的视线。当初诉说绑架事件始末时,为了掩饰与朱和均之间的瓜葛,我干脆把救人的事儿全推到了策旺阿拉布坦身上,便宜了他,让他做了一回“见义勇为的好青年”。
康师傅又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还有印象否?”
印象?当然有!太深刻了。跟这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跟他叔叔有差吗?他早就想把我带走,只是一直没能如愿而已。他弟弟绑架我,他之所以出手,估计是不愿意我落入他叔叔之手,要不是“四明会”的人中途杀出,我这会儿还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可是,好多事儿康师傅都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了,相关人员也不会过得这么太平不是?就连上回我交代的时候,也只是说,策旺阿拉布坦救了我以后,就托了他生意上的一个朋友,将我送到了杭州,所以我跟他之间是没打过什么交道的,自然也没什么印象了。今儿问起,我自然也得这么说。于是,我皱着眉头,假装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当时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实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