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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岁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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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咬牙道:“我真恨不得亲手毙了这个叛徒!”夏天庚也闷闷地说:“自打听说这事,我看大伦都别扭。”吴品三为大伦争辩道:“要我说,最冤的数大伦!他爹是叛徒,他可是对党忠心耿耿!当初为了埋银元,他连自己亲娘的坟地都不顾了!”

一提到这个,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叹息。

苏眼镜插话道:“邹靖国不是他亲爹,大伦从小要饭,6岁跟着他,是他养父。”吴品三说:“养父也是爹,对他好的时候是爹,遇到倒霉事就不是爹了?”苏眼镜想了想,说,“可也是。邹靖国这个人,当初他家的财产都贡献给革命了,平时看着,真还挺好的,一下子,这谁信呀。”吴品三挠头道:“我也想不明白。当初,他怎么收养的大伦?”于是苏眼镜就开始给大家讲述这段往事:“当初大伦生父去世,买不起一具薄木棺材。逼债者不依不饶不放一家发送亡人,邹靖国正好路过,非亲非故的,瞧母子俩凄凉悲苦的境况,邹靖国忍不住他掏出了几块大洋,说:各位,这些先垫付,欠债多少我替她还了,请随我回家去取。先让亡灵好生上路!大家积德行善,太太平平发送他!”吴品三伸头问:“照这样说,是个大善人?”苏眼镜感慨道:“要不说哪。”吴品三叹息:“乱世的事,真闹不清?我这脑子都乱了。”

夏天庚故作聪明:“万一这信也是假的呢?你想想,地下组织,一团乱麻,说不定,事实还没水落石出,谁见到白纸黑字了?没有哇,因此现在还无法证实邹靖国就是板上钉钉的叛徒,是不是?”吴品三也说:“是大伦一面之词,不能算组织的正式结论哦,还是等正式材料到了再下结论!”夏天庚也动了恻隐之心:“对。咱们找领导谈谈,建议好好调查,组织不能随便诬陷一个好人,也不能随便放走一个坏人的。”

3

队部里的刘队长拿着一份通知,正在挠头发愁。

他对老魏说:“上级要紧急调动两名有战斗经验的同志,支援五区大队,马上出发。根据部署,将有大的作战行动,你看怎么办?”老魏冷冷地说:“怎么办,坚决执行任务!要几个送几个!正好,那位苑志豪,还有邹大伦都总写请战书,不是要求支援最前线嘛。”刘队长一听他俩就卡壳了。

魏政委赶忙说学习清查也搞得差不多了,拂晓发起攻击,黄昏结束战斗,速战速决。苑志豪这样的人,总是和领导别别扭扭,换换地方也好!刘队长要投反对票了,道:“喔,我这人有点像《长坂坡》里的曹操,很有点爱将之意,不论是大伦还是志豪,我都不想放出咱们三区队,你也可能批评我,是本位主义的典型,反正谁也别老想要打我老骨干的主意。”老魏冷笑道:“骨干?上级要的就是骨干,你总不能派新兵蛋蛋去。像志豪这样的个性,连检讨都不写,倒是最需要到火线大熔炉好好炼炼!”刘队长清了清嗓子,坦言说:“不同意!苑志豪虽然有很多毛病,有的毛病还是很要命的,但我从全局出发考虑,骨干不能都送前线去。”

魏政委顿了一下,看着他说:“你是说给上级打埋伏?”刘队长梗着脖子说:“不能算是打埋伏,反正不是给我刘根生家扛长工,我保留几个骨干,为了将来更好的消灭敌人!你数数,我的老骨干,打着背包走了多少?啊?他们一去不回的,还少吗?!一个都没回来。我心疼!再说咱这,写写画画,吹拉弹唱的,一摊子只能他志豪来招呼,别人,一时半刻还代替不了他。”

魏政委坚决摇头:“怎么代替不了?眼下配合全局战场是最大的任务,他在战场摔打过,当过主官,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他是最理想的人选。”刘队长死也不松口:“说下大天,我不同意!再说他妻子柏香茗听说又怀孕了。”老魏无奈:“婆婆妈妈的!你是老领导,那你说,谁去?”刘队长想来想去:“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不得。”

志豪是做好上前线打算的,大丈夫虽死犹荣,总比窝囊受气气死了强。他边收拾东西边对妻子说:“香茗,二胡我带着。我爱看书,你也爱看书,可大多数我大概用不着了,除了我收集几个版本的《共产党宣言》,在战场上越轻装越好。还有这一枚古墨,这东西你一定留着。谁也不给,留着救急可能用得着。”香茗愁眉不展地说:“志豪,别书呀墨了,我心里太乱,你真能肯定,自己要走?”志豪肯定地回答:“肯定!俩名额,我志豪跑不了,按刘队长以往对我反感的程度,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把我这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扔出去。何况,那位老魏正找不到机会收拾我哪。”香茗更加发愁了。

志豪抱着妻子说:“香茗,假如能上最前线,我是求之不得的!我太郁闷了,这是我苑志豪报效疆场证明我一家满门忠烈,赤胆忠心的机会,你别难过,我申请了,可不是虚晃一枪,不是走形式,说真格的,我这人既然下定决心,就得实现,不然会急疯了!”香茗听他这么说,不再说什么了。她了解丈夫。她只是含泪扑到丈夫怀里:“再过几个小时,要分离了,究竟几年后再见,谁也说不定,甚至我的孩子可能见不到爸爸。”志豪用他的大手捂住了妻子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香茗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在他的手上。

正当志豪把绑腿打得利落,将银筷子插进绑腿里。吴品三慌里慌张跑来,告诉志豪,他和邹大伦就要走了。

这个消息让志豪鼓足的劲头猛然泄气了,他一屁股坐下了。吴品三指指隔壁:“我是来告别的,我们马上出发!”香茗道:“我去送送你们!”回身招呼丈夫也去送送他们,志豪心情复杂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香茗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去送大伦。香茗看着大伦,泪盈于眶:“大伦,这次去前线,可能大家分开时间要长一点,你还带着处分,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压力呀。”大伦苦笑道:“香茗,压力总是有的,但是我邹大伦尽管混得不长进,绝不会给朋友同志丢脸!”香茗说:“我,我和志豪都相信你。”大伦问:“志豪呢?”香茗只好说:“他大概写材料是耽搁了。”

大伦回头看着营房,说:“我知道,志豪有点记恨我。”香茗解释道:“不,他真的有事。大伦,水壶你带上,这还是心如先生送给我的。”大伦摇头道:“你自己留着吧!”香茗把水壶塞到他怀里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大伦不语,沉默片刻后说:“我本来以为你不来送我的,我给你写了一封信。我的为人,自以为是问心无愧的。当然,也可能有我的不是,假如志豪也对我有什么想法,我想,可能这一辈子是断不清了,也没人主持这个公道。我的一片心,那就等来生吧,如果有来生的话。”他苦笑一下。

此时,香茗不断回头张望,希望志豪能够出现,听这话急忙说:“大伦,你别那么想。”大伦叹道:“关于我说的一切,信不信皆有你!你还记得一路去抗大分校路上,我是不愿告诉你太多的事。我不忍心!当时真红霞受伤,假红霞叛变,导致你爹含冤去世,你与你的小女儿不能相见,你公公心如先生又被俘,所有的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你,你弱小的肩膀,扛着太沉的担子呀!我不希望你承担那么多痛苦,你已经太累,太伤痕累累了,我想大伦不才,可如果能帮你分担一点,也是好的。”听他这么一说香茗含泪道谢。大伦接着说:“我说出我爹是叛徒,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疼,好像都撕碎了。可别人不理解,我也不奢望他们相信我,所以,我要求去前线,一百个要求,也许只有生死战场,才能显示我大伦的本来面貌,我用我的行动,不是空话,来使得党和人民最终相信我!”

香茗点头,鼓励大伦:“我理解你。但我贸然讲一点。我不希望你悲观!一个战士无论如何被冤屈也要忍耐,甚至要善于理解冤屈他种种可以理解的原因。但是我不赞成,因为受了某种不公正待遇,就产生思想上的倾斜,甚至对正义事业产生动摇,我觉得,那正中了冤屈你的人的下怀!坚决要求去前线,我支持!很好!假如我能被批准的话,也许我们会在一起战斗!这样,我就能亲眼看见你大伦,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如果不能一起战斗,我也相信,你会很争气!还有什么比生死间的问题,更能显示人格和气节的?我想,这决不是那些空话、假话和大话所能比拟的!”大伦感动地落泪了,两颗大泪珠跌落在牛皮水壶上。

香茗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房间,志豪还在拉琴。香茗红着眼睛对丈夫嚷道:“志豪,你停下!你还优哉游哉拉琴,大伦他们走了!”志豪一收琴弓,闲闲地说:“走吧,我们早晚也要走!”香茗质问他战友一场为什么不去送送。志豪反问道:“你怎知我不送?”“你都没动地方,真是寡情薄义。”志豪道:“君子之交,不在形式。”香茗高声道:“形式?形式很重要,你变得不讲人情味了。你看看,大伦、吴品三都是谁?是你出生入死的战友、至交,可以说,且不论他以前是你麾下关平似的人物:荣则牵马随镫,辱则自刎殉葬。看在他千里迢迢护送我,照顾我的面子上,你也应当送,送君十里地!你连屁股都不抬,太不够意思了!”

志豪不动声色道:“我用音乐给他们壮行!”香茗生气嚷道:“你能不能大众化一点,通俗一点,随和一点?”志豪吼道:“随和?你也要改造我吗?”香茗更加生气了:“我哪敢改造你?可我知道,你总绷着劲儿,当初,你在我眼里,你志豪本来挺有心胸,可现在变了,越来越各色,对人态度三六九等,热得热死,冷得冷死。我不愿看见你和大伦的疙瘩没解开,你总迈不过去这个坎。”志豪猛然将琴一扔,琴弦断裂,顿时泪流满面。

这时,刘队长过来,捡起了地上的琴弦,站在面前看着志豪。片刻他摆弄着断弦的琴,问志豪:“我的马尾巴,还能做几根?”志豪看他,没说话。刘队长开门见山道:“今天,本来你可能不会坐在这里,坐在你老婆面前拉琴了!你老婆说得对,你能不能大众化一点,随和一点?能不能也为了关心你的人低一低头?!”志豪说:“那要看怎么低头?”刘队长抬高嗓音:“你,去给魏代政委做个检讨!”志豪不服气:“你还是让我去打仗吧!”刘队长训道:“仗有的是可打!现在你要打败自己!”志豪扭着头,说:“那个魏政委,想要整人?根本瞧不起那棵歪脖子树!”刘队长恨铁不成钢地训道:“什么歪脖子树?对,对,歪脖子树就能吊死人,你,我告诉你,今天是我坚持留下了你!”

听了这话,志豪一愣:“条件就是我低头,检讨?”刘队长点了点头。志豪抬头看着队长说:“你就为驯服我这匹桀骜不驯的老马!”刘队长道:“好战马不用驯服,它知道人间正道!志豪啊,你还是个生马驹儿,你还应当学着点,你可能不喜欢我刘根生,可我老刘,有个贱骨头,我就心疼你,舍不得你!别看我老批评你,说你文化人的恃才傲物,毛病多,较真儿;说你看书多,能说!你是真能说,说五洲四海风云,军政经文大事,口若悬河,气势逼人,说个古书京戏故事,唉,我还真挺爱听,要是有日子不听,咱还想得慌!”这话把志豪感动了,他眼眶发潮。刘队长扫了他一眼:“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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