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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子感觉到最近父亲是越来越奇怪了。收藏柜里的东西越来越少,陆续都进了当铺了。这些变化,自然也没有逃过老侦察员柏香茗的眼睛。香茗知道志豪把那些“宝贝”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可他的钱,用到哪去了倒是个谜。
老两口一闹矛盾,志豪就来个杀手锏:离家出走。然后,二儿子弈博便到乡下拳师傅家找志豪。儿子女儿早已习惯了老爸的“残酷游戏”,他们乞求父亲回家。
回家之后,志豪也不解释去了哪里,香茗也假装不知晓,一句也不问,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这种心理对峙的状态,令子女无奈而惆怅。
就在几个孩子盘算着怎样把父亲卖古董的事情瞒过母亲的时候,弈博却无意中发现妈妈也跑旧货店。香茗跑旧货店,是想要弄一点钱救济大伦。大伦在那个小剧团,依旧是个被冷落的丑角演员,收入甚微。
香茗永远是苛求自己,节俭度日。那大,弈胜请妈妈到高级餐厅吃饭,香茗都嗔怪,说太贵喽,干吗吃这么贵的东西?弈胜说,“我就是让您老人家享受一次。”香茗却黯然道:“我现在一吃好东西,就想掉泪,你爷爷、你姑和你大哥都没享受过。”弈胜宽慰母亲道:“妈!我爸爸偷偷卖古董的事,您别往心里去呀。”香茗平静地说:“他我不管。我现在只关心你爸的身体健康,家人和气、太太平平的。这,我带回去给你爸爸尝尝。”
弈胜知道老两口闹归闹,还是挂念对方。女儿心疼道:“妈好东西您没吃几口,你就惦记我爸,惦记家人,心中唯独没有自己。”饭后,弈胜上班,老妈又说,“我去买鸭蛋,你爸爱吃。”
然而,回家路上,弈胜发现母亲在小孙子住过的房前徘徊,伫立良久。柏香茗一回头,猛然看见女儿,突然,老人脸色苍白地倒下了,脚下,流下一地的鸭蛋黄。
香茗的心脏病犯了。
志豪从会战第一线赶回来看妻子,守护了一夜。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妻子日渐苍老的面容。待到病床上香茗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了丈夫无助的眼泪,香茗虚弱地念叨若孙子小童童的名字。
回到家里,志豪亲自下厨给妻子炖了一锅“苑式”养生汤。
趁着热乎,他亲自送到了病床前。香茗打开保温瓶的盖子,吃惊地涨红了脸:“怎么,你杀了大将军?”那鸽子腿上的信鸽牌儿还没取下哪。
志豪不动声色,说,“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香茗心疼地怪他,说:“有一群鸽子,你杀哪一只都行,干吗偏要杀了这宝贝,它是有功之臣!你说过,它看人的眼睛就像是一个亲人。这英雄,它值一万块呢!”
志豪梗着脖子说,“一万就一万!香茗,你这一辈子,跟着我净吃苦受累了,没享过福,你吃过一万块一碗的汤吗?我志豪,给你弄一碗!”一句话,让她热泪滚滚……
香茗还在养病,志豪便带着小戴和几个处长去大西北搞调研。他见到了老友苏一亭。不过,却是在医院病房里见到的。当年行云流水、意气风发的苏眼镜,如今瘦得脱了相,好像一具衣服架子,志豪看了很心酸。
30多年了,苏眼镜从没回过家乡,更没离开过戈壁滩。
苏眼镜握着志豪的手,亲热得不行,连连问:“香茗和孩子好吗?还有大伦好吗?真想你们呀!早想回去一趟会会老朋友呀,可老没时间,时间不够用!”平日里他们三五天就通话,可都是谈任务,这回,苏眼镜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光拉琐碎的家常,话题很快就扯到了志豪与香茗的矛盾上。苏眼镜一点不轻饶他,狠狠地骂志豪,说:“我知道,你志豪在领导面前是专家,在专家面前是领导,可在妻子面前,就是一根筋!死不认错。人家香茗不简单呀,战争年代那是手刃过血的女人,和平年代人家一推名利,二推官职,对朋友她是菩萨心肠,仁心、宽恕,不光对大伦,”他指着身上的毛衣,说,“你看看,我的毛衣毛裤,还有毛围脖,都是香茗寄给我的。她怕我冻着。在接人待物上,香茗比你强,她是你的老师!”
苏眼镜接着说男人之间推心置腹的话,“我这一辈子最佩服的是你,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我,已经提前到了反思人生和死亡的门槛了,我不能带着遗憾上路。你,应当反思自己的个性!你这个人志向高,心气盛,不甘平庸,才华逼人,为何总是独往独来,火气冲天?你就像一把火,为何灼伤了自己,也灼伤了亲人?对国家、民族、军队咱是无怨无悔,可对亲人、老友,你不悔吗?”
志豪的心灵受到了震动,似乎被苏眼镜的话点醒了。文人小说下载
苏眼镜虚弱地喘息,停了片刻说:“我有个希望:你与大伦握手言和,咱几个老同学,大家聚会一次!你马上老老实实当面给香茗认个错,行吗?”志豪沉默地点了点头。苏眼镜安心地笑笑,说:“好。我明天等你志豪的答复。”这一夜,志豪倾听着戈壁滩上的风沙吼叫,心里也是风沙漫卷。几十年的往事呼呼地在眼前翻腾。
第二天一早,志豪匆匆去医院看苏眼镜,边推门边招呼,“苏眼镜,我答应你。”不料,病床空了。志豪以为走错了,问:“苏指挥呢?”护士说,“他刚送走,他昨夜被紧急送到北京医院治疗。胃癌晚期。”
跌跌绊绊赶到西北飞机场,病人早已运走了,志豪心急火燎地问基地的领导和总工苏眼镜的病情,大家都哭成了一片。志豪震惊地听总工、工程师诉说苏指挥的点点滴滴,他身体不好由来已久。总工哭着说:“他这些年,就是给知识分子当保护伞,有时为一个方案我们几个同行可以吵三天,不欢而散,可他就为了我们从中协调,组织、整理出一个头绪,他就能把我们拧成一股绳儿。他是一个好的管理者,高效率的组织指挥者!让我们无后顾之忧。可他成天就是吃咸菜、馒头,整天在戈壁滩跑,这身体能不垮吗?”
志豪急了,嗓子眼不由哽咽起来,问基地怎么不早点给他治,这几年国家军队条件不是好了吗?一个处长叹道:“他?他不听劝。30年来,苏指挥从来不肯休假,他没离开过咱基地一天。”
总工红着眼睛,哽咽着说:“他就是一句口头禅:能吃咸菜的军队,是能打胜仗的军队!”
苏一亭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志豪的答复,等志豪赶到北京的时候,他已经永远地走了。
苏眼镜说的那些让人心里发烫的话,搅得志豪灵魂出窍。他终于下定决心,这一段忙完了,回家就老老实实低头认罪,给香茗认个错。
下飞机后,在机场商店,志豪让小戴帮自己挑选衣服,“你给我参谋参谋,不怕你笑话,我一辈子从没买过,尤其是为女性。”小戴笑劝,“机场都是暴利,贵死了,您都到家了,别在这买了。”志豪放下箱子,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说:“到家就来不及啦!”
苑志豪兴冲冲地回到家,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老保姆提着菜回到家,一见志豪吃惊地说:“我还没烧饭哪?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一声?”志豪不让她做饭,说约老婆出去吃。保姆吃惊地问:“你和她吃馆子?这可是家里的新鲜事。”
左等右等不见人,打电话也没有找着香茗,志豪热情高涨的情绪,受了打击,心情沮丧地对保姆说:“不等了,谁知道她上哪去啦?快给我煮碗面条吧,饿死了。”
志豪哪里知道,人家柏香茗带着二儿子到机场接孙子去了。等她面无血色地回到家时,丈夫以亲热的笑容迎接她,还有几分绅士风度地给她接了外衣、手提包,说,“老婆呀,你可回家了。干吗去了?看,我给你买的衣服。”香茗乏力地笑笑,“真是西边出了绿太阳,你还给我买衣服啦?”可她仍旧认真地试了试。志豪说好看,真好看,其实是自己夸自己的审美态度,而后,讨好地观察着老婆的脸色。
香茗瞥他一眼道:“不用你拍马屁,以后我想要买什么,就买什么,看不顺眼别看,我也想通了,以后我就对自己亲。”志豪说,“我发誓,我绝不是拍马屁,今天买的几件衣服,特合适你的气质!当然,你天生丽质,穿啥都好看。”香茗在镜子前比画着衣服,心情还是不错,想了想,不愿破坏了好气氛,终于还是没告诉倔老头子瑶瑶和孙子回国定居的消息。
3
邹大伦等待能够复出的这一天,等得心焦。
当然,等得心焦的主要是为儿子,他本来对志豪寄予了太大的希望。雪凌从剧团的顶梁柱,名噪一时,到十年动乱分配她在后台管衣箱、扫地,郁郁寡欢,没多久就去世了。关于儿子调工作的事,大伦真诚地想,志豪倒霉时,不会找朋友的麻烦,他得意时,一定会照应朋友的。
柏香茗去剧团找邹大伦的时候,他正在给学生讲课。只见大伦半个脸涂了油彩,身上挂一个油渍斑驳的灰罩衫,声音洪亮地给学生讲解京剧勾脸的窍门。
当他停下喝茶的工夫,看见了香茗,赶快用纸抹着脸,下课。香茗跟他说,“苏眼镜去世了,咱们几个老同学、战友商量着聚会的事。”大伦指了指里面,说:“我还有一点急事处理一下。你出门往南,在剧团岔路口的那家小餐馆等我。”香茗答应着。
香茗看时间还早,便在剧团的前厅浏览着挂在墙上的剧照。她透过玻璃,看见邹大伦摸索着离开剧团的后台,慌里慌张出大门,左兜右绕的,往北边去了。她自言自语:“他约的是往南边的,莫不是我错了?”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去了。
只见大伦走进了一家服装店,香茗悄悄跟了进去。大伦直奔成衣架,拿着裤子钻进了试衣间。隔着布帘,里面传来他的问话:“售货员,这条尺码行。请问,还有再便宜的吗?”外面售货小姐应了一句道:“先生,这最便宜了!”又沉着脸扔进去一条黑化纤裤。里面接着了,大伦大嗓门道:“合适!这条蛮好!开票吧!”香茗清楚看到大伦脱下那一条裤子——竟是时下罕见的补丁裤子,好像是非现实的一件戏剧服装,令人触目惊心。香茗快速冲出了服装店。
柏香茗急匆匆赶到了小餐馆,坐在窗口等着大伦。邹大伦快速进来的那一刻,香茗用眼睛迅速扫了一下,他的新裤子与破旧布鞋,洗得发白的夹克搭配,很不协调。他手上拿着塑料袋,透过袋子看得见那破裤子。香茗陡然看他的残指。——当年窑洞西瓜刀斩断的左手的断指,早已形成了一枚圆柱体。从里到外,她感觉邹大伦真是老了。香茗忙招呼大伦过来坐下,点菜。大伦宽厚地说:“今儿我请你。别忘了,白莲,我可是你哥呀。”香茗语气强硬地说:“不。我请你!”大伦就点最便宜的饺子。
大伦接着对香茗说,“很怀念当年咱俩奔‘抗大’路上吃的那个荞麦面食,做梦都梦见过。”香茗笑笑,问他近来好吗?大伦憨厚地说:“挺好。”香茗说:“你骗我。”邹大伦听着话,心里一惊,打翻了自己带的饭盒,香茗看了看,难过地说:“你还带冷饭上班?你……太刻薄自己了。”大伦淡淡地说自己习惯了。香茗急忙拿出随身带着的一沓钱,硬塞到他手里。
旁边方桌上,几个小伙子吵吵闹闹,一不小心,啤酒一颠,洒了大伦一身。香茗对大伦说:“你呀,就是太能忍了,难怪叫你闷葫芦,你真是好好先生。”大伦只能老实点头:“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