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咥啊。”
余庆元心想可不是嘛,来了晋地怎能不吃这特产?她连声道谢,将壶里的陈醋浇了些进面里,果然画龙点睛,更衬得面爽滑筋斗,浓香扑鼻,直吃得她笑逐颜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喝完最后一滴面汤,她见老汉还在,就打听起了票号的事情。
“老丈,请问您知不知道这遥城的青昌记票号的掌柜是哪位啊?”
老丈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口说:“遥城个个都晓得,王掌柜,宅门就在那个巷子里头嘛,开票号的,家里银子使不完,比皇帝还有钱。”
余庆元笑了,心道是如果老百姓都是这么说的,这位王掌柜的钱对他来说确实容易变成麻烦。她接着说:“老丈,那除了青昌记,那这遥城里哪家票号生意做得大啊?”
老汉抹抹嘴,一边剔牙一边说:“福满记,董宝记,长鑫记,四大票号嘛。”说完老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打量了一下余庆元:“娃娃,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不会是个官吧?”
余庆元连连摆手道:“哪能呢,在下是读书人不假,可是来投亲的,不曾有功名。”
老汉见她年轻,又穿得破烂,说话文绉绉的让人半懂不懂,想是个穷书生,就点点头:“听说皇上要派状元来查这票号,四大老板可怕被炒家产、掉脑袋哩。”
余庆元被这市井传言逗得想笑,又暗自心惊,只继续说道:“上有王法,哪能随便抄家掉脑袋的。”
老汉点头又摇头:“兀的哩!王掌柜他们是好人呐,平日里照应孤寡,逢年过节还有布施,王法总不能砍了好人头,可官家的事情不好说哩。”
余庆元听了这话,心里有所触动,连连点头称是,再谢过了老丈,就结帐离开。她在这城里又盘桓了半日,专找那平民百姓样的人攀谈,打听了不少关于票号的事,直到傍晚才返回驿站。
晚饭后她想起身上的散碎银子使得差不多了,就拿出蔺程给的钱袋,却见里面三张百两银票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福满记,董宝记,长鑫记的大号!她又从衣服内袋里掏出先前揣起来那张,果然为青昌记所发。她看着摆成一排的四张银票,哭笑不得,原来老板的钱从来不是白给的,还有隐藏任务在内!
她收好钱袋,又在院子里散步转圈,脑子里琢磨着接下来几个月的工作计划。要见什么人,问什么问题,种种注意事项,千头万绪,只想得头顶的筋突突的跳。她见夜色深了,心想这必定是一时半会想不通透的,只静下心来,将那未理清之处一一记在心里,就往自己房里去,刚打开门,就见房中书案边坐了一人,却是她早就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速
余庆元见那不速之客仍穿白衣,一双似笑非笑的狭长眼睛,不是晋王又是谁!她俯身就拜,晋王也没拦她,坐着看她拜倒,没束起的头发顺着肩膀滑到地上。
“微臣余庆元叩见晋王殿下。”余庆元也不敢伸手束发,只庆幸自己出门散步之前没有偷懒,此时正穿着束胸。
隔了好半天,她才听见头上穿来一声不情愿的回答:“余大人何必如此多礼,快请起吧。”
“陛下恕微臣失礼,仪容不整,冲撞了殿下。”她站起身来,诚心诚意的道歉,心想这半夜三更的,自己此刻就是个披头散发的平胸女鬼形象,晋王得是好大的胆子才没被吓个半死。不过看他成天穿着白衣服飘啊飘的样子,自己这点儿诡异也不算什么吧。
晋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仪容不整,本王看你今日倒是难得的仪容整了呢。”
余庆元晓得他是记恨隆福寺那次自己蓬头垢面的装样子,只得在心里长叹一声,再次拜倒:“微臣知错,请殿下责罚。”
晋王踢了个软钉子,见她头发披披散散的觉得心里莫名的烦,别扭了片刻,也就不再追究,再令她起来坐下说话。
余庆元也不敢有大动作,只快速把头发在后面松松的束了,挂上谦卑讨好的表情说道:“微臣听说殿下外出巡视了,所以今日没去拜见,帖子却已送到王府了,有失礼之处,殿下莫怪。”
晋王确实是外出了,当天下午才回王府,正好看到他们的帖子。上次还没来得及追问余庆元,他就不得不来晋地就藩,这次她居然自己撞到枪口上来,办的还是最棘手的差事,他一想到就根本坐不住。打听到余庆元的下处,微服简从的上门讨伐来了。
“你昨日才到,今日倒已经办了不少事了。”晋王喝了口余庆元倒的茶水,皱皱眉头,这驿站糊弄人,她也不挑,陈茶都喝得。
余庆元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想必是今天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落在眼里,又汇报给了晋王。这倒没什么,在别人的地盘上,自然有这种心理预期,何况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知道那些耳目是不是把她吃了什么都汇报了。
“王爷过奖了,微臣确实和几位老乡攀谈了几句,但主要还是逛逛遥城,体验一下风土人情,以及地方风味。”
“余大人果然有微服出行的习惯,只是这脸上抹灰,依我看是没什么必要。另外上次在隆福寺我向你请教的问题,余大人还没回答呢。”晋王觉得没事喜欢搞个伪装的,肯定非奸即盗,他实在忍不住要探探她的底细。
好不容易习惯了蔺程过于含蓄的说话风格,又撞上这位无比直接、更加得罪不起的晋王,余庆元有一种强烈的想要以头抢地的冲动,觉得再这样消耗下去,她不是被吓死,就是脑力衰竭而死。
“殿下所言甚是,只是微臣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也有微臣的道理。穿官服听来的话,和穿便装听来的话,纵使是同一个人说出来的,恐怕也大不相同。就像我在知道殿下是晋王之前,和知道殿下是晋王之后,所说所想必然会有所变化一样。”
“哦?让你这样一说,倒是本王的不对了?”晋王虽出言威胁,但脸上并无怒色。
“微臣不敢。”余庆元看出这位王爷的风格是直来直往——尤其跟她这样的无名小官,犯不着使什么心计,只要威压就够了,他的心眼子要用到更要紧的地方,自己若故作姿态的拿搪,怕只会惹得他更不悦。话已至此,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的解释到位,便不再多说,只起身低头,拱拳赔罪。
“罢了,今日已尽够叨扰了,我已差人明日一早就来给你和苏大人送帖子,邀二位大人明晚来我府上赴宴,我们明日再叙吧。”晋王来发作了一番,至此也觉得再无计较的必要,说着便拂袖而去。
“微臣恭送王爷。”余庆元恭恭敬敬把礼数做足。晋王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正好见她将拱起的手放下,脸上有模模糊糊的笑容,立在灯下,面色如玉,一缕青丝落在腮边,形容慵懒,和隆福寺那日的狡黠和琼林宴那日的世故皆不同,竟更像是她的真面目了。晋王低头再走,心想蔺程运气不错,果然得一好助手,想来已意识到他在自己和太子之间的墙头也站不了多久了,既然他有意放弃“孤臣”路线,他也有势在必得的决心要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
翌日白天,说是苏大人的家眷抱病,他仍告假继续修整,余庆元来到府衙,找那票号相关的档案文献来读。她先看了相关账册,发现虽然没有明确的税收规定,但票号还是每年向衙门支出以捐修水利文教为由的大笔银子。想来单是为了表面上的政绩,地方官也必不愿断此财路。只是如此行事,怕是双方都有不满之处。官府征收名不正言不顺,算不得稳定收入;票号不知何时会被雁过拔毛,也必时常感到惶惶然,私底下行贿之风恐怕更盛。最重要的是,皇帝在这其中得不到任何好处,怕是很难对这官商组合有什么好感。她一边读,一边想,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去王府赴宴的时间。
她也不叫马车,一路从衙门走到晋王府的门口,递了名帖,仆从通传用了很久,一位管家出来迎她,穿得倒比她还体面些。她到得早了些,里面还未开宴,管家先让她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又出来说王爷传她去书房说话,她整整衣冠,就跟着管家走到了王府东厢的一个院落。
王府的书房怕是比她在京城的整个院子还要大上许多,她未来得及四下打量,就见晋王在廊下坐着。她连忙上前问了安,这次很快就被请了起来,赐茶落座,晋王见她靥生红晕,额头出了层细汗,像是走的急了,便问道:“余大人何不坐车?”
“谢殿□下,路途不远,微臣伏案整天,此时走走便好。”
余庆元喝了口茶,只觉口舌生津,回味甘甜,果然王府用的都是最好的,正好她口渴,就接着喝光了整杯。
晋王见她牛饮,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今日公干,可有何收获?”
余庆元心说这晋王真是直接到家了,要是能和蔺程中和一下该多好。她面上不敢显露想法,嘴上也不敢隐瞒,只正色道:“本府票号,为兴文教与修水利这些善事贡献良多。”
晋王点点头:“余大人如何看。”
余庆元心想我还没想好怎么和正牌老板汇报,跟你要如何说呢?她只能硬着头皮字斟句酌:“微臣还不好妄下结论,需得再多知晓些事实后才敢回王爷的话。”
晋王沉吟片刻,说道:“本王还记得你在隆福寺的一席言,振聋发聩,确是与今日谨慎作答的风格迥异。今日我虽对你的回答不满,却也知你做的没错,亦不好追问。看来你这一顶乌纱,本王这一身蟒袍,真能让你我都变了个人似的。”
余庆元闻言心有戚戚,便不觉得害怕,也不请罪,只无奈笑道:“依微臣拙见,殿下倒是没变,否则不会对微臣说这番话,虽点明微臣的错处,却免了微臣揣测惶惑之苦。从来都是微臣为人局促,疲于自保,才有诸多自相矛盾之处罢了。”
晋王摇头苦笑:“余状元不仅文才了得,口才也是不世出的,话已至此,本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快请入席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宴席
晋王话音刚落,管家便进来通传说苏大人到了,两人也便不再多言,敛了神色,迎苏大人来一同落座。宴席摆在王府的花园里,虽比不上皇城里的琼林,可景致也相当精巧堂皇,左右侍立的下人使女,个个训练有素,余庆元得到了比在琼林宴上更多的服侍和注意力。她做了二十几年现代人,外加这个世界的十几年平民生涯,本就不惯这一套,况且感到自己被衬得那么笨手笨脚,因而十分局促。苏大人又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在这种场合从不主动活跃话题,席间所谈除了已经谈过几遍的风土人情、沿途见闻和泛泛的工作话题之外,并无亮点,很快就几乎冷了场。
晋王坐在上首,也不要人服侍,只歪着自斟自饮。他酒不上脸,倒喝得面孔雪白,冷笑着看苏大人冷静而无聊的慢慢喝酒吃菜,余庆元故作冷静却如坐针毡的假装喝酒吃菜。晋王心说这两个人出来当这趟差选的真是好。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