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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子叹息道:“岛上从前只有我一家杂货铺子兼卖些纸笔墨砚,生意如何你看不见?你的字画再好,谁肯花银子来买?依着我说,不如你泡几坛泡菜卖。这个又不难也不要大本钱,两三个钱卖一碗。就是人累些,看着不起眼,利钱极好地,存够了本钱再转个小杂货铺。不必靠别人也衣食有靠。”
“你总叫人家去卖泡菜!你怎么不去?”南姝恼道:“除去这个就不能做别地了么!”
满子替她算:“一棵高丽菜才一枚铁钱,黄瓜白菜刀更是便宜,你泡几十坛菜也花不到几百钱。南山村里的妇人在作坊做活的日多,一斤半斤的泡菜还是买得起的。你说呢?”
南姝低头在心里算了一回,果然如此,她就道:“是了,只是泡菜我泡不好呢。”
满子笑道:“昨日你走了,我问得胜嫂子学了一个泡菜的方子,昨晚泡了一坛子在那里,过二三日尝尝可使得。除去盐。酒。再有一包辣椒面就使得。”
南姝听了记在心里,她本是爱吃泡菜的。忍不住就要试试,忙叫琉球妇人热过饭菜送上来,她二人吃完,南姝就要去买菜。
到底是开了窍,满子笑道:“你急什么?今日大家都去狄家吃喜酒了呢,且到明日,你叫人去喊个卖菜的来,要什么叫他挑到你家来就使得。”
南姝看满子笑嘻嘻地说狄家亲事,替她不平道:“狄家真没良心!”
“南姝!”满子嗔道:“就是我家不曾落败,我一个番邦妾庶出的小姐,还是商人家的女儿,也配不上狄家的。他家一直待我合你很好,你又何必合他们对着干?不是狄夫人赠你十吊钱,你待如何?”
南姝低头不语,好半日才道:“狄家真是小气的紧……不说就是。我总要活的比隔壁她们三个强些才是。”
满子笑道:“这才是呢。那个姓江的后来找过你没有?”
南姝冷笑两声,道:“昨日傍晚还来过呢,我没理他。”
满子想了一会,笑道:“那个玉环不过是你爹爹的心爱之物,并没有什么地,不如你拿去当了,换些银子换个地方居住,也离了这个是非窝。他不是想借玉环求财么,你玉环都不要了,他也就不法可设。在这里,总是有些叫人不放心。”
南姝叫满子提醒,笑道:“可不是。我当了只说无钱赎,也断了他的想念。”兴冲冲拉满子出门,直奔南山村新开的一个小当铺,将玉环当了十五两,比她们想的还多了五两银。南姝握着一大包碎银子,笑逐颜开拉着满子去寻新租屋舍。
突然间鞭炮齐鸣,鼓乐喧天,一队人从陈家出来,排成一条长龙绕到村外去。狄家大公子穿着大红状元袍,乌纱帽两翅插着金花,骑着高头大马在彩轿前慢行。严公子穿着宝蓝地新绸衫,陪侍在接亲女客的轿边,那轿内想来就是狄小姐。她两个站在道边看着心上人喜洋洋远去,满子强笑道:“走罢,过一会只怕无人了呢。”
南姝不舍的回头,也强笑道:“走呀走呀。”却是不知不觉跟着接亲地队伍出了村,脚下踩到软软的沙子,才醒悟到了海边。
回想从前她出门,有李家姐妹合陈绯陪侍,还有家人前后服侍,何等风光。如今只得满子陪她,又是何等凄凉。南姝忍不住叹息:“为何只我命薄如此。”
满子在沙滩上站了一会,笑道:“那些是谁的椰子林?长势甚好,想来后年他家可以酿椰酒了呢。”拉南姝过去看,却是狄家的。
早晨挑担送吃食去南姝家的那个管家背着手正看一群土人小孩浇水。满子看他蹲在一边搭架子,盖草叶椰树叶,问他:“大哥,这是做什么?”
那人抬头看是满子。笑道:“要出苗呢。搭个棚子挡日头。满子小姐渴不渴,将两个椰子去?”就叫一个孩子到不远处的椰树上摘下几个椰子下来,抽出背上的砍刀砍开,与她二人一人一个吃水。又说满子:“张小姐,今日大家都要去吃喜酒,你老出门小心些,不然俺回去叫俺媳妇来陪你?”
满子笑道:“不妨事,崔小姐要觅几间屋子租住。咱们只在村子里打转。”
那管家看了南姝两眼,皱眉想了一会,道:“如今租房的也多,常到俺家来买茶叶地李老板隔壁地小院子听说就租,李老板倒是个极老实的人,他媳妇又极热心,不然到那里去罢。”唤个孩子来,丢了两枚铁钱与他。道:“你带两位小姐到十字街地茶馆去,合李老板说,这位小姐要租他家的小院子。”
南姝正是要寻个当街的店面,听得是茶馆隔壁正中下怀。欢喜道:“你叫个孩子能做什么事?你陪我们去呀。”
满子拉了拉南姝的衣袖,对满面无可奈何的管家陪笑道:“使孩子就很好,咱们自去才好还价呢。都管大哥你忙呀。”拉着南姝走到村中。看那个孩子都跑到茶馆里去了,说南姝:“他又不是你我家人,原是热心助你,你怎么好使唤他!须知崔家……”看南姝低头擦泪,却是不忍再说她。
李老板两口子真是热心人,看崔小姐是个孤身女子,单独租一个小院并不划道,劝她只租小院里的两间东厢房。满子也劝南姝。就租下三间正房。正好一间做卧房一间做客座,还有一间可以安放泡菜地坛子。再在屋侧搭个草棚砌个小灶台正好做饭。老板娘一力主张,叫她们回去搬家什,替她们雇人来搭棚子。
南姝性子本就极傲,前个房东那里付的租金都不想要回来,满子劝着,合房东说了许久,一吊钱拿回七百钱来。房东走了,满子对嘟着嘴把钱收到箱子的的南姝道:“你瞧,七百钱呢,坛子也够添上几十上百个。叫你雇的那人去喊几个人来,这一回搬家东西可不少。南姝样样都不在行,不知不觉中的换了满子主事,一个时辰就把新家收拾妥当,还顺便在十字街的一个铺子里买了十几只旧酒坛,七八斤海盐合五斤辣椒粉。
艳姝合银姝那日到熙姝家耍去了,回来听房东说南姝搬到十字街茶馆边,艳姝冷笑道:“她怎么变聪明了?走,咱们找她去。”寻到南姝新居来。
因那个琉球妇人要挑水出入,院门并没有关,南姝合满子正挽着袖子赤着脚在院子里洗坛子,虽是蓬头垢面,说说笑笑倒也开心。猛然间看到艳姝合银姝进来,南姝将手中沾满酒糟臭味的抹布用力砸向艳姝,正好抛到她地肩上。
艳姝指着南姝尖叫:“你敢丢我?”
南姝一不做二不休,提起半坛脏水做出要泼的样子,唬得艳姝落荒而逃。银姝脚下略迟些,叫艳姝用力一拉,正好跌倒在门槛上。南姝就想泼她,吃满子拦住。
满子道:“崔银姝,你们快将南姝的两块好玉还来。不然我们到尚王那里告诉。”
艳姝听见瞪银姝问她:“你还偷了什么东西?”银姝变了脸色,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两块玉来,艳姝一见认得这是她的七郎赠她地,恼道:“做死,你连我也偷。一把夺去。”
南姝冲上去用力拉了银姝一把,问她:“我的呢?”
银姝摸了半日,摸出一包东西来,南姝抢过去打开来看,除去她的两块玉,还有一副葫芦型地玉耳坠是她的,还有几样像是艳姝熙姝的东西,她不由冷笑道:“你果然老实,艳姝,你教她偷我东西,教她剪坏我的衣裳,就不曾想过她还偷你们吧。”南姝把自己的三样东西收起,那几样艳姝伸手要来接,她一扬手丢入院门外的阳沟。乒一声把院门关上。
满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已是合她们不相干,偏要赌这个气做什么?”走过来开门,却见艳姝挽着袖子揍银姝正揍的快活,银姝抱着头蹲在地下,她两个使高丽话不晓得说些什么,又快又急,满子还要细听,吃南姝拉回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艳姝也不要养活银姝了,看她去讨饭。”重重将院门关起。
门外怒骂声,讨饶声渐歇,银姝倚着院墙哭了一会,不晓得合一个男人说了几句什么话,也走了。南姝重开了门,冷笑道:“该,教她害我。叫你们也吃了亏。”
满子望望外边,十字街上铺子不少,却没有几个行人,是谁把银姝带走?她有些不安。对南姝道:“你小心些,只怕银姝恨你。”
南姝道:“她早恨我了,休理她。”大开院门。用力将坛子洗的哗哗响。
来接满子地媳妇子回去把崔小姐要开铺子卖泡菜一事说与同伴听,二更时小露珠去厨房取糖水,都听在耳内,回来就当个笑话说给主人听。
彼时素姐两口子还合紫萱坐在一处闲话,商量事情。
紫萱笑笑道:“她能自己养活自己,想来不会哭着喊着要做妾做婢了。”
彩云在一边皱眉道:“老爷说高丽人是棒子,果然不假,总合俺家过不去。还学了俺家泡菜地方子去挣钱。恁没有骨气。”
难道高丽人地泡菜还是狄家传过去地?素姐肚内已是笑的翻江倒海,吃彩云这样一说。板着脸强道:“小姑娘挺不容易的,由她去罢。”站起来回到卧房里扑到床上笑了个够,出来还是乐,吩咐小露珠:“那个辣椒粉泡白菜,是厨房前几日才试过的,想是张小姐教她的呀?还有个石锅拌饭呢,将泡菜倒在饭上,饭好再加上一只鸡蛋,完了拌一抖,淋些油,也还中吃,你叫厨房明日做过送与张小姐吃。”
小露珠笑道:“崔小姐极爱吃泡菜的,这种吃法倒是又新鲜又省钱。”
紫萱看爹爹一本正经坐在那里,只有嘴角抽动不停,笑问道:“爹爹,你为什么这样乐?”
狄希陈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素姐道:“你呀你呀。”
素姐扬眉道:“我也是好心。”因女儿睁大眼看着他们,忙道:“要三更了,你快去睡罢,明日还要早起呢。”将女儿打发出门。狄希陈已是扑到在床上笑的打滚。
素姐笑道:“我还有拉面地绝招没出呢。合你说正经的,你觉得明柏的这个舅舅如何?”
狄希陈爬起来搂着素姐的腰,笑道:“是个老实人,就是太迂了些,一心要叫明柏做官儿,明柏像是被说动了。”
素姐道:“你总说孩子们是明朝人,真是明朝人,能有几个少年得意的时候晓得激流勇退?罢了罢了。由他们去吧。也差不多是新帝上台,要封海禁了?”
狄希陈道:“明里是禁,闹的东西都涨了价,大家越发都要来趟混水。倒是海盗的生意会红火起来呢。咱们的船队,要多配些火枪火炮。”
素姐笑道:“若是使得,也搬些来守宅院,岛上做海盗地多了,俺们家藏也藏不住。”
安静的夜里,偶然只有狄家放出来的狗叫几声,虫子叫的正热闹。狄希陈拉开窗帘,指着那轮明月笑道:“使得。先睡吧,明日还要吃媳妇茶呢,你记不记得,那年看《桔子红了》,你说要是有那么一间大宅住着,养一群孩子在天井跳绳,得闲出门到亲戚家吃酒,不得闲关门在家做地主婆算帐。还记得不?”
素姐摸摸眼角地细纹,笑道:“记得,你说我痴心妄想呢。一转眼我就当婆婆了,这二十年,真快。低头伏小二十年,总算能过几年舒心的日子了。”打着呵欠爬上床,使扇子赶蚊子。狄希陈将纱帐放下,笑道:“李家大公子后日成亲,只我一个去罢,你合紫萱在家,好打发小全哥两口子回门。”
素姐轻轻将他推倒,笑道:“吃醉了人家拿小戏子款待你,不许你一个人去。”狄希陈只是笑。素姐笑软在他身上,轻轻掐他,道:“你不依我,明日我就把那根棒槌翻出来做传家宝传给儿媳妇。”
狄希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