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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怎么样,多半是补充进他们的部队,到哪里都是当兵,大家不用担心。”有人自我安慰地说。
“听说骑兵队抓到俘虏都是直接发干粮放走的。”
“听说过这事,不过,人家抓的可都是本地乡亲,也抹不开脸。那个骑兵将军叫什么来着,高原,对,高蛮子。”
一提起闯军骑兵,所有俘虏都打了个寒战。大家的话头提起来了,有人说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简直同辽东的建州人有得一比。有人说,人家本来就是蛮子,没准还真是建州人。
莫清强忍着伤势冷笑着插话说高原也没什么了不起,一点武功都没有,一个照面就能杀了他。
有人大笑挖苦莫清,“拉倒吧,你还不是被高蛮子一刀劈翻。”
莫清实在没有力气反驳,可心中却突然一闪,想起那一群如山岳般压来的铁骑,身上的冷汗就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
第一次,莫清对自己的武艺产生了怀疑。
时间对俘虏们是如此的漫长,在稀泥里呆了两个时辰,正当大家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群闯军士兵围了过来,大声呵斥,“都不许闹,排好队出去挖坑,活干完,一人二两小米饭。”
听到有饭可吃,众人都来了力气。大战之后,让俘虏挖坑掩埋尸体,以防瘟疫蔓延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做法,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莫清这群人一共有三千多人,挤在一起好大一片,看起来颇为壮观。很快,这三千来人被引到一个不大的凹地里,在闯军的呼和声中,尽数被驱赶下去。这下,大家才感觉到不对劲。如果真叫大家过来挖坑,为什么不发农具。而且,这地方并不大,三千人下去,挤得水泄不通,连转身都困难,还怎么劳动?
大家都骚动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凹地四周出现一群闯军士兵,都手提锄头、铲子,将俘虏们严严实实地围住。
“不好,闯军要活埋我们?”那个救了莫清的老兵大叫一声。
“大家同他们拼了!”
“杀!”
如同一群炸了窝的蜜蜂,俘虏们都朝凹地上冲去。无奈湿滑的坡地怎么也站不住人,刚爬没两步,就哧溜一声滚落下来,又被纷乱的人潮踩翻在地。
“碰碰!”一阵排枪,又是一大片人倒下。凹地四周腾起了一圈白色的硝烟,如同一朵巨大的白花开放。
中枪的人不断倒下,强烈的恐惧让俘虏们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随着枪声的落下,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凹地又陷入了沉寂。
正在这个时候,一面“闯”字大旗升起,旗下站在一个头戴白色旧毡帽的高大汉子。
李自成来了。
“闯王饶命!”
“闯王饶命啊!”
俘虏门都跪在泥水里,大声哀号。
趁大家都静下来的时机,莫清弓着腰,强忍着身上的剧疼,悄悄朝凹地边沿摸去。刚才挤在正中,一乱,大家相互踩踏,已经将他身上的伤口都撕开了,鲜血不住地流,衣服都被这温热的液体沁透了。随着血液的流失,头更晕,眼前都是金星闪耀。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跑到人潮的边沿再说,至少不会被人踩死。若闯军放过俘虏自然最好不过,若不放,也方便第一时间冲上去,杀得一个算一个。
若能抓住李自成,没准还有一条活路。
想到这里,莫清浑身一颤,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他悄悄地摸到坡边,藏在尸体后面,静静地等待时机。
李自成站在上面,身边一群手持火铳和长矛的士兵,这样的阵形无比厚实。莫清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冲上去,首先就会被漫天铁沙射成筛子,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那一派长矛刺在半空。
“我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会有机会的。”莫清狠狠地咬牙。这个时候,头上的李自成也不说话,只一挥手,仿佛在驱除讨厌的苍蝇。
然后就是无边的泥土当头撒下来。
站在凹地周围的闯军士兵同时动手,将泥不住往下面倒。莫清刚一抬头,眼前一黑,满嘴满眼都是泥。
“忍,一定要忍!”莫清心中大叫。
“住手!”
李自成身边出现一个高大汉子,他猛地跪在闯王身边,大声道:“闯王,这可是六万条性命呀,求求你放过他们吧?”说着就不住地磕头,满头满额都是烂泥。
莫清认出那人。正是砍倒自己的闯军骑兵统领高原。莫清本就是练武之人,耳目比起常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即便隔了老远,还是依稀能够听到二人的对话。
李自成冷冷地看着高原,突然爆喝一声:“高原,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跪我,好一个陕北硬汉,为了不相干的外人,你终于肯来跪我了。你知道我现在还有多少军粮吗,你知道开封城里还有多少敌人吗,你知道一共有多少俘虏吗?到时候若俘虏反戈一击,你我都要被乱军杀死。为了不必要的仁慈,值得冒这个险吗?妇人之仁!”
那高原又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莫清看见,这个外号蛮子的骑兵将军满面都是怒气,大声道;“闯王,得民心者得天下。一味杀戮不过是魔鬼的做法,你我都是爹生娘养,人心都是肉做的,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俘虏也是人,在没当兵以前也是普通农民,你怎么下得去手?”
李自成暴跳如雷,走上前去狠狠地踢了高原一脚,在高原胸口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混帐,你想造反?”
“我不想造反,也没那个能力。”即便在一片喧哗中,莫清还是能够听到高原的声音,“闯王,我高原也是为你立过大功的,通许夜战、袭杀方国安之战、今天又破左良玉军,难道这么多功劳也不够给俘虏们求情吗?”
“哈哈,哈哈,你倒跟老子摆起功劳来了?”李自成大笑,“没有老子的八百骑兵,没有老子的给养,你高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士兵。滚你娘的,看在你也算救过老李我的命,我今天就不杀你。从现在开始,骑兵不用你带了。你带着你的王、黄两家的人去攻开封吧遇到战争,你第一个给我冲上去,我就不信你还能立什么功劳?”
高原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好,闯王,我把骑兵还给你还不行。俘虏总该放了吧?”
“混蛋,你有什么资格给我谈条件。”李自成一鞭子抽过去,抽得高原满头是血,“来人,把这个狂妄的家伙给我砍了。”
莫清看得一呆,心中感觉奇怪,这个高原也算是位高权重,很得李自成重用。现在却为了一群俘虏失去权位,将要被送到开封城墙上当炮灰,他这么干不是疯了吗?
莫清有些迷茫起来。
四支长矛同时抽过去,将高原重重地抽倒在地,“跪下!”
“不要,闯王不要啊!”一条人影冲来,扑在高原身上。莫清看过去,却是一个女子。
“闯王,看在高原也为你立过一些功劳,看在小红我尽心伏侍夫人的份上,饶高原一命吧。白天大战,高原浑身是伤,现在还在发高烧,脑子已经烧糊涂了。”那女子大声哭泣,死死抱住高原,试图用自己娇小的身躯保护这个高大的汉子。
“是时候了。”莫清心脏突然收紧,“只要抓住李自成就能逃出去。”
他一抖身上的泥土,猛地跳起来,正要冲上去。却不想,胸口那阵剧疼突然传来,伤口又崩开了。身上所有伤势同时发作,力气突然不见,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地落下。
头顶,雨点一样的泥土倾泻而下,铺天盖地,很快将身体埋住。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莫清心中一片冰凉。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
“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
突然之间,莫清想起以前做和尚时念过的经文和师傅们,早知如此就不下山了。雄心壮志,到头来却是一场幻梦。
人世如此走上一遭,如此这般死去,却甚是可惜。
眼前一片漆黑。
“坦之,坦之,你怎么了?”
荀宗文带着几个卫兵闻讯赶来。
“六万条命呀,六万条命!”高原浑身稀泥地跪在地上大哭。
与此同时,同样的暴行在其他地方继续上演。黑夜喧哗躁动,杀戮的气息四处弥漫。
荀宗文默然地看着已经被填平的凹地,眼泪长流。
夜色深沉得若化不开的浓墨,风中那血腥味已经被泥土所掩盖,再嗅不到了。
“高原,高原。”小红使劲地扯着高原,“快去找夫人,不能去攻城,我不要看到你去送死。”
甩开小红的手,高原摇摇头,“没用,现在找任何人都没用了。我已经和李自成彻底撕破了脸。”
荀宗文大声叹息,“坦之,你怎么这么糊涂呀?”
“我不能装什么也没看见,我不能装……”高原大声说。
这个时候,脚下的土一动,一只手破土而出。
“啊!”小红猛地跳了起来。
“有人活着,快挖!”高原大叫。
坑杀了六万俘虏之后,李自成带兵回到开封。左良玉被刘宗敏伏击后,带着残部逃到襄样阳,再也没有北犯的可能。而丁启睿军却彻底地覆灭了,只保定总督杨文岳一部退到汝宁,这也是朝廷在河南唯一的一支军事力量。
至此,明朝再也无法组织起这样的力量用来镇压国内叛乱。就像一栋已经被抽掉立柱的大屋,朱家天下的倒塌已经不存在任何疑问。
至于已经失去外援的开封城,已是一颗熟透了个果子,只需伸手就可摘到手心。
高原已经彻底对李自成这支暴军失去信心,幻想彻底破灭了。他很快地交出骑兵部队,到去开封报到。同行的还有五百王、黄两家乡亲和三被辎重兵。本来,高原有意去求高夫人将荀宗文和他手下的辎重兵调回后军,以免同自己一起去开封攻城送死。无奈,荀宗文只摇摇头说:“去那里都是苟延残喘,还不如大家伙一起同生共死来得痛快。”
至于骑兵,李自成是志在必得,由不得高原不给。同骑兵战友们分别的时候,众人都流下了热泪。
骑兵新的主将也到了,本来,高原他们认为骑兵的新主将会是刘宗敏。可事实出乎大家的预料,新的主将居然是红娘子。
红娘子满面羞愧,一拱手,“高原,这事……”
高原苦涩地一摆手,“什么也别说了,骑兵交给你我也放心,这样也好。望你将来善待这八百弟兄。”
红娘子点点头,“放心吧。”
二人都是豪爽之人,只笑了笑,拱手作别。
开封战线的主将本是曹操罗汝才,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将领,不过,在他浑浊而朦胧的眼神中还是有些微的狡黠的光芒暴露出来。对高原的到来,罗汝才非常欢迎,本打算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做参谋的。但李自成有军令传来,说是高原队必须安置在第一线。
罗汝才只能遗憾地说了一声珍重,将高原队派到西门驻防。
刘异地被甘霖伏击全军覆灭的消息震惊了整个闯军,没人会想到这个能征惯战的猛将居然会中了甘霖的奸计,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暴怒之下,刘宗敏带了大军前去青木岗征剿。却不想,那甘霖也知道刘异地的头颅是一个烫手的热山芋,早早地带着队伍狂奔几百里路,躲到彰德府去了。他现在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静心等待朝廷的封赏。
夕阳如火如荼,大雨之后的黄河怒涛咆哮,每个浪花都在火红的晚霞里闪烁着金光。远远看去,如同流淌着一河灼热的铜汁。
一艘小舟停靠在岸边。
高原带着新任亲兵头莫清站在堤坝上,朝一个青衣文士一拱手,“过了黄河就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