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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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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写了一个繁体的万字,众多的笔划明显让淳明头晕脑涨,然后他又写了三笔的简写万字。

“这两个字,都是万字,你觉得哪个好用?”

与后世那些抱着所谓“正体字”不放的蠢人想的不一样,事实上大唐之时,甚至更远的汉时,汉字便已经大量简化,比如“万”字,一直是简繁通用。淳明自然指着简化了的“万”字道:“这个好,这个简单。”

“那你就写这个便是。”叶畅道:“用不着写一万个横了。”

淳明嘿嘿笑了起来,自己也知道方才闹笑话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叶畅面前笑,叶畅揉了揉他的头发,象是对响儿一般:“以后会教你更多字,家里有许多事情可能都要你相助,小淳明,你定然要努力啊!”

淳明愣愣地站着,原本有些呆傻的目光突然清澈了一点,两滴晶莹在眼眶里打着转,但是他很努力控制住,不让那两滴落下来。

他短暂的人生中,早就懂得哭泣换不来任何怜悯,而只能换来责骂与殴打。他虽然年纪幼小,反应也有些迟钝,可是却并不真傻,自然知道,叶畅方才所言所行,尽皆出自真心,而且那一句“小淳明,你定然要努力啊”,更是对他充满着期待。

这种被人期待的感觉……真好。

“走啊,小淳明,马上就到家了,回去后还得替你收拾屋子,今日你新来,咱们也得加个菜,庆贺庆贺。”叶畅不知道身后的小男孩心中已经是百感交集。

“是,郎君。”淳明快步跟了上去。

对这个新主人,他突然有些欢喜了。

但才接近村子,他发觉,自己这个新主人又似乎不只是有和蔼可亲的一面。村里之人,无论老少,见着他都会招呼、行礼,有些分明年纪很大的,甚至长揖深躬,那种尊敬,定然是出自真心。

“十一郎君回来了!”

“咦,为何不见刘贵那厮了,莫非他又偷懒?”

快到家之时,终于有人想到,叶畅出去时可是带了刘贵的,开口向叶畅问道。

“刘贵总是偷懒,不肯安分守己,我又不愿意送他见官,因此干脆一拍两散,把他卖了。”叶畅笑道:“只不过那厮实在是不堪用,便是人伢子也不愿意出价钱,只是出了二十贯,我便又请了个小厮来帮手。”

问起此事的人张大嘴巴,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

平日里大伙都觉得十一郎既温和又礼让,就算与人争执,也多是自己脸涨得通红而没有什么动作,却不曾想,他不动手罢了,一动手,竟然直接将刘贵卖与了人伢子!

谁都清楚,刘贵落入人伢子手中会是个什么下场。人伢子肯定是要将他转卖到遥远的异乡去,而花了数十贯将刘贵买来的主家,也不会让这数十贯白白打了水漂,总得从刘贵身上将这身价榨回来才成。

吴泽没有多大的地方,自然也就藏不住什么秘密,很快,叶畅将刘贵发卖的消息便传到了三房长支。

“竖子敢尔!”

刘氏气得眉毛直抖,整个人都像是一团点燃的火焰,撒腿就往外冲,冲得一半,想到自己那次独自前往三支,结果险些吃了叶畅鹤嘴锄的事情,她厉声道:“能喘气能滚的,都与老娘出来,带着家什,去三支!”

长支仆人可不少,顿时壮仆小厮丫环仆妇,或者拿着擀面杖,或者拎着锄头铁锹,雄赳赳气昂昂地便向三支的院子杀了过去。一路上少不得鸡飞狗跳乌鸦叫,到了三支门前,还没忘砸烂两个陶罐。

第018章 袖手乾坤自挪移

刘氏这大队人马出征,顿时惊得四邻不安,她有意扬威,特意从正门绕出去,故此等她赶到叶畅家时,周围看热闹的已经聚了不少。

三支的大门是紧闭着的。

“给我砸开!”刘氏此时众人簇拥,胸中的怒意不减,怒意之外,又平白多了几分豪气:感觉上,仿佛自己是回到了几年前,带着一群家仆健妇去捉自己丈夫的奸,几年未曾干过这种事情了,看来吴泽的人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的威风了。

只可惜,身边的仆人却没有谁知情晓趣,来个令下如山,立刻上前砸门的——这一向是刘贵的活儿,可现在人刘贵已经被卖了,据不可靠的消息,卖给了修武县大名鼎鼎的人伢子段大德,也称段缺德的那一位。

因此,刘氏一时间有些尴尬,而在周围,闻声赶来看热闹的诸人,都发出了讥嘲的哄笑。

“刘氏,十一郎可是有仙人指点,天上星宿下凡,受神佛护佑,若是你不怕得罪了漫天仙人神佛,只管去砸他的门!”有人大喊道。

“就是,得罪了仙人,将来可是要下地狱,入油锅滚刀山!”

“便是不得罪十一郎,我看刘氏将来也定是要入油锅滚刀山的命!”

众人的议论让刘氏脸色忽青忽白,她怒气再涨,双眼瞪成了鱼泡,横扫左右,劈手从一个健妇手中压来擀面杖,然后便向门猛砸了过去。

“嗡!”

“叭!”

“啊哟!”

连着三声响,嗡的一声是擀面杖抡圆了带起的风声,“叭”是砸中人的声音,至于“啊哟”,自然是被砸中者呼痛的声音。

“咦……你这老杀才,为何会在此?”

被砸得连声呼痛的,不是叶畅,却是叶楝!

若不是方才伸手挡了一下,叶楝这个时候只怕都要脑袋开花了。饶是妇人力弱,又只是砸中胳膊,可是叶楝的一只手还是垂了下来,看上去似乎有骨折迹象,痛得他眼泪鼻涕一起冒了出来。

刘氏也有些心疼,不过比起心疼丈夫,她此刻更在意的,是对叶畅的怒火!

原本叶楝与刘贵二人出了主意,慢慢图谋夺取三支,但是现在刘氏已经忍不住了,刘贵被卖,那么原先想毒死叶畅的计策便行不通,既然如此,她就硬来!

“你……你……”叶楝向着刘氏拼命使眼色。

刘氏却不觉,她厉声又问道:“那贱种小畜牲呢,让老娘打死他!”

“大胆!”

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喝声,让刘氏顿时愣住。

除了叶楝,宗长叶淡竟然也在叶畅的小院中。

刘氏方才又骂叶畅是贱种小畜牲,传到了叶淡耳中,让叶淡极度不快。而刘氏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打骂的行径,也完全没有妇德可言,这更让叶淡恼怒。

刘氏只是稍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撒泼起来:“好啊,宗长你在这里,正好给我评理,那刘贵是我陪嫁的小厮,贱种小畜牲却将他卖了,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卖了我刘家的人?”

“第一,这里是叶家,刘家的威风,你去小刘村耍去。第二,刘贵曾经是刘家的人,但他的身契后来却在我手中,已经成了我的人,我卖我自家的家奴,几时要你同意了?”在叶淡背后,叶畅神态平和地说道,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三房三支,早在十年之前便已经分家析产,你去屡次三番到我这里来吵闹,我倒觉得奇了,你究竟是何用意?”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看热闹的人顿时叫好,刘氏早把村里大半人都得罪了,而叶畅此时名声正盛,周围这一片叫好声,顿时给刘氏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关门,关门!”她厉声道。

“不准关!有道理当着大家面讲!”有人大声道。

接下来便有几个青壮过来,将叶畅家的院门抵住,这些都是虹渠引水的受益者,眼见刘氏又要欺凌叶畅,自然要站出来给叶畅主持公道。

“此乃叶氏家务,你们这些外姓,管什么管?”刘氏的性子实在急躁,忍不住又叫骂起来,然后自然又是被众人嘲笑,她方才搬出刘家的身份,现在又说是叶氏家务,前后矛盾,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刘贵被发卖,乃是纠由自取,他这些时日的情形,刘氏,你自己也清楚。”叶畅没有开口,这次开口的,仍然是叶淡。

这让刘氏愕然:叶淡竟然这么明显地站在了叶畅一边?

她瞧不大起叶淡,因为莫看叶淡在吴泽是个人物,可若是放到她父兄面前,则又要点头哈腰小心奉承。这些年她骄横至极,叶淡都不怎么管,这更助长了刘氏的气焰。平时冷静还能给叶淡几份颜面,现在她正在气头上,一见叶淡不帮她,顿时恼了。

“宗长说什么胡话,什么叫纠由自取?我家家生子,哪里轮得你们姓叶的来处置?”

“身契不在你那,刘贵便不是你的人了。”叶淡也觉得头疼,自己被叶畅请来,同时来的还有叶楝,原本就是讨论刘贵之事,现在看来,叶畅分明就是拉他来对付刘氏。

被这个十余岁的小子算计了啊……

“话不是那样说,刘贵是我的人,村子里谁都知晓……”

“我们都知晓你将刘贵送与了十一郎,所以他成了十一郎的人!”

“正是,十一郎发卖自家家奴,虽然没有跟你这旧主支会一声,是十一郎失礼之处,但却不能说十一郎卖不得!”

刘氏听得周围一片反对她的声音,终于明白,她是休想在吴泽获得众人支持了。叶畅修虹渠之效应,已经显现出来。

“此事便是告到官府,刘氏,你也没有胜算。”叶淡皱着眉:“叶楝,你是个明白人,劝劝你家婆姨,休要闹得大家都没了面皮!”

“宗长,没了面皮总比没了钱财要好,刘贵只是借与三支差遣的,身契也只是暂放在他身边,他却将刘贵卖了……这不唯是不敬我这亲长,也是不将刘氏父兄放在心上。刘氏父兄得知,必然要追究生事,到那个时候,只怕咱们叶家,都要跟着受累!”

叶楝的话让叶淡眉头再度皱了起来。

若不是刘氏父兄在地方上颇有实力,特别是与官府之人有所交集,他早就让叶楝将刘氏休了。

叶家在吴泽是个大些的家族,但因为没有出什么人物,故此处处被刘家压制,就连吴泽的里正一职,也由刘家的人代劳。在刘家积威之下,叶淡原本的立场,不得不动摇了。

叶畅确实是将来叶家的顶梁柱,但刘家的威胁却就在眼前,现在重要的,应是安抚好刘家。

叶淡想到这里,看着叶畅就有些歉然,口中道:“叶畅处置刘贵,并无不当之处,但是,应先与长支伯父伯母商议,然后再行事……现在事已如此,叶畅,你再去城里将刘贵买回来就是,哪怕多付些钱……”

“却不闻卖到段大德处的家奴,还有能退回来的。”叶畅笑道:“宗长,我今日请宗长等来,不是为了这才值二十贯的鼠辈,二十贯算得了什么?”

“说得大方,你这贱骨头全身拆下来也不值当二十贯!”

刘氏又是撒泼大骂,可是对她的咒骂,叶畅充耳不闻,叶畅抬头扬眉,提起另外一事:“今日请宗长来,乃是因为我三房三支当年分家之时析产不公之事!”

此语一出,刘氏嘴巴张得老大。

三房三支只是一个祖父,却不是同一个父亲所生,但在叶楝等祖父长寿,父辈时并未分家,直到叶楝娶了刘氏,二支、三支也相继成亲,祖父去世,这个时候分家之事才被提及。

这是十年前的事情,彼时连方氏都未入叶家的门。

叶畅提及此事,叶淡的脸色也变了,老脸有些挂不住。当初主持析产的正是他,他从中还得了谢礼好处,而分割之时,也几乎是按着长支的意思,将三房的好田好地都分到了长支,叶畅的生父还有现在的嗣父,也就次支与三支则只得了一些零散边角之地,次支甚至还不得不担了府兵之职。

“好你个反了天的,当初你们三支可没有少分田地,只是因为你那鬼心眼多的父亲要出去做什么生意,将田地卖了,这怨得谁……”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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