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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眼,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向四周看去。
即使盖了棉大衣,仍然感觉到城头的寒意,周围火光明灭,抱着武器来回逡巡的士兵们发出很微弱的声音。
这让叶畅意识到,自己果然还在战场之上。
白日城的烟烬尚未完全熄灭,化成城外有着淡淡的烟,而再往远处,则是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犬戎人的营寨。
在受挫而退后不久,犬戎人便卷土重来,如同叶畅料想的,他们这一次不再劝降,径直发动猛攻。不过面对城上大小百余具各式绞驽,面对一千余具手弩,犬戎人的攻击只变成了一地的尸体,所取得的成果也只是让守军出现了伤亡。
叶畅估计犬戎死伤应该有三百余人,而守军伤亡则有二十余人,这个比例,还算正常。不过犬戎这次攻击也只能算是试探性攻击,真正的强攻,应该在次日。
而且犬戎上回除了简单的云梯之外,根本没有动用攻城器械,次日只怕不同。
或许该乘着夜晚出城袭击一下?
这个念头才浮起就被叶畅否决了,他终究是缺乏实际作战经验,若夜袭失利的话,白天积攒下来的一点声望和信任,就要付之流水了。
“畅然,你醒了?”就在这时,他听得身边有人问道。
是高适。
“高公没睡?”
“我如何能睡得着,这般局面……实是我之罪也!”
高适轻轻叹了口气,这话白天一直憋着,没有机会对叶畅说,但现在,夜深人静,似乎可以说了。
叶畅有些讶然:“与你何干?”
“若非为了我,畅然你不会想出这以身试险的主意……”
高适的自责并非没有原因,他与叶畅达成了默契,他向皇甫惟明献计,同时也是他的进身之阶。原本凭着这献策之功,他想跻身于皇甫惟明幕下,由皇甫惟明给他推荐一个官职。
若非如此,叶畅何必自己以身涉险,献出这样的计策!
“高公此话说差了,咱们是不是朋友?”叶畅低低笑了两声:“况且此事我不是没有私心,早些破了犬戎,我也可以早些回去,这前后已经是三个月时间,估计就算回去,都得等来年春天……家中一摊子的坛坛罐罐……”
“畅然,你不要说这等话宽我的心,你若只是为了脱身,有的是脱身之策,何必如此冒险。”高适坐得离他更近了一些:“往常觉得畅然你年少气盛,颇有轻狂之处,但接触近了,便知道你除了脾气不大好外,别的事情,都是谋定而后动,家里的基业,你岂会换安排?”
“好吧,高公当不当我是朋友?”听得他非要往这边想,叶畅便道。
“那是自然!”
“那我也当高公为友,高公平生之志在何?”
“提三尺剑,立万世功。”
“既是如此,有一个机会,能帮助朋友实现平生之志,不过是要我冒一点小小的危险,我如何会不做?”叶畅笑得很真挚,高适这一生都忘不了这个夜晚,叶畅目如星光,在被包围的城头对他说的话:“若是有朝一日,只需要你冒点小危险,却可以助我实现平生之志,你做不做?”
“自然会做!”
“那不就得了,我只是做朋友都会做的事情。不过,高公,经过此事,我对这皇甫惟明另有认识,此人心思狠辣,怕非明主。”
“是,我也觉得如此……不过我也无意奉其为主,他在边关久矣,应该不久就会调回中枢吧。”
这一点上,两人认识是相同的,此战之后,无论胜负,皇甫惟明肯定是要入朝的,而高适则想法子留在边关,以他才智,自然少不得立功机会。
两人说开了,都觉得心情畅快,高适终究诗人本色,便要吟诗,叶畅正准备抄一首应应急,就在这时,却发觉远处犬戎的营地象是发生了什么一般开始乱了起来。
“皇甫惟明来了!”他大喜:“夜袭?”
看情形,象是有人对犬戎发动了夜袭。但叶畅并不知道,犬戎在经过他的弩矢齐射之后,已经谨慎得多,广布侦骑,不但防备他的夜袭,对于皇甫惟明大军突然出现也极怀戒心。
但这次夜袭还是来得莫名其妙!
因为发动夜袭的,并不是大军,而只是一个人。
他们侦骑,能够发现大队人马,却很难注意到南霁云一人,即使发觉,也只当是唐人的侦骑。
南霁云此时已经有八匹战马,他牵着这八匹马登上高处,向下俯视,只见犬戎连营星星点点,看上去像是一条星河,将化成城围了起来。其间却是一片寂静,偶尔有两声马嘶,军纪倒是严明。
“也不知有多少人。”南霁云凝神张望,心中却没有丝毫动摇。
“这般军营,戒备森严,想要闯过去,只怕不易。”他皱眉思忖了会儿,然后看了看自己缴获的马。
他家中贫困,骑马都是到了洛阳后跟人学的,骑术原本不是很好,只是被叶畅招徕之后,狠狠补了一阵。因此,他极爱好马,这一路行来,射杀犬戎侦骑缴获了他们的马之后,都不舍得放弃,但此时,他想要破阵而入,不可能再携带这些马了。
想了许久,他猛然记起,叶畅曾经说的话来。
南霁云并未受过什么正规教育,虽然精通武艺,却不懂什么兵法,甚至识字都不多。在了解这种情形之后,叶畅大为惋惜,劝他识字读书,在来此的路上,还专门以孙吴兵法为基础,讲与他听。
叶畅讲课当中,穿插了大量战略,其中便有田单火牛计一项。
南霁云看了看自己的马,既然不可能带它们冲入城中,那就充分利用一下吧。
他将七匹马的缰绳都串成一串,然后又寻来湿草,将之系在马尾之后。
用火镰将草点着,因为草很湿的缘故,这些草冒出大量的烟。马不安地打着响鼻,不停地刨着地,南霁云拍了拍其中一匹:“对不住了。”
说完之后,他用马槊狠狠在马臀部拍了一下,然后去打其余马臀。那些马受了惊吓,顿时嘶鸣着向前冲,七匹马同时狂奔,彼此又被缰绳系着,无法散开来,便只能顺着山坡向下冲去。
南霁云在这里耍了手段,这七匹马并不是径直冲向犬戎营帐,那样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杀死揭穿。马是以接近平行于犬戎营帐的方式向前狂奔,在两里之内,它们与犬戎营帐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犬戎虽是扎了营,可是游牧民族的习性,立下帐便算营了。他们警惕性也极高,这边马蹄声一响,他们就惊动,顿时便有人出来拦截。可是黑暗之中,只有影影幢幢的灰影和一片烟,根本看不到人的身影,犬戎唯一的办法便是万矢齐发。
但是马与之保持的距离乃是箭矢无法射到的,而且马尾部推着的湿草,带着浓烟与星星点点的火光,一路拖了过去,声势不减,这让犬戎根本无法判断来了多少人马。
马嘶声中,南霁云紧了紧自己缚甲的丝绦,悄悄催马,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他的马蹄上用布包着,因此没有太大的声响,特别是在那七匹马掀起巨大的声势,惊得犬戎营帐中一征嚣闹。故此,当南霁云接近之后,他们才有人发觉。
“谁?”那人用犬戎语喝问。
南霁云根本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他含糊应了一声,一夹马腹。
此前马只是缓缓小跑,被他一夹,顿时加速,象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与之同时,是南霁云手中的弓弦嗡鸣。
黑暗之中,火把照亮了他的视线,那执着火把高举想要看清楚他的犬戎人应弦倒下,火把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南霁云的马冲入了营中!
弓被他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马槊,他站了起来,马槊毒蛇般探出,将一个犬戎挑起。
犬戎的注意力被那七匹奔马所吸引,南霁云突入其中,双手持槊,如劈波斩浪一般,穿入犬戎营寨之中。他所到之处掀起的腥风血雨,令原本就无法判断敌人在何处的犬戎更为混乱。
在犬戎人想来,掀起这般声势,定然就是为了夜袭,却不知南霁云的目的只是穿过他们的包围进入化成城。因此,当南霁云杀破重围之后,他们才意识到敌人只有一个。
“追上他,杀了他!”
对于犬戎来说,这是奇耻大辱,打击几乎不逊于白天被弩矢干掉一半的高层人物!
成百上千的犬戎在后面狂追,无数箭矢蜂蝗一般飞上天空,又雨点般地跟在南霁云身后落下。若不是身上着甲,南霁云早就成了刺猬,饶是如此,在离城头还有百步左右的时候,他身下的战马悲嘶一声,终于不支倒在了地上。
南霁云一个翻滚,甩开马镫,杀破重围,已经耗掉他大半体力,此时此刻,空前的疲累让他几乎难以站起。
“杀,杀,杀死唐狗!”
身后传来了呼喝声,南霁云听不懂这些嘈杂的声音是什么意思,但能猜得出来。他心中终于觉得一丝恐惧,但却从不怀疑自己破围回来的正确性。
“助我!”他大喊。
此时在城上,叶畅俯身竭力向外张望,同时心里暗暗咒骂自己,为何没有将望远镜弄来。
其实就算有望远镜,在这样的夜色中,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不像是大队人马突袭啊。”高适在旁边道。
“皇甫惟明这厮究竟弄什么鬼?”叶畅也道。
然后他就隐约听到了下边什么声音,因为犬戎那边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大,把这声音掩住,让他听不真切。他回头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助我!叶参军助我!”叶畅声音很大,南霁云听到了叫道。但他激战良久,水都未喝一口,嗓子干涩,拼尽全力,也没能发出多大的声音。
“猪窝?是犬戎在骂我们?”高适也隐约听到一点声响,半蒙半猜地道。
“声音似乎不远,让弩手都准备好!”叶畅道。
一听得要用弩,南霁云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大叫道:“是我,南八,助我!”
他挣扎着步行,身后犬戎可是骑兵,因此这几句之间,犬戎几乎就离他不到三十步了。在战马疾驰中,三十步只是一瞬的事情!
这个时候,叶畅终于分辨出南霁云的声音,又惊又喜地道:“是南八——弓弩手,对着六十步外射!”
铮铮的弦声连绵不绝,南霁云觉得自己头上像是有几百只马蜂飞过去一般,然后,在他的身后传来惨叫、痛呼的声音,那急追不休的马蹄声也因之一顿。
他激出最后的气力,三步两步冲到了壕沟之前,壕沟之中没有积水,但是却插满了刺刃,他正犹豫间,那边开始将吊桥放下来。
吊桥只放了一半,背后被弩暂时阻住的犬戎又大举压上,他们也看出这是一个机会,想乘机抢入城中。叶畅厉声喝令弩手不要停止射击,然后对南霁云叫道:“跳,跳!”
不待吊桥完全放下,南霁云拼命一跃,扑在吊桥之上。叶畅见他已经上了吊桥,立刻又令兵士绞起吊桥来。
追着南霁云的犬戎只能对着吊桥放箭,却被城中一波又一波的弩箭射退。南霁云缩在吊桥之后,喘着气,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透阵而出,杀得当真痛快!
见犬戎退去,几个火把扔下来,照亮了南霁云的脸,叶畅向下道:“南八,你没事吧?”
“没事,有劳挂念!”
“放吊篮,将他拉上来。”叶畅又道。
一会儿,一个吊篮被放了下来,南霁云整了整身上东西,发现连马槊都被自己扔了,唯一还保留的,就只剩余一张弓,箭壶里的箭矢都给他射得干干净净。他想要爬上吊篮,却觉得手足发软,根本动弹不得,当下苦下道:“来个人帮我一把……我没有气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