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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是怎么回事?”杨钊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不说这个,某来此是有事相求的。”
“十一郎你只管说,若我杨钊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实不相瞒,香雪海乃是某之产业,如今某守不住这产业了,因此想托杨兄将这茶楼转送一人。”
叶畅这话说出来,杨钊的心顿时怦怦直跳起来。
他近中午时才在香雪海被人打了,如何不知这座茶楼在长安的影响,这可是长安权贵与文士们最炙手可热的交游场所。叶畅虽然话里是托他转送一人,但这一刻,杨钊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贪念。
为何不能自己吞下来?
“不知十一郎意欲转赠何人?”
“此等雅楼,非娘娘不可拥之,愿与之赠送娘娘。”叶畅道。
今年李隆基给寿王李瑁又娶了新的寿王妃,然后正式将杨玉环纳为妃子,宫中都称之为娘娘。杨钊此时出现在长安,正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听闻杨玉环受宠,特意送他来京的。
目的自然是想办法结好后宫,为自己升官铺垫道路了。
杨钊愣了一下,果然如此。这让他心中的那缕贪念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感。
“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虽然今日我与那三位堂位联络上了,但是……”
杨钊有些苦恼,他根本不可能见到杨玉环,唯一的途径,便是通过那三位能够出入宫禁的堂妹。可以往他与这三个堂妹关系不睦,此次将鲜于仲通赠送的蜀锦全送出去,加上又为她们挨了公主府的打,才算是让几位堂妹生出了亲近之心。
饶是如此,杨三娘她们也不是蠢货,知道杨钊的目的,哪有那么容易让他见着杨玉环!
“见杨娘娘的事情,我可以安排。”叶畅一句话,让杨钊瞪圆了眼睛。
杨钊可不知道,叶畅竟然还能把手伸到宫中去,有这种手段还要他帮什么忙?
再看叶畅时,却发觉叶畅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想了想,自己究竟能在那位堂妹面前说上几分话还不一定,若叶畅所求是极麻烦的事情,还是推托了好。
“十一郎,你实话实说,究竟想要什么?”
“前些时日,我自边关一行,在陇右颇立战功,其中我友高适出力颇多,监军大使边令诚遗奏中亦有记载。”叶畅开口道:“但是我得罪了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故此无人举荐……请娘娘寻人举荐高适为官。”
“你朋友……不是你自己?”杨钊惊道。
“正是吾友,某琐事缠身,实是难以出仕。”
所谓琐事缠身,杨钊是半点都不信的,这世上还有比当官掌权更重要的事情么,别的事情,有什么推不开的!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叶畅,良久之后叹息道:“无怪乎某在剑南亦能闻叶十一之名——于友如此,鲍叔牙之流也!”
“杨兄以为如何?”
“只要某能在娘娘面前进言,此事便包在某身上了!”杨钊道。
此刻杨钊心中当真是充满感动,叶畅真是一个好朋友!香雪海别说每年的盈利,据他估算,仅这份产业就值几千贯了,有这样贵重的礼物献与娘娘,想必自己在那位堂妹面前的份量就会重几分,这礼与其说是叶畅送给杨玉环的,还不如说是送给他的!
而且叶畅所求,仅仅是为自己一个朋友谋取一个美官——这在娘娘那边,算得了什么大事?
“十一郎欲为高适求何官职?”
“若是皇甫惟明不还陇右,那么愿为陇右节度使幕下掌书记之类,若是皇甫惟明还陇右,求河西、北庭或者其余一方节度使幕下军职。”
“此事易耳——若是愿去剑南,不须烦牢娘娘,杨某一封书信即可。”杨钊略一思忖道。
有了叶畅转送的“香雪海”,杨钊肯定自己在杨玉环面前份量会不同,而这份量也会变成他对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的影响。如果高适愿意去剑南,那么就是他一封书信的事情。
叶畅心里怦然而动。
剑南乃大唐元气之所在,更重要的是,虽然李林甫权倾天下,但剑南恐怕是他唯一伸不了手的地方。而且按着叶畅的记忆,没两年在剑南,与犬戎、南诏的战事就会激烈起来,在那边高适并不缺少立功的机会!
不过就是章仇兼琼与接替他的鲜于仲通能力都弱了些——能力弱更好,更易高适发挥。
“此事叶畅还须与吾友商议,不过料想他必不会拒绝杨兄好意。”叶畅沉吟了一下便道:“拜谢杨兄鼎力相助了!”
“事尚未成,何谢之有!若是成了再谢不迟啊。”杨钊笑着道:“真正关键的,还是杨某能见着娘娘,若是娘娘肯认杨某这个亲眷,某一封信去,章仇大夫那边也更有份量,贵友意欲何职,都好商量。”
“那是自然——后日某再来拜访杨兄。”叶畅道。
杨玉环如今在后宫中,已经不必再遮遮掩掩,她的道士打扮也早除去,换成了嫔妃装饰。
此时正是冬时,杨玉环逗着自己的白鹦鹉,有些无聊地问道:“陛下还没有来么?”
身边的宫女低声道:“听闻陛下去了那边。”
虽然没有细说,杨玉环也知道所谓的那边是哪儿。她在后宫之中虽是专宠,但并不意味着李隆基就会整日陪着她,事实上,后宫佳丽粉黛无数,李隆基只是更宠爱杨玉环罢了。
“今日可有些无趣……”听闻这个消息,杨玉环看了看左右,叹了口气。
“娘娘觉得无聊,何不召亲眷一叙。”那宫女大着胆子道:“昨日圣人不就允了娘娘见那位国舅爷么?”
“什么国舅爷,一浮浪子罢了!”杨玉环心中有些烦,但旋即一想:“听闻他是从剑南来的,不知剑南是如何一番景象……这样吧,去召他来,先在宫外候着,若是陛下下午不来我这里,便让他来说说剑南的风物。”
杨玉环如今身处宫中,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是皇宫!虽然本朝也曾发生过让百姓闯入宫中的事情,但此时李隆基门户正紧,哪会有此事。因此,杨玉环见杨钊,中间却也是有曲折,先是高力士转来的杨钊所送蜀锦之类厚礼,表露求见之意,然后念在这份礼单的面上,同时也有些想在当初捉弄自己的堂兄面前摆摆威风的意思,杨玉环向李隆基提起要见一见自己的这个堂兄,也得了李隆基的允许。
杨钊听得这个消息时,当真呆住了。
便是杨家三姐妹答应要将他带去见杨玉环,也说要寻机,却不曾想,叶畅真的只用了两天功夫就做到这一点。
有这等本领,完全不需要他相助啊……
杨钊却不知道,叶畅因为与高力士结有善缘的关系,往宫中递点消息,甚至让宫女太监们做些事情,都很方便。象杨钊之事,干脆就是高力士亲自推动的——在杨玉环独宠后宫的情形下,高力士也需要做些事情,结好这位杨娘娘。
但无论是高力士还是别的太监,都不敢在李隆基面前递话,干涉政务的事情,就是杨玉环都无法直接做出来。她能做的,也只有授意那些结好她的官员们上奏,然后她吹吹枕边风罢了。
让杨钊更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杨玉环说要见他一面的第二日,叶畅又领着宫使出来,说是娘娘让他去宫外候见!
这样一来,杨钊对叶畅的手段就更加心中敬服,越发觉得,所谓香雪海开不下去要送人的话语,只是叶畅的托辞,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与他结交后有意帮他一把。
叶畅把他一直送到了兴庆宫外,见杨钊跟着小太监入宫,这才欲离开。不曾想才走两步,那边杨钊的声音又传来:“叶贤弟!”
“杨兄还有何吩咐?”叶畅回身道。
“无甚,叶贤弟放心,贤弟之恩,杨某必不敢忘!”杨钊向叶畅深揖了一下,然后便进了宫门。
他在宫门内等了好半日,等得心中都急躁了,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叶畅是不是真的打通了宫里的关节。终于里面来了小太监,召他进去时,杨钊估计时间都过去了一个时辰了。
那小太监倒是有意拍他马屁,笑着道:“娘娘早就说要见你,但陛下突然又来了,后来娘娘跟陛下说起你的事情,是陛下召你入内觐见。”
杨钊心中顿时大喜,方才的埋怨烟消云散。
此时正值隆冬,外头一片凋零,杨钊被召入一间大殿,顿时觉得温暖如春。他定神想望,却看到除了杨玉环之外,自己的另外三个堂妹也已经到了。
见到杨钊进来,她们的神情多少有些异样,看着自己这位堂兄的目光里带着些疑问。
方才众姐妹正玩得开心,天子随口问了一句听闻你们堂兄自剑南来了,何不请来同乐,杨玉环便说已在宫门外候着。当时杨家三姐妹就有些发愣,原以为杨钊只有通过自己等人才能接近宫中,却不曾想他已经与娘娘搭上了线。
“臣杨钊叩见陛下。”杨钊进来之后只是瞄了一眼,不敢多看,便山呼拜倒行礼。看在杨玉环的面上,李隆基自然不会让他久拜,一声免礼,便笑道:“可会玩樗蒲?”
杨钊顿时大喜。
樗蒲乃是一种博戏,对于精通各种赌博的杨钊来说,这正是他的特长。不过看到李隆基与杨家四姐妹毫不避嫌都在一张榻上滚着,他心中一动:“臣虽会樗蒲,但最长者却是文簿计算。陛下与娘娘、诸妹樗蒲,臣愿为算筹。”
“好,好!”李隆基很是欢喜地道:“那你便为主簿,将簿册交与他!”
旁边一个小太监陪着笑,将簿册交与杨钊。这就是樗蒲赌博的账本,杨钊瞄了两眼,发觉现在李隆基正大杀四方,一家吃四家,心中暗暗有数。
正轮到李隆基掷子,他将五木放入一锦筒中,用力摇了一会儿,口中大叫“卢”,然后凝神一掷。
那五木类似棋子,一面漆黑,一面刷白,所谓“卢”乃是五面黑色朝上,这也是樗蒲戏中最高得分者。李隆基一掷之下,五木在木盘上转了好一会儿,然后停下来,却是四黑一白。
“是一个雉!”旁边一老太监笑道:“三郎可是怜香惜玉,不忍胜娘娘太多,故此未曾掷出卢来。”
四黑一白为雉,仅次于卢,掷出这样的结果,李隆基也算是稳操胜券了。他得意地挽起袖子,笑着道:“好,此局已终,我胜了!”
“三郎乃天子,天下都是你的,樗蒲也不知多让我们姐妹一点儿,娘娘在宫中跟着三郎享福,胜负都是你们家的事情,我们姐妹几个,今日可就输多了!”杨三姐娇嗔着道。
“博场无君臣,况且所谓天子兼有天下,不过是戏谈,若我真兼有天下,你们三姐妹岂不也是我的?”李隆基见这四姝皆是绝色,风姿妍态,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年轻了三十岁,笑着拍了拍杨三姐的手。
杨钊手微微抖了一下,偷偷瞧了杨玉环一眼,发觉杨玉环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主簿,记账!”李隆基又道。
“是,不过臣要向陛下讨个赏,臣一来便见着陛下胜了。”杨钊心念电转,便也有些不拘地道。
李隆基哈哈笑了起来:“你先记账,总有得赏。”
第192章 愿以万贯添镜妆
杨钊倒不是吹牛,他确实极擅记账,几局下来,胜负借贷都由他随口报出,连思索都没有。李隆基见了有些惊奇,杨家的亲戚他了解过,一向只道这个杨钊不务正业,却不曾想他还有这样的本领。
“卿可为一个好度支郎啊。”终于在又一次他胜了之后,笑着对杨钊道。
“谢陛下勉励。”杨钊当然不会死皮赖脸的说什么君无戏言之语,只是沉声道。
“唔……卿如今授了何官?”
“幸得剑南节度使章仇大夫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