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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陛下勉励。”杨钊当然不会死皮赖脸的说什么君无戏言之语,只是沉声道。
“唔……卿如今授了何官?”
“幸得剑南节度使章仇大夫看中,为采访支使。”
“那卿是想回剑南,还是留在长安?”
这就是正戏了,杨钊心中狂喜,面上却只是一副感激:“臣少小轻浮,不学无术,向来是几位堂妹劝慰上进。若臣能自择,自是愿意留在京城中,与堂妹于一处也有照应。”
“哦,你还怕娘娘照应不了三姐她们?”李隆基笑道。
“臣妾深宫之人,哪里昭应得了三姐她们?”杨玉环略有些幽怨地道:“若臣妾能照顾得到,她们哪里会处处受人欺凌?”
“娘子你这话说得不对,她们可是朕的姨妹,谁能欺凌她们,谁敢欺凌她们!”
杨玉环欲言又止,杨氏三姐妹此时沉默下来,三姐甚至泫然欲泣,杨钊低着头,半晌不语。
李隆基眉头渐皱起,这模样,他哪里不知道背后定有猫腻?
“高力士,怎么回事,娘娘不说,你也不说么?”他心知此事不对,便问起自己的耳目。他待高力士向来亲近,往往呼高将军而不称其名,如今直唤高力士,那是心中有些怒了。
民间可都说,姨妹的屁股有姐夫的一半,这三个姨妹与他亲近,欺负她们,就是不给他这个大唐天子脸面!
高力士咽了口口水,想起杨家三姐妹送给自己的厚礼,强笑道:“臣倒是略知一二,只是……事涉公主,臣不敢乱言。”
“说!”
高力士当下便将杨家三姐妹与二位公主争香雪海之事说了出来,李隆基听了之后心中顿时大怒。
他子女众多,全部加起来有六七十个,加之天家无情,父子父女之谊原本就淡。高力士说得虽然客观,但在李隆基想来,女儿与杨家三姐妹相争倒还罢了,动手打人,就是不给他这当父亲和皇帝的人脸面!
再看方才还欢欢喜喜的杨家三姐妹,此时一个个神情幽怨,风情别样,让他心中一种火腾腾跳跃。
“钊哥那一日正好从剑南来,他千里迢迢,一到长安便来寻我们姐妹,跟着也到了香雪海,结果也被痛殴,陛下莫看他如今这模样,前些日子在病榻上可养了两天!”杨三姐此时又煽风点火道。
原本是疏不间亲,但此时李隆基心里大为恼火,他沉声道:“高将军,你领陈玄礼去……信成和建平府中,将朕赐嫁之物夺回……让两位驸马不必上朝会了,好生在家中反省,休要出来惹是生非!”
杨钊听得他如此发落,心中顿时了然,自己家的妹妹们,在天子面前那是当真有面子!
李隆基余怒未消,又看着高力士道:“还有,那什么香雪海的,竟然坐视公主与国亲相争,也不必在长安开了……”
听得这里,杨钊心中一动,想到叶畅将香雪海赠与杨玉环之举:这可不仅仅是讨好,也是为自己脱罪,莫非叶畅料到了李隆基会迁怒于香雪海?
此时他应当开口才是,因此下拜道:“关于那香雪海……臣有一事,要禀报陛下与娘娘。”
李隆基闻言眉头皱了一下,杨钊此时开口,未免有些不知进退了,为了他们杨家,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责怪了!
“说。”
“臣挨打时,是香雪海东主伸援手,方才阻住公主府恶仆。此事臣亦有过,陛下勿为臣这区区小事,伤了与公主父女之情。”杨钊道:“那香雪海东主听闻臣乃娘娘亲族,自知罪责难脱,愿以香雪海为娘娘添脂粉钱,算是他赔罪。”
“哦?”李隆基没有想到,杨钊竟然会为两位公主求情,却不曾想,若依了杨钊本性,哪里会如此,这乃是叶畅与他商议之后所定之策。李隆基只觉得杨钊甚识进退,而且坦率直言,倒是个实诚人。
“赠与娘娘为脂粉钱?叶十一倒是好大的手笔,那香雪海可不仅仅是几千贯的事情!”
李隆基尚未反应过来,那边杨家姊妹中的八妹先惊呼出声。
她们既是想在香雪海宴客,自是知道底细的,若只说是地价、房价,香雪海也就是值个万余贯,但算起名头,那可就远远不只万贯了,更不用说,香雪海交出来了,也就意味着会将新式茶叶的专售交出来——如今长安城中流行新式的茶叶,一年也是数万贯的生意!
“怎么又与叶十一搭上关联了?”李隆基一听到叶十一,便想起叶畅那日大言不惭说是要号召富贵人家合伙出资打一仗的事情,心中生出警惕。
“这香雪海乃是叶畅所办,如同京城中的球市一般,只不过……陛下,他办球市也办不下去,办香雪海也办不下去,京城中的权贵,伸手的未免太多了些。”杨玉环轻声道。
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吹枕边风的机会,往常叶畅主持球市的时候,每年她什么都不做,就有五六千贯的年金,可自从王缙与王元宝接手过去之后,这年金就降到了一千贯。杨玉环不在乎这几千贯钱,在乎的是对方是否尊重!
“香雪海一年约能赚多少钱?”李隆基好奇地道:“若是少了,娘子可不缺这点脂粉钱!”
“叶十一说,去年一年的收益,是一万四千贯。”
“一万……四千贯?”便是李隆基,也被这个数字吓一跳:“年入万贯的铺子,他说送就送了?”
“各类契约,都在臣这里,叶十一说了,过完年便可以交割。”杨钊说到这,笑着道:“娘娘幸蒙陛下青睐,这算是咱们杨家亲朋准备的嫁妆吧。”
听得“嫁妆”这个词,杨玉环眼波盈盈,轻轻瞄了李隆基一眼,那一瞄之间的风情,让李隆基顿时将杨家其余三位姊妹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觉得心中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将杨玉环揽在怀中,说上几句甜言蜜语儿。
“既是如此,娘子你就收下来。”李隆基说到这里,侧头看着杨钊:“叶十一这厮你离得远些,这厮惯会蛊惑人心,便是朕都险些被他说动了。”
“正是,先是虫娘,如今是钊哥,这叶十一啊,连臣妾都想见见了。”杨玉环娇笑道。
“不准,那厮是个翩翩少年郎,又有一张能言善道的嘴,娘子千万不可见之!”李隆基一副吃醋的模样。
杨钊初时吓一大跳,以为李隆基对叶畅是如此深恨,待听得杨玉环与李隆基开玩笑,便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李隆基或许对叶畅有几分警惕,不过还是挺欣赏此人才能的。
“不准便不准,不过听闻他十几岁的年纪,便要支撑家业,虽然天资聪慧,却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拉起球市来,结果被执盈法师占了便宜,如今香雪海又被臣妾占去,三郎,总不能让他小孩子吃亏。”
李隆基想想也是,其实占了叶畅便宜的哪只是玉真与杨玉环,他李隆基不也占了?
“虫娘年纪不小了,当与她公主封号了吧?”李隆基沉吟了一会儿道。
“三郎恁的小气,虫娘是你女儿,给不给公主封号,那是你这当阿耶的事情,与叶十一何干?”杨玉环用媚眼又瞟了李隆基一眼:“叶十一又不是你女婿驸马……”
李隆基咳了一声,杨玉环自知失言,笑了笑不语。
李隆基此前虽是百般刁难,但杨玉环善揣摩,觉得李隆基对叶畅已经从最初的防备,到现在逐渐接纳,甚至有意待虫娘再大两三岁便招叶畅为婿的想法。
以叶畅家世,为驸马着实有些寒碜,故此李隆基才会将他塞到陇右去,一来让他吃些苦头,二来也是看看他能不能立些功劳,免得到时是一个白身幸进。
结果叶畅却又弄出一堆事情来。
“叶十一这厮一向有些奇谭怪论的,杨卿,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臣觉得,他这人极够义气,只要气味相投,便可倾囊结交。”杨钊此时毕竟未在真正的官场中怎么打滚,因此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感观说出来,算是为叶畅说了一句好话:“他倒不曾与曾说什么,只说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不相干?”
“是,与他自己不相干的。说他有一友高适,在陇右立功,可惜为主帅不喜,故此无人表奏其功……”杨钊看了一眼李隆基的脚尖,然后放低了声音:“臣大胆,说剑南节度使章仇公最识人善用,某为章仇公部下,愿举荐之。”
李隆基眉头皱了皱,哼了一声。
这让他想起最近一直在回避的不愉快之事。
边令诚之死,在内监当中引起了兔死狐悲之声,如何处置皇甫惟明,也是李隆基心中之刺。他已经厌了皇甫惟明,但是外边却无人知晓,皇甫惟明又是新近立功,总不好连个理由都不说,就将之罢黜了吧?
不过叶畅这个人,倒是个热心的,只是他如此热衷于国事,以后怕会有些不安份。
“只有这个,他自己呢,他没有为自己求一官职?”
“这倒没有,他还说他在边关转了一圈,家业都荒废了,准备辞了官职,告老回乡,种几年田。”
若是别人提到告老还乡,李隆基就要怀疑是不是在说自己老了,但叶畅这厮说出的,让他忍俊不禁:“这惫懒的家伙,就爱胡说八道,让他做些实事,便嚷嚷着告老还乡,他以为他是谁?”
见他笑了,众人也纷纷笑起来。李隆基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道:“高适是吧,他的诗名朕也听说过,这样,杨钊,你向章仇兼琼荐他为掌书记吧,这个人情,你要落好,叶十一那厮家财万贯,又会理财赚钱,不让他掏个几千贯出来,岂不显得我大唐官职太过便宜?”
杨钊听得大喜,这就是说李隆基帮助他定下这个人情了,他下拜谢过之后,李隆基看了高力士一眼:“带陈玄礼办事去,高将军,既是杨钊为她们求情,与她们留些体面。”
高力士会意,便出门去与陈玄礼会合。此时李隆基玩兴消淫兴起,杨钊是个眼观六路的,哪里不会意,自是请辞。听得他这么通晓事情,李隆基对他也有几乎欣赏,当下笑道:“别人的事情且不说,你既曾任过节度采访支使,在京中先为右金吾兵曹参军吧。”
“姊夫恁的小气,与别人都是掌书记,与我家兄长,却只是一个兵曹参军!”杨三姐叫道。
她虽是年纪最长,但性子娇憨,这一叫起来李隆基不但不怒,反而笑道:“这你可就不懂了,金吾兵曹参军官虽不大,却是近臣,出入宫禁方便,以后我们樗蒲,便随时可有人记账了。”
杨钊是个晓事的,知道此职虽是不大,也是李隆基爱护他才如此:这种近臣卑官,朝中不会有什么人反对,只待在此职上呆上一段时间,再走通李林甫之类权臣门路,此后便可以平步青云。
与之相比,高适一个去边远节度使当掌书记的职位,当真是苦差事。
得了李隆基的授官,他欢欢喜喜出来,心中实在是高兴难捺,此前于京中没有什么旧友,如今这欢喜便只有去寻叶畅分享了。因此他不顾闭市鼓响,飞速地赶往香雪海。
香雪海如今正在闭门整修,砸坏的家具物什总得重新添置,叶畅要将之献与杨玉环,总不能送一堆破烂去。看到这些打坏了的家什,杨钊便替杨玉环心疼,心中对那些上门破坏者,也是更加厌恶。
“十一郎,恭喜贵友了。”一见着叶畅,他便笑着道:“剑南节度使掌书记,某再修书与章仇公,三年五载之间,必可高升了。”
“杨兄这模样,怕是也有着落了吧,不知何职?”叶畅道完谢之后好奇地问道。
“区区金吾兵曹,与十一郎的府兵兵曹相当。”
“你这可是抽我脸啊。”叶畅大笑:“今日就莫走了,看我亲自下厨,为